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鬼辫

12、回忆

　　在苏染的帮助以及江凌自己的努力下，仅用了一个上午，江凌剩余的几套试卷已经写完并批改完毕了。

　　几套试卷没有难题，江凌只在一些大题的步骤上扣了几分，整体不错。

　　“江哥，你也太厉害了吧。”梦妍瞪着双眼看着试卷，不敢置信道。她也分到了高二一班，同样晋升成了班长。

　　吴轲也在一班。他竖着大拇指，频频点头，显然已经词穷了。

　　班里的其他人闻声靠过来，一时间江凌周围挤满了人。

　　刚从办公室回来的苏染一进教室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他奋力挤进去，把坐在自己位上的吴轲扔走又坐了过去。

　　他注意到江凌有些不适应，双拳紧紧地握着，还有些颤抖。

　　看他向自己投来求助的眼神，苏染勾起唇角，朝着围着的人群开玩笑地说：“行了行了，别羡慕了，江哥的水平我都达不到，你们就别跟着瞎起哄了。”

　　众人知道苏染是自谦，同时也看出了江凌似乎有些局促，于是再次感叹了两句就离开了。

　　待众人差不多都散开时，恰巧打了预备铃。

　　刚才苏染趁着那哄闹场面，几乎是贴在了江凌身边。江凌也刚从紧绷的状态松懈下来，完全没注意到苏染的“小心机”。

　　“阿凌。”苏染在心里美其名曰的用上课了为借口，又靠近了江凌耳边，亲昵地叫着，“刚才感觉怎么样？”

　　江凌回想刚才被人群围着的感觉，属实是不适应，甚至有些胆战心惊：“紧张。”

　　苏染的声音更温和了一分，安慰道：“没关系的，大家都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惊叹阿凌的学习能力罢了。”

　　江凌实在是太不禁逗了，只是夸了两下，耳尖就已经红透了。

　　苏染挪走看着他逐渐变红的耳尖的目光，落在了江凌似有似无的翘起的嘴角上。最后又挪到了那双清澈的眼睛上。眼角处一颗红痣随着眼角而上扬。

　　他按住想要触碰的冲动，移了移身子，终于坐正了。

　　这节课是张鑫主任的数学课，虽然高二的内容江凌也自学的差不多了，但江凌还是打算耐心地听讲。

　　不过身边的苏染倒是看出江凌眼下的疲惫。

　　他又靠过来，轻声说：“阿凌，是不是累了，不如先睡会儿，坐在我这里老师不会注意的。”

　　不等江凌拒绝，苏染便起了身。江凌不好让他等着，也赶忙换了座位。

　　透过窗户撒进来的阳光照在了江凌身上，原本的困倦更加上一分。

　　江凌忍着困意抿了抿嘴，说道：“染哥，等老师来了叫我一声。”

　　苏染点头。

　　几乎是趴在桌子上，江凌就睡着了。苏染小心地为他披上了外套，又轻轻拉了下窗帘，挡住了略微刺眼的光芒。

　　上课铃正式打响，张鑫老师也踏着铃声走进教室。

　　苏染的位置的确不是很显眼，但苏染这个人本身就很明显。刚进教室的张鑫立刻就关注到换了位置的苏染以及睡着了的江凌。

　　张鑫也是个心平气和的人，没有在不了解状况的情况下就生气。再说了，江凌的部分情况他也是了解的，更不会无故发怒。

　　他与苏染对视，也是在问他是什么情况。

　　苏染明白他的意思，张了张嘴无声地向他示意：累了。

　　张鑫也看懂了，便不再过多询问，江凌的实力也允许他少听一节课。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课时间了。

　　江凌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发现班级里好安静，如果不是看见有几个同学在走动，江凌都要以为还在上课。

　　所以是下课了吗？染哥呢？

　　“江哥。”梦妍看到江凌醒了过来打招呼，“睡醒了吗？”

　　江凌蛮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询问她说：“现在是下课了吗？”

　　梦妍点头：“数学课刚上完，下节是语文。”

　　江凌点头回应，看到旁边的空座位以及身上熟悉却不是自己的校服，刚想问问苏染去哪了，就听到梦妍说：“苏哥被张老师叫去办公室了。”

　　“嗯。”江凌再次点头。

　　此时办公室内，苏染坐在张鑫主任的办公桌旁，听张鑫讲话。

　　“苏染，你和江凌关系很不错嘛？”张鑫话里带着调侃意味，“别告诉我你喜欢人家。”

　　张鑫也是老教师了，抓小情侣可是一抓一个准。

　　苏染先是微笑后又变得烦恼，问：“有这么明显吗？那为什么江凌看不出来？”

　　张鑫平静如水，端起泡着龙井的茶，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喝了两口才慢慢说：“你们学习好，我也没法问。对了，董校长知道这事吗？”

　　苏染点了点头。

　　“那就行，我不妨碍你们恋爱，但还是收敛些好。”

　　“张老师，您放心好了，我是打算等到江凌成年后在和他表白的，我肯定不会耽误江凌的。”

　　张鑫赞同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苏染平时看着调皮，但对一些事情他还是很有自己的主见和分寸的。

　　“还有一件事。”张鑫放下水杯，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纸，递给苏染，“这个是今天早上开会时董校长托我给你的，一份邀请函，说你愿意去就跟着见见世面。”

　　苏染接过，没有即刻回答他，只是点头敷衍过去。

　　“我这还有一张是给江凌的，是他家里的人送来的，你帮我给他。”

　　江凌怎么会有？苏染心中疑惑。据他所知，方家已经很久没让江凌在公共场合出面了，这次是为了什么。

　　苏染蹙眉。

　　张鑫看出他心中有事就没再留他，让他先离开了。

　　回到教室后，苏染便发现又有几个人围在了江凌身边，但很快走开了。

　　“阿凌，他们是来做什么的？”苏染坐下问。

　　未等江凌回答，一旁刚打算走的梦妍听见了并解释说：“刚才我们发现江哥不在班级群和企鹅群里，就把他拉了进来。”

　　苏染点头。梦妍见两人之前无法插足的氛围也没多留，说了声就离开了。

　　“阿凌，这是你家人给你送来的邀请函。”

　　江凌多少也带点疑惑，他自然清楚他在方家的地位，更清楚自己在上流社会的遭人唾弃的地位。总之，无论是怎样的宴会，方家是都不会允许他去的。

　　苏染看着他不急不躁地拆开邀请函看着上面的内容，但也同时看到江凌那张本就有些病态的白的脸，肉也可见的又白了一度，如同活死人一般。

　　“怎么了？”苏染凑近，用温热的手裹住江凌颤抖的手，同时也看清了上面的文字。

　　对于一些重大的晚会，每张邀请函的主体内容基本上是一样的，但在也存在细微差别。而这张邀请函的正文里赫然写着“江家少爷”四个大字。

　　自从江凌的亲生父母去世后，江凌便被家族“抛弃”。虽说没有做绝除去他在家谱上的名字，但上流社会的人基本都知道江家完全放弃了江凌。作为江家少爷出席宴会更是天方夜谭。

　　“没事的。”苏染帮江凌收起了邀请函，在他耳边一直安慰着，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先不要惊慌。

　　不过并不没有用处。

　　苏染猜想江凌害怕回到江家，因为他们抛弃了他，同时也害怕去世的父母会再次引来痛苦的回忆。

　　可是苏染猜错了，从一开始就猜错了。

　　江凌不害怕那群抛弃了他的人，而是怕再听到那些人的话语。

　　他也不害怕那些痛苦的回忆，可以说自从父母去世之后，江凌无时无刻都沉陷在痛苦的记忆里。

　　他害怕的是自己扫把星的外号，如果这外号再次灵验，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还会有资格和勇气继续受着别人的眷顾，心安理得地活着。

　　依旧没能平静下来的江凌打断了正在继续安抚他的苏染。

　　他眼角泛红，微蹙着眉，仿佛下一秒就要坚持不住哭出来：“染哥，下午和晚自习的课我和老师请个假，你不用担心我。”

　　苏染怎么会不担心，但也只好嘱咐两句让他去了。

　　很快，上课铃声响起，此时的江凌恰好从张主任的办公室出来。

　　江凌慢悠悠地走出了校门，走进了到学区房的一条小道。

　　一般江凌不会走这，因为放学的时候天也黑了，很不安全。

　　不过现在落日余晖刚好，小路没人也很静，最适合现在的江凌了。

　　他靠着墙蹲下身，熟练地从口袋掏出烟，叼起来点上火。他吐出白烟，看着烟圈，江凌生出了厌恶感——是对自己的厌恶。

　　“你父亲是我们江家最重视的家主！”

　　“你母亲也为我们江家付出了很多！”

　　“是你！是你把他们都害死了！”

　　“你害死了你父母！害死了整个家族！”

　　“弟妹……呜呜……”

　　“你这样的扫把星我们江家容不下你！赶快滚！”

　　“江先生，您消消气。”

　　“我不想再看见他！”

　　闭上眼，6岁时所受的痛苦皆出现在江凌眼前。

　　复古别墅的客厅处，四个大人坐在沙发上。一位长者怒发冲冠，一位妇女泪眼朦胧，一对夫妻冷眼旁观。

　　还有一个儿童眼睛通红，身上已经布满了淤青，哪怕衣物遮住了不少，但脖子上手腕上的手指印已经发青，看着触目惊心。

　　他低着头，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握住。有段时日没剪的指甲深深地插入手心，流出的血也死死地握住没让人看见。那张水润的嘴唇也咬得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能吐出口鲜血来。

　　“咚咚咚……”有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呜呜呜……”有女人低声呜咽的声音。
　　“诶……”还有接连不断的叹气的声音。
　　“轰！”一到闪电划破黑夜，原本远处隐隐约约的山似乎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白色的光芒照亮，山顶的秘密也暴露了。

　　但下一秒大雨倾盆而下。水汽模糊了窗户，也模糊了小孩的视线。

　　与窗外嘈杂的雨声和雷声不同，屋内只有“雨”“啪嗒、啪嗒”敲打地板的声音。

　　江凌知道山上有他父母的坟墓，只是葬礼那天他在别墅的阁楼看书。他没能到场——没能允许他到场。

　　阁楼有个小台灯，那几天他就是借着这个小台灯，和摆的比他还高且堆满了整个阁楼的书度过的。

　　然而出来那天，江凌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就经历了这个荒谬的“屠宰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