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悫惠皇贵妃传》水笙静夜阑

24、青鸾

　　离了德妃那里，我顺便去姐姐那里略坐了一坐。按说姐姐这胎算来六月中便会生产，如今已经四月，离那天不远了。

　　坐在锦榻上，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姐姐的面色。按说孕妇多会面色红润，身材丰盈。只可惜姐姐却并不如我料想的那般，面色还好，却有些发黄，长出些许孕斑来。身材也不像德妃那样有些发福，反而只有肚子鼓起来了。瞧着她的体征，再回想起才拜访过的另一个孕妇德妃，我眉头有些蹙紧。

　　倒是姐姐瞧出我的担忧来了，嘴角微微一翘，握住我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我只是怀着孩子的反应有些大罢了，太医说没什么大碍。瞧你这模样，应是刚刚拜访过德妃吧，她到底生产过四个孩子了，自是轻车熟路，不骄不躁了。”

　　我扯扯嘴角，“太医既是这般说，想来姐姐身子骨还好。只是没事的时候多走动些，哪怕只在走廊晒晒太阳呢，据说这样对孩子好些。”姐姐笑出声，“这话还是我教你的，不记得了？当年姨母有身子的时候，我就是这般劝她的。不曾想，你现在还记得。”又瞧了瞧我有些发红的脸色，抿抿嘴，“你别担心了，好歹我也。。。。。。”声音低沉，想是想起了那个无缘人世的孩子。

　　我忙忙止住了话头，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有什么适合打岔的话题，只得寻了今日来找德妃商议的事情说起。“今儿个我先去了云嫔那坐了一坐，想不到她那里的宫人倒有不少是慈宁宫赏下的老手呢。”

　　姐姐显然不怎么惊愕，想是早就猜想到了这一状况。“云嫔她们家原就是太后的远亲，说来还得叫太后一声姑姑呢，慈宁宫待她亲厚，也不是没缘由的。”见我没什么惊讶的样子，微微一笑，“看来你知道了？”

　　我老实的点点头，“可不是，按说我才在云嫔那坐了没一会，事情还没商量个大概出来呢，云嫔言语间就称太后为‘姑姑’了，又炫耀了一回太后赏下的龙井，真真是个天真直爽可爱的性子呢。”

　　姐姐笑着拧了一回我的嘴，“偏你是个惯会说嘴的猴子。若真是你说的这样，那孩子还真不适合入宫呢。”我满不在意地说，“那也是没法子的事，科尔沁那几家这几年倒还真没有适龄的孩子，我听说自先前科尔沁三等公之女之后，蒙古王公还真没几个拿得出手，上得了台面的。”

　　一边听着的姐姐目光一闪，“到底科尔沁的力量还是有的，你可不许轻易撩拨了去。”我郑重的点点头，旋即又笑开，“永寿宫那位可真是有趣，太皇太后和太后这般时常宣召，可惜竟还是拿不准慈宁宫的喜好去，今儿个商量事，也是个一问三不知的样子。”

　　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本来靠在椅背上的姐姐稍稍坐正了，饶有兴致地瞧了我一眼。“你不是才跟在德妃那里学着管理宫务吗，什么时候竟有能耐负责起具体事情了？方才你说和云嫔商量事项，莫不是打理太后持斋的事情到最后竟落在你头上了？”

　　我低头替她理了理身后的靠枕，又拉了拉围在姐姐身前的毛毯，这才直起身来，“可不是么？按说我们这些才接触宫务的新手不过是应个数，点个人头差不离就算了。太后持斋这事本来该是德妃、宜妃负责的，想不到慈宁宫两位为着体恤二位有孕，下命不得劳累，这具体事情到底是落在跟着德妃学习的我和与宜妃较亲厚的云嫔身上了。”

　　“你知道什么？”姐姐拢拢我额前的碎发，“这事关太后，要是做好了可是极有体面的。做不好也没什么大事，毕竟上头还有德妃、宜妃顶缸呢。而且往年旧例还在那里摆着，具体的事情也有慈宁宫的老人负责操办，只要留心些，定是妥妥当当的。太后之所以点了宜妃，不过是想着把这清闲活让云嫔出出彩以期如了皇上的眼罢了，至于德妃和你，那是顺带，而且到底私心表现的不算太明显了。要我说，你算是沾了云嫔的光了。”

　　我微微嘟囔着，凑近了姐姐那里。“这我也大致能猜得出来，先头听着德妃的说法，就模模糊糊知道了，姐姐点得难得清楚。既然知道正主不是我，我也不会故意出风头抢了云嫔的光彩。不过到底这是我第一回打理宫务，可要做的不出一丝差错的好。”

　　“知道就好，不过你说的也是，毕竟头一回，可不能出岔子。这样吧，我这里有个陈嬷嬷，她出身包衣，跟慈宁宫的蔡姑姑也算熟悉，在宫中时日也久。为人细心沉稳，有什么事情大可以问问她，这样也走不了大褶子。”

　　我就势牵了姐姐的手，微微摇晃，“到底姐姐心疼我，”心下知道，这位陈嬷嬷可算是佟家后宫的一个摆在明面的有力棋子了，毕竟那位蔡姑姑在慈宁宫也算有些体面，也能在太后那里说得上几句话。姐姐肯把她送给我，也算认可了我这一阵子的处事的能力了。

　　姐姐留了我在承乾宫吃晚饭，聊起了家里的事情。“前回额娘来探视我，说起了家里的事情。你可还记得青鸾，二伯父家的女儿？”姐姐目光柔和，想是回忆起了以前的事。“怎么不记得了，那位姐姐可是和我同一回选的秀呢，只可惜落选了。”我也被勾起了回忆，到底语意温存了不少。

　　“听说她后来是自行嫁娶，是聘给了正红旗下他他拉家的三儿子吧。”我有些不确定地说，“可不是，只是听着母亲说，她境况不算太好呢。”姐姐有些低落，我显然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青鸾姐姐多出挑一个人啊，性子也好，长相也是清秀的。再说，二伯父家不是放着实缺，做着巡抚吗，他他拉家家主也不过是个伯，在兵部也没什么实权，怎么就敢轻视了青鸾姐姐？”

　　姐姐抬头瞧了瞧我，叹了口气，“你哪里知道，青鸾妹妹如何出挑，到底是庶出，生母又是汉官女儿，这有人挑三拣四也是有的。再者她婆婆性子最是刁钻，又不识几个字，到底排斥她。”

　　“凭他怎么的，哪怕只看在二伯父面子上，也不至于太刁难了去吧。”我还是有些不能接受，心里暗想，这哪怕再不识抬举，冲着巡抚女儿的名头，也会客气上几分吧。

　　姐姐握住我的手，叹了口气去，“我也是才知道，二伯父如今从巡抚任上下来了，一家子都没轮到什么好缺呢，自有人轻视了去。再者，别人家公婆管教儿媳，到底娘家也没办法太强硬出头。只一说，青鸾嫁的人也不算前程出色的，不是恩荫而是科举上来的，到现在还只是个区区六品，在六部混时间，还娇宠个通房丫头提上来的妾去。”

　　我面上没什么反应，到底心头有些震惊。其实要是我当时嫁去大家族做媳妇，估计境况也不算比青鸾强上多少。大家族人多口杂，夫婿也未必贴心，公婆侧目，妯娌间也多有龌龊。如果想生活的如鱼得水，非得费上不少劲。既要拿捏的住自家下人，也要讨好公婆，妯娌间来往更要思量妥当。更糟糕的是，要是所托非人，夫婿生就一副风流性子，成日闻香惜玉，那这日子可是要苦上不少。

　　虽说我心头明白，若是我出嫁，父母定会千挑万选，不会这般不堪，更何况，我娘家势力摆着，夫家人也小看不了去。只到底心头发苦，大家媳妇到底要忍气吞声，面上还要做出端庄的样子去。

　　说到底，女人要想能在夫家立足，娘家势力不容小觑。而且现如今佟家虽好，到底花无百日红，需要有人支撑住才好。我心下安慰，到底我们的付出可以使其他佟家女儿不至于太惨淡。这样说来，入宫也不是没什么好处的，起码只要手腕、心计、娘家势力都足够，也还能自在过日子。

　　一念至此，我瞧了眼姐姐，心知青鸾姐姐的状况额娘未必会说的这般详细，后来的事定是姐姐让人打听周全了才告诉我。不过哪怕只看姐姐如今的身子，额娘也不会说些糟心事来惹姐姐思虑。与青鸾姐姐有关又能说的，只可能是。。。。。。

　　“青鸾姐姐莫不是生孩子了？可是个男孩？”我有些惊喜地问，“偏你机灵，一点就通。”姐姐佯怒戳戳我的额头，到底是笑出声来了。“可不是吗，前些天生下的，是个健康的哥儿，重有七斤半呢，过些日子就该满百日了。”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额娘可送了什么礼？姐姐，按说下月初二额娘会再来探视，到时候我亲手做个香囊，再送些长命锁，如意之类的给青鸾姐姐道喜，你看可好？”我只是想着，宫里能有东西赏下来的话，表示姐姐和我都不曾忘记与青鸾姐姐的情谊，这样她在夫家也能体面松快些。

　　姐姐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想是知道了我的想法。“这样也好，只一件事，你现下事务这般多，还有时间做香囊吗？”我吐吐舌，“若是时间不够，往日我也做了不少针线活，倒是可以捡几个好的给青鸾姐姐送去。”接着笑着躲开，边走边打趣，“姐姐只管放心，妹妹再怎么忙，也不会忘记替姐姐绣几个大红荷包道贺的。”

　　一室欢声笑语与姐姐的笑骂声中，我走出了承乾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