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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了结了千月星痕的事下到凡间,景天一行已从万玉枝处得了土灵珠,正浩浩荡荡地赶向酆都极乐世界。流年先行一步来到城中,住进了往生栈。
      在城中熟悉了几日,得知每夜子时通往极乐世界的大门都会敞开,只是流年却没兴趣进去逛逛。极乐世界已属鬼界,六界之中,人、仙、神三界相互关联,以神界为首,而妖、鬼、魔三界又相互关联,以魔界为首。流年是神女,最不喜欢的便是这阴气极重的转生之地,若不是必须协助景天从火鬼王身上取走火灵珠,她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
      在酆都待到第五日的时候,流年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紫萱姑娘?”在往生栈的大门看见这一抹紫衣时,流年着实吃了一惊。女娲后人肩负人间万物安宁之职,这极乐世界,实在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姑娘是何人?为何认识我?”被一个年轻女子一口道破姓名,紫萱也是大吃一惊,顿起戒备。然而对面的女子眉眼温婉,似乎周身有仙气环萦,总是无法让人生出敌意。
      “不用担心,我无恶意。”流年晃了晃天界的令牌,“我是神界的司命神女。我此行的目的,与你大同小异。”
      “我?”紫萱不解。
      “不是为了徐长卿?”流年眨眨眼。
      紫萱脸色一变,脱口问道:“你知道?!”
      流年微微一笑:“我是司命神女,当然知道。你和徐长卿的三世情缘,抵死缠绵。可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天若注定,强求不得。”
      紫萱眸光暗淡,摇头嗤笑:“你既是神女,那也该知道几经不知有过多少人劝我放手,每个人都告诉我我和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我不想去管什么结果还不行么?我只是成全我自己的执念,我们从不在乎那个所谓的结果,只是想一起走过这个过程,为何还要有这么多不相干的人自作主张地来横加干涉?”
      流年苦笑了一下,暗嘲自己自找苦吃。她既已等了徐长卿三世,这种深情还怎么可能放得下?更何况明知无果,可她自己都放不下,又有何权利让别人放下?!
      “收回你下面的话。”流年打断她,“我知道你要说,我身为神怎知情之一字。可是你错了,我与你感同身受。”
      “你?!”紫萱惊愕。
      “我和他的距离,就如同九霄至黄泉那么遥远。”流年轻叹,“不是比你更绝望?”
      “他不爱你?”紫萱试探地问。
      “他的心里从没有爱。”
      悠远的叹息随风远去,两个为情而苦的女子,静默在这萧瑟的风中,与天地一同静默。
      “风露宝盒内的邪念非同小可,他会不断吸收四周的邪念壮大自身,所以我必须保护他们将宝盒送至瑶池,以保六界安宁。”在房内落座后,流年简单解释了她的来意,“你呢?又为何孤身来这极乐世界?”
      “我预感长卿在这里会有危险,我不能让他出事。”紫萱道。
      “危险?”知道女娲后人有一种超乎常人的预感,流年并不惊讶,而是问出了问题的关键,“何处来的危险?”
      “我的感觉并不是很清晰,”紫萱皱眉,“但似乎是来自魔界。”
      “魔界?!”流年有些吃惊,重楼?他要在极乐世界做些什么?
      “这样,我先去魔界探一探,你在这儿保护景天和唐雪见。”她当机立断,对紫萱道,“最好能够按兵不动,等我回来或者徐长卿赶到再进去。”
      “我明白,可是你去魔界……”紫萱话音未落,眼前已是蓝光如练,蓝衣女子已不见了踪影。

      穿过神魔之井进入魔界,四周霎时间暗了下来。魔界与鬼界不同,没有那么鬼气森森与强烈的阴气,而是充斥着黑暗中不知名的魅惑。
      流年不疾不徐地走过魔雾森林,绕过暗黑之泽,走到魔宫大殿之外。
      “流年小姐!”殿外守卫的溪风走上前来,一千年来魔界之人对流年并不陌生,溪风这样的贴身护卫更甚,“小姐,尊主刚刚出去了。”
      流年蹙眉:“去了酆都?”
      “小姐怎知?”溪风惊道,“尊主确是去了酆都极乐世界,说是去寻人。”
      “糟糕。”她暗叹了一声,双指并拢,念动仙诀,感应到千里之外紫萱的真气在强烈波动,知道出了事,忙拉上溪风,“跟我去酆都。”
      “可是尊主有令,魔界之人一律不得擅离职守……”
      “有我担着。”流年截断他的话,不由分说拽着他进入神魔之井。
      施展“千里仙踪”回到往生栈的流年,匆匆对溪风交待了两句便走进店内,却与迎面跑来的一个红衣女孩撞了个正着。
      “夕瑶姐姐……”打了个照面之后,熟悉的容颜让流年一时恍惚,自然而然地叫出了口。
      “你叫谁?谁是夕瑶姐姐?”红衣女孩一脸莫名其妙。
      流年回过神来,片刻间已明白了原委,轻声笑道:“对不起姑娘,我认错人了。”
      “咦,仙女姐姐,是你啊?你怎么也在这?”一个轻快地声音凭空响起,却显然不是出自那红衣女孩。流年扫了扫空荡荡的大厅,盯住女孩身边的一处,笑道:“景天,你也在。”
      “不会吧!诶,我隐身了你也能看见我?”景天怪叫。
      “菜牙,你们……认识?”红衣女孩怀疑地打量着流年。
      “猪婆,她就是救过我和白豆腐的那个神仙。”景天道,“要不是她我和白豆腐早就一命呜呼了。”
      “是姐姐你救了菜牙和长卿大侠?”唐雪见一去了敌意,马上热情起来,“仙女姐姐你真厉害。”
      “我叫流年。”流年收起笑意,“你们是要去救紫萱?”
      “你怎么知道?”景天蹦到她身边,“清微老头说她被关在火鬼王那。”
      “你可知抓她的是魔尊重楼?”
      “又是那个红毛怪?!”景天哀叫,“他到底想干什么?干嘛老和我过不去?这下完了,红毛那么厉害,十个我也不够救人用的呀!”
      流年左右为难,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更不会与重楼为敌对他出手,可紫萱又不能不救。眼见探得紫萱的真气越来越微弱,只得心一横道:“我教你一个法咒,可借你手中魔剑,集日月之精华击退重楼。可你要答应我,只要击退他就够了,不要伤他!”不然,不是等于她亲手伤害他,而她如何能够原谅自己?!
      “好好好,我保证!”景天根本没听明白保证些什么,忙不迭一口答应,“仙女姐姐你快教我!”
      流年轻诵仙诀,将咒语刻入景天脑海,又将一缕仙气渡入他体内,助他驾驭魔剑。
      “猪婆,我们出发!”景天豪情万丈地拉上唐雪见冲出门去,“仙女姐姐,等我的好消息。”
      而另一边的极乐世界内,重楼眉头紧蹙,看着眼前倔强的紫衣女子。
      千年万年,倒在他脚下的人神仙魔数不胜数,那些手下败将无一不是伏地求饶,谄媚苟延,而眼前这个女子,明明已是遍体鳞伤,却没有一句求情的话,连做做姿态也不屑。
      “女娲后人……你何苦如此?”重楼竟有些犹豫,冷冷的语调里缠着丝丝迟疑。
      “我知我敌不过你,可我也不能让你伤了长卿!”紫萱同样冷淡而敌意地答道。
      “徐长卿……这个男人,值得你三番四次为他舍去性命?”
      “不是因为他是徐长卿,而是因为他是我爱的人。魔尊大人,你身为魔界至尊,无情无爱,又怎知爱一个人的那种矢志不渝,为他如何都心甘情愿。”
      “爱?”重楼有些迷惘,“到底,何为爱?”
      “最简单也是最深的爱,就是一直陪伴深爱的人,陪他做他喜欢的事,只要他高兴就好。”紫萱看着眼前高大英俊的男子,怜悯的神色愈积愈浓,“重楼,你永远不会懂。”
      陪伴他?似曾相识的画面从脑海中漏过,却什么也抓不住。重楼缓缓放下右手,眼前这个女子,也是这样去爱她的心上人?哪怕三生三世也还要再等下去,这种倔强和这种深情。若是也有人会一直伴在他身边,也许当真不会如此孤寂,永远过那种与镜子比武,拿自己当对手的日子。
      “你,可愿……”下意识地,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重楼竟向眼前的女子伸出了手。
      “呀呀呀呀呀,看我景大侠斩妖除魔!”标志性的口号蓦然间在静谧的洞里响起,一个人影“嗖”地闪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一抹亮丽的艳红。
      重楼俊眉一皱,全身杀气腾起,怒目而视闯进来的景天,冷然道:“飞蓬,你总算来了。”
      “红毛,休想伤我嫂子!”景天拿腔拿调地对付眼前劲敌,边捅捅雪见,“猪婆,快去看看嫂子。”
      “哦。”雪见醒过神来点点头,临危不惧地跑到重楼面前扶起紫萱:“紫萱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紫萱咳了两声,强撑着站起来,“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快走!”
      “别担心,”雪见轻声道,“流年姐姐已经教菜牙如何打败魔尊了。”
      “流年?”紫萱微讶,“你们见过她了?她从魔界回来了?”
      “她是从魔界回来的?”雪见不明就里,“应该吧,我们是在客栈门口碰见她的。”
      紫萱点头,似乎隐约想到了什么,而且,似乎和眼前这个男子有关。下意识地,便将目光投向了重楼。谁知重楼似有感应,眸光如剑扫了过来,无巧不巧,竟两两相望。
      那微紫的眼眸里似有一汪清泉,如此透澈,还有虽柔弱却无法摧毁的坚毅果敢,化为万千缕丝线,绕进了重楼的心里。心底隐约的情绪淌过,他一时几乎移不开眼。
      这似曾相识的眼眸。
      也许,真的有些所谓的前尘旧梦,是天缘注定的?
      “喂,红毛,你听着啊。”景天完全没有感应到这暧昧的气氛,极端不解风情地将其泯灭在萌芽之中,“我……我今天不是来找你打架的。不如这样,你放了嫂子,就算是你赢了,怎么样啊?”
      “哼,如此废话。”重楼众身一掌拍出,强大的撞击力将景天歇翻在地。
      景天一声痛呼,在地上滚了两圈,蓦然想起流年所授之法,于是毫不犹豫地跳起来:“打就打,说真的,这一战我也盼了很久了。红毛,你可别输得太惨啊!”
      “好,出招!”重楼大笑,眼角瞥见景天口中念念有词,而他手中魔剑正熠熠生辉,冷颜傲然道:“区区半心咒,能奈我何?”
      一言既出,手下更不留情,三番四次将景天击倒在地。景天鲜血狂涌,五脏六腑几乎快要被震得粉碎,强撑着一口气还没合上眼。
      最后一掌,只要轻轻送出就能将他打入轮回了,就在出手之前,毫无预兆地,一个缱绻如水的声音在脑中想起:“别伤他们。重楼,算我求你一回,可好?”
      流年?!重楼一怔,忆起流年说这话时那几乎是凄然的神情和那句恳求,心中一恻。相识千年,她从不曾干预过他的事,更遑论相求,而那日的她,却那么郑重其事地相托……
      只在他犹豫的这一瞬间,景天已念完了最后一遍咒语,魔剑霎时间如沐光辉,从主人手中飞升而起,挟着天地之灵气,离弦疾驰,趁着对手的片刻分神,直插入重楼的胸口!
      骤变徒生,负伤的重楼身上无边无尽的怒气如波涛漫卷,无形的烈焰戾气几乎要把周身的一切都焚毁。功力稍弱的雪见已是内神被伤,命在旦夕。
      “尊主!”受流年所嘱赶来相劝重楼的溪风堪堪赶到,一声断喝将重楼在往魔变的途中唤住,阻止了他毁天灭地的力量的爆发。
      而这片刻间,身处往生栈中,本就已心神不宁的流年,忽觉心猛地向下一沉,胸口一滞。“重楼!”她惊呼了一声,再顾不得什么仙境鬼界,片刻之后,已是流云扶风,身处鬼王宫殿之中。
      第一眼看到的,永远都是重楼,她匆匆上前扶住他:“伤势如何?”
      “死不了。”重楼冷嘲一声,拔出魔剑掷与地上,“飞蓬,你胜之不武。”
      “谁……谁胜之不武了,”景天辩道,“是你非要和我打。”
      “够了!”流年怒喝,目光犀利望向景天,“你答应过什么?”
      “我……这个……不是我能控制的嘛……”景天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再去触流年的怒火,然而那不以为然还是清清楚楚地挂在脸上。照他理解,这个仙女那么怕伤着那红毛怪,不是怕红毛去找她寻仇就是怕他去找神界麻烦。按他看,这红毛也没那么厉害么,至少有他景大侠在就马到成功了。
      “住口!”流年的怒火一路飙升,蓝衣广袖无风自扬。然而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怒火并非冲着景天,而是冲她自己。重楼虽是六界之首,却并非没有受过伤,她也不是没见过他受伤。然而这一回,一切的不同都是因为,这是她一手造成的!是她教的咒语,是她大胆地利用了他那深深隐藏的恻隐之心,是她利用了他对她的那份知己之情。
      这种负疚心痛几乎压得她无法呼吸。
      在场的人几乎都被流年的突然暴躁吓住,连重楼也侧目看了她一眼。既称知己,他也深知流年的性子。她最是温婉和善,几乎没什么人事能让她怒目相向,然而今日的她却如此大的火气。景天答应过她什么,竟让她因为他的毁约勃然生怒。
      他竟然有些许的好奇。
      “飞蓬。”重楼睨了景天一眼,“拿剑,我们重新再打。”
      “还打?!”景天跳脚,流年已先一步开口:“别打了,重楼,别打了。先回魔界疗伤,好么?”
      这样的语气仿佛是替他做下了决定。重楼微讶,近几日的流年越来越奇怪,干涉他的决定,甚至于阻挠他做某些事情,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身侧的流年却是另一番心思,这一群人,是神界选定的人,注定要由他们来拯救六界苍生。重楼,我宁愿你对我不满厌恶,也不能看你逆天而行。何况你身上的伤,哪怕于你根本无足轻重,对于我,却是无尽的罪恶。
      “尊主,魔界魔务堆积,尊主不宜长久离开。”溪风恰时地进言道,“还请尊主还驾魔界,择日再与飞蓬将军公平一战。”
      “就是就是,红毛,本大侠绝不乘人之危的,你还是快快去养伤,我们回头再战也来得及么。”景天一边赔笑,一边暗道,没回头了,绝对没有回头了,死也不要再碰到这个红毛。
      “哼,借口。”重楼冷哼一声,不屑地道,“飞蓬,你不仅沦落至此,连第一神将的气魄也丢得一干二净。本座不屑欺你,待你重得灵识的那天,本座自会找你痛快一战。”
      抛下一堆指责的言辞,他很潇洒地空间瞬移了,空气连一丝细微的波纹也不曾有,仿佛他根本不曾存在于这个空间。
      “切,自说自话。”景天撇撇嘴暗道,就我这样,这辈子估计是没有那么一天了,回头看见雪见倒地,又担心起来,“猪婆?猪婆!仙女姐姐,要出人命了!快救人哪!”
      流年一拂袖,淡淡的蓝雾将雪见罩住,片刻之后蓝雾散尽,雪见的脸色已恢复红润,呼吸平稳。流年抛给景天一个白瓷小瓶,淡然道:“她受魔力波及伤了元神,为她服下,醒后便无碍了。”说罢转身欲走。
      “你要去魔界?”紫萱开口叫住她,“他是魔尊,你与他……”
      “既然感同身受,莫让我用你的‘成全执念’来回敬你。”流年截住她的话,“我所求的,也并没有你那么多。”
      “为何不让他知道?”紫萱不解。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流年一声轻叹,“有些既定的事实,无论知道与否都无法改变,又何苦去强求,徒增尴尬呢?我与你不同,你的爱是守他三生,等他三世,我却是不去羁绊他,不将我的感情强加于他。我所做的一切,他若有心,自会看见;他若无意,知与不知又有何差别?”
      紫萱无语,这种情,也许她永远也做不到。她执着的等了三世,她狠心封印青儿,都是为了能与长卿再续前缘,她要的是他爱她,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把他们绑在一起。而流年却说,爱他,便不干涉他,让他有足够的自我来做决断。
      如何去爱本来就分不清孰对孰错,她只是摇摇头,她们两个,本就不是同一类人。
      “你且宽心,长卿会去面对和担当的。”流年淡然一笑,“执着总会有回报的,他会想起一切的,也许就在不久以后。只是你可意识到,顾留芳、林业平,是他,又不是他,每一世的人都是独立的,同一个灵魂,有了不同的情感,便已是不同的人,你眷恋的,究竟是谁?到底是否该有个尽头?”
      紫萱怔然,愣愣地看着流年消失在眼前,心绪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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