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师尊重生之后》游鹤刀

3、新嫁

　　这法子说来简单——既然这姓沈的富商要娶亲，那便让他娶就是。
　　两人易容成父女，充作新来镇子上的穷人家，父亲做出一副急着嫁女的态度，想必一定会引起注意。
　　只是，谁来扮作父亲，谁来扮作女儿，倒是个问题。
　　先前被赶走的玄涉，又被叫来——墨莲门除开药毒，还精通易容变装，他自然是其中大拿。
　　摩挲着下巴，玄涉道：“这倒简单，不必我出手，叫我弟子来便是。”
　　说着，他指了指徐无问，道：“你扮父亲。”
　　又指向景淮：“你做女儿。”
　　徐无问瞥见景淮面色，急急道：“玄师伯，敢问是否可让我做女儿？”
　　玄涉道：“我门下有弟子擅长易容，又不是帮你们缩骨，哪有女儿家像你这么高的？”
　　得到回答后，徐无问才啊了一声，看向景淮，道：“师尊……”
　　“听他的便是。”景淮道，“这有何难。”
　　玄涉当即回门去唤自己的得意门生，笑嘻嘻地走了，还留下一句：“师侄，你是没见你师父小时候，被我们打扮女装，乖巧得像个白团子……”
　　话音未落，看景淮脸色一黑，溜得如脚底抹油。
　　两炷香后，墨莲门的易容弟子便御剑赶到。这两位弟子一男一女，面容却极其相似，身量也差不离，一眼望去，有如双生。
　　他们五官也平淡，扫过一眼后，竟是记也记不住，仿佛如泥牛入海，绞尽脑汁，也再想不到。
　　其中的女弟子向景淮拱手，道：“景仙尊，宗主令我们来为您与徐少侠易容。”
　　景淮见他们身后行囊，里面鼓鼓囊囊，有艳丽的衣裙从边缘垂下，不禁皱了皱眉，道：“请便。”
　　两人齐声回答，便动起手来。
　　徐无问要挨的动多些，大多数时候，两个弟子都围着他转，在他脸上涂涂抹抹，又命他喝下草药，好改变瞳色——徐无问一双明亮如星子的眼睛，自是不适合去扮演老人的。
　　等到替徐无问打扮完了，便来看景淮，道：“景仙尊，得罪了。”
　　景淮不动如山，腰背挺得极直，有如松柏，又如玉山。
　　他任凭女弟子在自己的脸上描画，视线却不经意间，滑向了徐无问。
　　这两位易容手法高超，没有生生造出脸来，只是在徐无问的脸上，以陶泥与画笔，描出了徐无问将来会有的老态，又在细微之处做了更改，教人无论如何，也不会与清溪门徐无问联系在一起。
　　他无端地想到，这是连自己的前世也未有看到过的——彼时的徐无问，正值壮年，气焰极盛。
　　正出着神，只听女弟子道：“景仙尊，劳烦您换一换衣服。”
　　她手上捧着的是一套寻常的女儿服饰，色彩清丽，正适合预备出阁的少女。大抵是体谅景淮到底是个男人，难免身材会有些缺漏，选了宽袍长袖，可遮住他的身形。
　　一切穿搭完毕，一边的男弟子便送来了铜镜，道：“请您看一看。”
　　景淮揽镜自视，不由自主地啧了一声。
　　镜中人是位貌美的少女，五官轮廓皆与景淮相似，却又在巧妙出加以修饰，掩去了他男子的英气，多了几分女子的秀美。
　　“她”垂着眼看人时，竟颇有眼波流转，顾盼生情的感觉，却又因为无甚表情，活动之间，有股冷淡的媚意。
　　若当真有这样一位女子待字闺中，恐怕有无数书生要吟诗作对来赞颂佳人，妄想得到垂怜，富贵人家的媒婆都能踏破门槛，说烂嘴皮了。
　　只可惜景淮毫无感觉，他站起来，道：“多谢。”
　　两位弟子拱过手，背着行囊离开，景淮一转头，正巧对上徐无问的视线。
　　——他正对着景淮发呆。
　　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景淮咳嗽一声，道：“无问，走吧。”
　　虽说他心头还为徐无问前世那一剑有着恨意，但当下的要事，是解决傩镇妖物。
　　他上一世做了魔头，教生灵涂炭，哀鸿遍野，这一世倒是像来赎罪了。
　　景淮转身欲走，却想到：“为什么我这一世没有入魔之愿？”
　　他刚一迟疑，便看见徐无问已经在前面向他招手：“师尊，快来！”

　　傩镇上，新来了对父女。说是从别处流浪来的，父亲别无所求，只求有人能看上自己的女儿，好教她嫁进去，不让她再跟着自己吃苦。
　　这父亲衣着简朴，风尘满面，女儿却比父亲看起来精致许多，肤白貌美，想必是在家受尽疼爱。
　　也不知是遭了什么难，才让这父亲狠心送走自己的千金。
　　见这女孩如此漂亮，性格也只是冷淡了些，并不刁蛮，傩镇不少人都动了心思，悄悄联络城里的媒婆，请她替自己说媒。
　　正在此时，沈家却派去了媒人。
　　那媒婆也是知道沈家之前故事的，却碍于先前那些人的离奇暴毙，不得不硬着头皮，向着父亲道：“这沈家呀，可谓是大户人家，嫁妆丰厚……”
　　父亲眯着眼，道：“那便是他了。”
　　媒婆原以为父亲要断然拒绝，未想到他竟然并不知道傩镇上先前发生的一切，愣愣地答应了！
　　思来想去，这老妇人最终不愿见那么年轻貌美的姑娘如此悲惨死去，咬咬牙，道：“这位老伯，我想你该多考虑一下——”
　　父亲便打断了她的话：“不必了，就去沈家吧。”
　　媒婆满背冷汗地应了，却在内心里想：“还以为是个多爱女儿的爹，没想到也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
　　这新来的女孩要嫁入沈家的事，经过媒婆的嘴，传遍了傩镇。
　　当下，镇民们无不骂这父亲丧尽天良，为了钱，就出卖女儿的命。
　　那女孩被他们看来，年纪轻轻便要丧命，便更可惜。有些秀才还为此吟了诗，写了话本，逗得看书的妇人们流下眼泪。
　　这发生的一切，父女俩们都恍若不觉。
　　沈家在下聘的当天，就差人送来了丰厚的聘礼，又送来了嫁衣。
　　那嫁衣面料昂贵，极其华丽，绸面柔软，上又以金线绣了纹样，只是颜色比起喜庆的大红，更倾向于血般的锈红。
　　远远望去，仿佛能从这衣服上，闻到前几位新娘的血味。
　　这过程进行得极快，下过聘礼不久，便有八抬大轿，将女儿接进了门。
　　不知是否是怕想起伤心事，父亲并未到场，不知去了何处。

　　轿内。
　　景淮眯起眼睛，撩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看。
　　这本应是街坊邻居都来道贺的喜事，此刻街上却空无一人，沿街房户，都大门紧闭。
　　连带着前方那吹锣打鼓的闹声，也显得尤为诡异。
　　沈家老爷说是有要事，因而只派了轿子来接亲，自己则闭门不出。
　　青鸾已化作一根发钗，插进了发髻当中。
　　徐无问也早早去了沈府，于外布置锁妖道阵，怕这妖物脱逃。
　　上一世，便是他没有提前做足准备，又轻敌自重，教妖物逃脱，平白又死了半镇的人。
　　这一次，有景淮内应，道阵里灵力充足，势必要将青蟒锁在沈府里，就地诛杀。
　　正想着，听见喜婆幽幽的声音：“吉时到——请新娘子下轿——”
　　景淮回过神来，掀起裙摆，下了轿子。
　　沈府与一般大户人家的府邸并无不同，仍是高门大院，门口贴着喜庆的对联。因是娶亲，装饰得也分外隆重，只是这隆重对比起周围的大门紧闭，更显得妖邪。
　　业一下轿，景淮便蹙起了眉头——寻常百姓看不出异样，而对修仙之人来说，这差别就显而易见。
　　面前沈府妖气冲天，枉死之人的冤魂甚至能将整片天空都染成赤色。
　　他在盖头下蹙起眉头，将手搭在了喜婆伸来的手掌上。
　　仍是一步一步，踏入沈府。
　　沈府的丫鬟随即迎上来，道：“新娘子，老爷他还在做准备，无法立刻来迎接，请先随我来，进婚房吧。”
　　景淮心里一动，冷冷道：“我虽然是初嫁，但我也明白，哪有新郎官不来接的道理。”
　　他事先服用了草药，此刻声线变细，虽较寻常女子更沉，但也勉强能够听出是个女声。
　　那丫鬟身上，也是妖气浓重，甚至脸色苍白，隐隐透出死气。
　　绝非人类。
　　景淮锁紧眉头，见那丫鬟笑吟吟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夫人还是多谅解一下老爷吧。”
　　景淮转过头去，道：“好。”
　　几步后，他便进了婚房。这房内仍是寻常婚房布置，兴许是为了彰显财力，比一般人家还要隆重些。
　　只是这些布置在景淮眼里，也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此外，一踏进房门，景淮便闻到了一股异香。
　　傩镇女子皆爱熏香，一些士人也会买些放在家中。但这味道与景淮先前在傩镇里闻到的所有香料都不甚相同，香得诡异、甜腻。
　　闻久了，他只觉自己脑仁发涨。
　　心念至此，景淮闭上双眼，分出了一缕神识，游走在沈府之中，进行探查。
　　结果出乎意料地顺利——他很快便见到，在院中最偏之处，无端地有一扇紧闭的大门。
　　这门里妖气冲天，这满院之中，竟是此地最为浓厚。
　　景淮心神一动，便操纵神识，探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