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20年前的我回封信》陈润曦

24、疯狂工作

　　夜深了，房间里的灯熄灭了，月光悄悄爬上窗台，周围死一般的寂静，赵飞燕卷曲着身子缩在床头，也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她不哭也不睡，眼神空洞毫无焦点，仿佛灵魂剥离了身体。远处马路上的一声汽笛响起，才让她微微动弹了一下。脑子里时而一片空白，时而又一团乱麻，她想将前前后后的事情串起来想一想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可是每次她刚串起来一些片段，就觉得头疼欲裂，思维不断的跳跃，让她不得不一次次的清零重组。她明明觉得脑袋很沉很重，却依然没有睡意，今晚发生的事情好像不是真的，可是那句“亲爱的，么么哒！”和舒以豪说的“我对不起你”、“你关心过我的感受吗？”却又一遍一遍真真切切的浮现在眼前和耳畔，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好像能更清晰的看到和听到。啊...!!！这个时候如果有谁能对着她的脑袋突然给她一拳，她绝对不会反击反而会感激不尽。她用思索去追忆和舒以豪相处的每一个片段，准确的说是那些片段像幽灵一样露出反派的笑容蜂拥着往她脑海里钻，她的大脑因无法及时处理这些代码而险些要宕机，或许是理智还没有被完全消磨，她意识到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明天还要早起，为了不让这好不容易仅存的一点理智能够让自己安稳的度过今夜，她换了个最容易入睡的姿势躺下，像尸体一样不再动弹，她尽量去排除一切不能入睡的杂念，不让感官受到附近任何声音的影响而分散注意力，只关注在身体上，开始用意念去逐个放松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最后只能隐约听到自己平稳均匀的呼吸声，意识渐渐模糊，昏昏沉沉中渐渐入睡...

　　一声响亮的汽笛响起，赵飞燕也惊醒了，张了张惺忪的眼睛，摸索着看了眼手机，瞬间弹座起来，“舒以豪，我快迟到了，我忘开闹钟了，你怎么也不叫醒我！”，说完惯性的看向旁边，才发觉身边已经没有那个人了。没睡好，她揉揉刺疼的脑袋和胀胀的太阳穴，是啊，昨天不是才结束七年的恋情吗。去他妈的七年之痒！去他妈的男人！谁离开谁活不了呢！无所谓了，赵飞燕收拾好心情快速穿衣起床洗嗽赶去上班。
　　刚赶到教室，馆主已经一身瑜伽服装扮焦急的等在门口了，“快点快点，你可从来没迟到过，今天这是第一次踩着点来啊，会员们都等着呢，你要是再不来我就替你上了。”馆主一边说一边随着赵飞燕大步朝里走去，顺手接过赵飞燕的包和外套，她把瑜伽服穿在外套里面了，她边走边脱边快速挽起长长的头发，等到推门进教室的那一刻已经又是一个专业瑜伽老师模样了。
　　“大家早上好，欢迎来到我的瑜伽课堂，接下来我们准备上课了，请大家停止讲话，把手机调为静音，课堂上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提出，也可以课后来问我，现在和我一起来开始我们今天的瑜伽练习！”赵飞燕声音爽朗的讲完开场白，不知道的人绝对不知道她昨晚经历了什么，站在门外的馆主透过玻璃门看完这些才转身安心离开。
　　一个小时候后，“今天的瑜伽课到此结束，Namaste!”赵飞燕双手合十，向会员们敬礼，“Namaste!谢谢老师！”会员们鼓掌。
　　“老师，明天见啊！”
　　“明天见！”
　　“老师，再见！”
　　“再见！”
　　馆主和赵飞燕一起和会员们一一道别后，“哎，明天晚上组织两个店的老师们一起聚餐，你要来啊！”馆主说，
　　“好啊！”赵飞燕把自己挽起的长发放下来，边整理边回答
　　“哎哟，不对哦！之前哪次叫你你不是推三阻四的，还以为你是怕分享经验给其他老师知道呢，今天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馆主打趣道。
　　“之前我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不跟你们一起去！”
　　“哈哈哈哈，论把自嘲艺术发挥到极致的还非我们的飞燕老师莫属！”
　　馆主翻看着月度数据报表高兴的说“哎，你又是本月最受欢迎老师排名第一哦，连我们唯一的男老师xx都只能屈居第二！”
　　“xx老师今天请假了，她晚上的课还得找人替一下。”馆主在老师出勤记录上勾勾画画，自言自语说到。
　　“我来替她上吧”赵飞燕接过话。
　　馆主抬头看着她，睁着大眼睛“你下午有两节了，你确定？”
　　“替的不是晚上的吗，和我下午的不冲突，我可以。”
　　“行！就这么定了，你上！”她合上本子的时候又忍不住补上一句“真是劳模啊！”
　　赵飞燕知道，她现在只要一停下来就会想七想八，还不如用工作麻痹自己。我们每天所支配的时间具有弹性，我们所体验的热情使它膨胀，我们所引起的热情使它收缩，而习惯将它填满。

　　晚上9点下课，回到家的时候大概10点，赵飞燕开门进屋，关门的时候目光落在门把上的卡片上，停顿了几秒才取下来，倚靠在门后才将卡片拿到眼前，
　　飞燕，我回来拿走了我的东西！
　　屋里的总电闸是大门后面盒子里的蓝色按钮，
　　冰箱里的酸奶保质期是7天，
　　房租我己经预交了半年的。
　　保重！！
　　舒以豪

　　哼，呵呵，赵飞燕抬头苦笑：舒以豪你难道不明白吗？你拿走的起止是你的东西，你还拿走了我对一份感情的所有期许！这里到处都是你的影子，分开后我怎么可能会继续住在这里！
　　这里的每一件物品、每一个装饰、每一立方空气都在悄无声息的跟她说话，跟她谈到舒以豪，它们都曾经常目睹他们在一起的欢乐情景。赵飞燕经常喜欢趴在窗边看下面车水马龙的芸芸众生，从上帝的视角去看，总能让她的身心无限放空，让她得到片刻的安宁；北京天冷的时间总是比较长，不上课的时候赵飞燕就窝在暖气房的沙发里陪舒以豪看球赛；舒以豪做得一手好菜，赵飞燕喜欢在他洗菜切菜的时候像个树獭一样挂在他背上感受着他的脊柱、肩胛骨和肌肉的律动。心里的习惯、季节的印象、皮肤的反应，这些构成一张大网，在一连好长时间里把她笼罩在里面，在那时她尝到了人世间少有的温情、爱情等种种乐趣，她感概自己是何等幸运，她享受和拥有着他人苦苦追寻的很多东西，曾以为可以永远如此，将来也无需领略其中的痛苦。不错，现在它们也正在提醒着赵飞燕这些欢乐已经不复存在。

　　她随手将卡片扔在旁边的餐桌上，将肩上的包丢在沙发上，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拧开酸奶盖喝了一大口，来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用遥控器打开电视，一口一口的喝着酸奶同时观看电视里的节目，怎么没一个好看的，切换了几个频道都没看到想看的，可能现在看什么都不好看吧，她索性关掉电视机，起身进了卧室。洒落在地板上的书籍和瓶瓶罐罐都已经整齐的出现在书桌上了，床单被套也整整齐齐，地板也是拖过了的，她扑倒在床上，闭着眼睛眉头紧皱，换做平时看到这些她可能会感到欣喜，今天看到这些她却无名的生出一股怒火，这些无不提示着她，他回来过，而且还是那么细致入微，让她不由自主的一遍遍想起他的好，他曾搂她在怀里，她顺从的任意他摆弄自己的身子，她觉得她是他须臾不可缺的人，有朝一日他将完全占有她的身心，她所憧憬的美好未来里从来都包含了他。现在她还会一遍遍的在内心帮他开解，他之所以变心全是自己的过错，是自己不够关心他，她为曾经只想到自己而深深悔恨，自己这样自私如今感到痛苦也是活该，一点也不值得怜悯，或者他是因为外在的勾引不得已才变心，并不像丑恶的本性那样是内在早就生长的东西，像他那么有爱心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忍心伤害她呢？他是不可能做出先编织一个童话让她沉沦到不可自拔时再亲手摧毁这样的事的。这时电话突然响起，是很久很久没有联系的朋友傅蓉,电话接通后“喂，赵飞燕同学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呀？”
　　“你怎么突然想起我了？”赵飞燕反问，
　　“怎么我不想你就不能给你打电话？”
　　“说吧，什么事！”
　　“你跟舒以豪是不是那个了...他怕你难过，叫我安慰一下你。”傅蓉声音压低了一点，
　　“呵，他可真是会做好人啊！”赵飞燕嗤之以鼻，
　　“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分手了他还这样关心你，你们从开始谈恋爱到现在，舒以豪的为人我是知道的，对你无微不至、百依百顺、鞍前马后的，这样的男人都绝种了，你是太不知道珍惜了！”傅蓉对舒以豪的印象很好，不止一次的在赵飞燕面前羡慕她是幸运星，听到赵飞燕奚落舒以豪，她忍不住要为他抱不平。
　　“那他有把自己做得那档子破事告诉你吗？”赵飞燕听到傅蓉为舒以豪开解大为不悦，提高了嗓门喊道。
　　“他...他做的那事确实也是不对，但我觉得主要原因还是你，你太不把他当回事了，他辛辛苦苦出差回来你都没给他做口热乎饭吃，他爸病了每次叫你跟他一起回去看看你也不去，而且他多次跟你提结婚你也不同意。”
　　“这些都是他跟你说的是吧？我还有哪些十恶不赦的罪证他都说了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其他的我就没听说了，不过光以上这些已经够让人受不了了，真的，飞燕，你得改改你的泼辣性格和暴脾气，也只有舒以豪这样温和的人才能容忍你7年。”傅蓉持续的为舒以豪辩解，甚至不惜打压赵飞燕来提高舒以豪的人品，感觉她也是很愤愤不平的，可是她的愤愤不平不是出自于替赵飞燕遭到背叛而感到不值，而是替舒以豪7年如一日的对赵飞燕这样糟糕的人付出而感到不值，说不定她都觉得这对舒以豪来说是一种解脱，言辞都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早就不看好他们，或者从始至终就不曾真心祝福过他们能天长地久，唯一让人没把她看作是在幸灾乐祸的是她没有大言不惭的说出“早就觉得你们不是一路人了”的话。
　　“你是来安慰我的还是来数落我的？”赵飞燕已经不想听她继续为舒以豪开脱了。
　　“当然是安慰你呀！”傅蓉一字一句言辞激烈的说。
　　“听听你说的像安慰人的话吗？”
　　“好好，我说错话了，咱们相隔这么远，我如果过去陪你，你是不是要给我报销车费呀？”
　　“你爱来不来！”说完赵飞燕一把挂断了电话。
　　现在她只会更生气：舒以豪，你细致入微是吧，你要做怎么不一直做下去！你要隐瞒我为何不隐瞒一辈子！现在都分手了你才来做这些算哪门子的关心！
　　赵飞燕又觉得眉心生疼，她紧闭着眼睛用大拇指和食指揉捏眉心处，因为生气胸腔还在不停的起伏，从肺里挤压出的气体摩擦鼻腔的声音她也能听得到，鼻尖和人中处热热的气息也在刺激着她意识到刚刚还在内心帮舒以豪开脱的想法是多么可笑，她现在恨不能钻进心脏将心尖所有有关于舒以豪的记忆完全剜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