2、开始内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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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郑很少会这么的冷。
雪一直下，就像势必要将世间所有都埋葬在这个冬天。
光秃秃的枝丫被积雪压弯，又在刺骨的寒风中颤动，她就站在那里，冰冷的晶莹落在发间、肩颈，和她低垂的眼睫。
好冷啊。
发髻上的莲冠爬满银霜，她用指尖拨动眼前的一池静水。
冷得她开始怀疑这棵树能不能和她一起等到春天。
……
红莲恍然听闻一阵密集的珠帘撞击声，昏沉的睡意宛如粘稠甘甜的汤羹，她双眸失神地盯着如梦堆砌的纱幔，一扇丝帛屏风后有侍女絮絮地禀报。
又有人掀起了玉石串成的珠帘，身形高大的男人穿着衣领袖口绣满金色纹路的玄衣，同样绣出图腾的赤红大带下坠着金线织成龙纹的蔽膝，他扶着腰间悬挂的长剑，规制完整的组佩没有因为他的行动发出杂乱的声音。
男人九琉王冕下的眸色幽深，他不带任何情绪地看了她几眼。“夫人病体初愈年少贪玩，身边侍奉的人也不知如何规劝伺候吗。”
几乎他话音刚落，满屋原本佝偻着的侍女内侍全都跪了下来。
“秦王既知他们不过是侍奉我的人，就应该明白我想做什么，不是几个宫女宦官能阻止得了的。”红莲瞥见跪在珠帘旁的小蔓被嬴政这句话吓得实在可怜，她对嬴政了解本就不多，可是秦国的刑罚那是从上至下的严苛。
看这些宫人的反应，实在不像只是训斥就能了事的。红莲心想这本来就是她故意设计的，对这些侍女内侍而言全然就是场无妄之灾。
“既然是我年少贪玩……”红莲说到这里语气越来越弱，一方面是因为精神上的疲惫，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心中实在没底。
“……我？”秦王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看来夫人是想为他们求情了。”
“都退下。”
红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自称上犯了错，她心中忐忑地咬了咬唇，嬴政已经命令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妾、妾……”
“罢了，寡人……”嬴政的未尽之语并未出口，他这才细细打量起身着秦宫妃服饰的年轻姑娘。
早在新郑的时候，他就见过这位韩王最为宠爱的小公主，那时候的红莲不过十一二岁，时间间隔久远，嬴政只依稀记得此女稚气未脱却仍可见日后姿容出众。
毕竟虽然只是短短一面，韩非对他这个幼妹的爱护之情，和红莲那几句娇憨率真的话语都给秦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的文书呈到韩王案上的时候，韩非这个妹妹才行过簪礼不久。至于秦王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不过一面之缘的韩国公主生辰，还得从当时尚在秦为使的韩非向他讨要了名宫中善于制钗的匠人说起。
韩王对爱女的偏宠，和韩王的掌上明珠是个绝世美人这两个传闻，早在红莲公主及笄之前就在其余六国贵族间流传。嬴政不去评价韩王此举，尽管韩国的地理位置，就注定了这个七国之中最弱小的国家处境艰难。
如今半坐在卧榻之上的红莲的确已经长成了个美人。嬴政却没有为这份容色所惑，因为他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与面前的美人有着双同样多情眼眸的人。
韩非对他这个妹妹，确是毫不作伪的兄妹情深。其中不掺杂任何利用之心的拳拳关切，嬴政从那一封封在咸阳和新郑往来的书信就可以窥见一二。
所以得知姬无夜意图向韩王讨要红莲公主后，嬴政略作思索，便清楚这会是个韩非无法拒绝的人情。
至于韩非希不希望红莲入秦这件事情，并不在嬴政的考虑范围内。
他一直都欣赏韩非的才能，也想得到韩非隐藏的秘密。红莲会是个契机，也是个筹码。与其让韩非继续深陷存韩之争，不如让他来告诉韩非一个道理，韩非应该知道要怎样去保全那些他想保全的人。
如果韩非不受他的威胁，那也不重要。嬴政只需要通过这个震慑来软化韩非的态度，即使红莲公主这个砝码无效，对嬴政而言也没有任何损失。
只可惜……
“夫人已经连着在廊道跑了四天了。”他突然发现，已经想不起来眼前这个小姑娘身穿嫁衣的模样了。
或许是因为在那个夜晚，他只记住了被盖聂打掉链剑的红莲公主那双亮的惊人的眼睛。
秦王的视线停留在红莲脸上的时间长了一些，让本就心下惴惴的红莲愈发不安。
嬴政和她的父王完全不同。
哪怕在红莲心中她的父王虽然偏信小人了些，对九哥不好之外都很好，红莲也不得不承认，嬴政是个气势远胜于她父王的国君。
不对不对，这其中不乏有着她的父王是她父王的缘故。红莲知道她的父王极为宠爱她，哪怕她做出再出格的事情，她的父王也不舍得责罚她什么。
但是……嬴政不同。
这是红莲第一次单独直面这个对韩国造成了巨大威胁，逼得韩国割地献玺的秦国君王。
嬴政比起她的父王而言，无异于是年轻的，或许正因如此，嬴政才能有这么多的雄心壮志，后面这句话也是她的九哥说的。
不过等到嬴政老了，到了她父王那个年纪，说不定嬴政还不如她的父王就是了。红莲暗自比较出了结果，却又不愿意真的承认，她心目中值得信赖的父王不如嬴政这件事情。
“夫人这么费尽心思地想见寡人，现在还不打算说说你想做什么？”嬴政不知红莲在心里想了些什么，可是那张芙蓉面上变个不停的脸色倒也有趣。
嬴政已经很久没见到敢在他眼前走神的人了。他低沉的声音里带出了几分玩味，只是某个装作温驯不敢直视他的小姑娘对此一无所知。
“我、妾，妾想知道大王为什么封我为夫人。”被嬴政直接点破了目的红莲心中一沉，却又随后松了口气。她从嬴政开口说第一句话开始，就已经隐隐预感到自己不可能在对方面前玩什么心计了。
毕竟，这位的经历就算是她这个韩国的深宫公主也略有所闻的……红莲当然不会表现出此刻心底的真实想法。
嬴政早就看透了她是刻意为之，却并不因为她耍手段要见他而生气厌恶，反而还愿意如她所愿地见她。红莲并不愚钝，至少她能够从嬴政的装束上看出他只能是刚处理了什么政务，连衣裳尚未更换就来了她这里。
而且……说不定嬴政还在这里等她醒来了有一会儿。
所以与其在毫无所得的情况下继续虚张声势，红莲还是选择了更适合她性格的做法。
……没办法，因为她真的对嬴政这个人一点儿都不了解。
“你醒了这几天不是都在打探寡人的后宫。”嬴政莞尔，语气中也流露出了些笑意。
比起那些刻板的弯曲心肠，即使走投无路还要强装笑脸，他倒是觉得红莲这样敢于坦诚的简单心性可爱的多。
比起愚蠢，他更讨厌争做聪明的蠢人。
“夫人可有所得？”
“……”也对，她身边的人本来就是嬴政的人。红莲没有顶撞嬴政一句“明知故问”，也没有因为身边的侍女是嬴政的耳目而气馁。
……她对自己和嬴政的地位差距有很清醒的认知。
或许这才是她作为父王喜欢的女儿不曾见识过的君权真貌，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说一不二的绝对权势。
那么问题就来了，嬴政明明知晓她这几天里所知不过尔尔，还特此发问一句。
他想要从她这里得到的是什么样的答案。
……或许也是他对于她那个问题的回答。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开始内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