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她是我的深柜》闻婳

32、不告而辞职

　　“你好好想想，最近在公司里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嗯？”

　　何简拿起一沓文件在姚奈面前晃了晃，后者这才从怔楞中回神。

　　她只觉喉间干涸不已，无意识地咽了口水，才开始思考上司说的话。

　　“您的意思是……”

　　何简面上看不出喜怒，微微点了点头：“目前这份邮件只在公司内部传播，而且……”

　　唯独你没有收到。

　　姚奈深色严峻，她知道何简说得对。

　　背后的人显然是冲她来的，并且那人对信佑的人事结构十分熟悉。

　　或许在今天早上，自己就曾和TA擦肩而过。

　　但，又会是谁呢？

　　她自知性子冷淡，又不易和人结交，但也自问从未和任何人结仇。

　　除了……

　　“你在怀疑韩主管？”何简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姚奈不是很确定，但是：“也只有他了……”

　　何简却不是很赞同：“或许是他，但不仅仅是他。”

　　一个销售主管，还是当事人的顶头上司，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的目的绝对不单纯。

　　“先别想了，这事交由我来处理。”何简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我怀疑这事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告诉你呢，只是想让你留意一下。”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姚奈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何简刚刚询问是否要给自己放一天假，她拒绝了。

　　敌在暗，她在明。

　　此时若休假，岂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对方，她畏惧了？

　　但这事过后，辞职事项确实该早日提上日程了。

　　赚不到钱还要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她还不如去奶茶店打柠檬。

　　若无其事地回到办公室，原本喧嚣的房间瞬间冷静。

　　姚奈没有回应任何人的视线，定定地坐在工位上，没有客户，也没有任务，只好勉为其难开始摸鱼。

　　兴致缺缺地浏览了会儿招聘软件，马上就到午饭时间了。

　　姚奈摸出手机，这才发现不久之前斯楠曾经给自己发过消息——

　　〔待会儿别自己走，我叫人去接你〕

　　姚奈一头雾水：〔走去哪儿？〕

　　对面立马就回复过来了：
　　〔？〕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何简都不给你放假？〕

　　姚奈这才明白，想起对方一直在暗中监视自己的事，心情又有些微妙：
　　〔你的眼线知道的可真多啊〕
　　〔何总给我放假了，我不想休〕

　　斯楠没有否认：〔那你好好待着，晚上下班之后等我〕

　　她看起来很忙，一句闲话都不多说。

　　姚奈垂下眼睫，被对方的话勾起了一些久远的感觉和回忆，恍然间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年。

　　岁月流逝，但有些人依旧如初，斯楠给人的感觉永远都不会变。

　　安心，可靠，沉稳。

　　就算天大的事摆在面前，她也不会选择逃避。

　　不像自己。

　　巨大的惭愧笼罩了姚奈，混杂着内心的隐痛，自惭形秽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她只是想到了分手的那天。

　　那时对方也是这样说的——
　　〔是我们家的事让你感到复杂和疲惫吗？对不起奈奈……但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次真的只是个意外。下次，不，绝对不会有下次了！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不再让你卷进肮脏的商业斗争当中〕
　　〔你在家里乖乖等我好吗？我马上就过去！〕

　　彼时她早已回到家，对方的消息在她说分手足足三小时后才发来，足见其忙碌程度。

　　那一瞬间姚奈真的觉得自己罪无可恕了。

　　看啊，她刚刚处理完家里的事，不，可能还没处理完，就立刻联系你了。

　　没想到却被你扎了一刀。

　　你就非得在这个时候给她添乱吗？
　　〔别来〕

　　千万不要来，我怕我见了你就会忍不住唾弃自己的善变和心软。
　　〔算我求你，等这段时间过去之后我们再……〕

　　再什么？再续前缘？

　　话还没打出来，姚奈已经写不下去了。

　　她没办法提这样的要求，这在她看来都太过无耻的要求。

　　这么多年过去，当时一些具体情形，她已然忘了。唯有被泪水模糊的世界让她记忆犹新。

　　姚文婕看着女儿靠着门板失魂落魄地席地而坐，一贯冷漠但灵动的双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叹了口气，终究什么都没说。

　　夜深人静时刻，这段回忆被当事人拿出来反复咀嚼，造就了一个又一个夜不能寐的夜晚。

　　那种感受，姚奈不想也不愿经历第二遍。

　　斯楠显然对她今天发生的事了如指掌，上来就要她放心：

　　“这事你不用操心，我会叫人去查背后是谁在搞鬼。你们公司一定不会容许这种八卦传播出去，毕竟你也还是信佑的员工……”

　　而且是业绩不错的那种。

　　这些利害关系她何尝不知？更何况何简早已对她交代过了。

　　不过，看着有人为了你的事情絮絮叨叨的样子，这种感觉并不坏。

　　斯楠边开车，边说了很长一段话，只不过说到后面姚奈有些听不进去了。
　　她放任自己沉浸在旧情人关怀的话语里，麻痹了一天的血液似乎也开始缓缓流动。

　　斯楠自顾自说了一会儿话，没有得到回应也不觉得尴尬。

　　等红灯间隙，她偏头看了一眼姚奈。

　　对方上半身斜倚在座椅上，背对着她，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斯楠只当她太累了，此时刚好一缕碎发散落至脸庞，年轻的总裁抬手为她拂去。

　　动作轻柔，仿佛二人之间从没有那多出来的五年的隔阂。

　　再次起步时，斯楠开得格外平稳。

　　殊不知，姚奈其实根本没睡着。

　　她本想问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下。

　　回到家时，斯楠仍像往常一样，让她先去洗澡，自己则脱了外套钻进厨房。

　　其实重逢以来，姚奈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

　　为什么斯楠如今对做饭这件事如此热衷？

　　依对方从前的性子，她以为斯楠会更愿意请个阿姨做饭，或者天天叫外卖。

　　但斯楠不说，于是她也没有刨根问底。

　　洗完澡出来，斯楠还在厨房忙活，姚奈原本试图帮忙打下手，不出意外被赶了出来。

　　“你刚洗完澡，快出去吧，省得沾上味道。”

　　斯楠拿着把锅铲把绿油油的蔬菜炒得诱人极了。

　　姚奈只好作罢。

　　但要是就这么回房间躺着等开饭，她也过意不去。

　　于是回房间取来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网搜了一份辞职报告模板，打开word照搬过来。

　　不知怎的，她就是有种预感，那封邮件背后之人也知道她目前在考虑离职的事。

　　这个时间节点，说什么都太巧了。

　　姚奈知道，经此事件之后，她所有的成绩都会被归功于湛海现任总裁的帮助。

　　所有人都会理所应当地认为，有这样一个老情人在，什么业绩不能到手？

　　你说她们之间根本都没联系？谁信呐。

　　就前几天，姚奈不是刚刚在这位总裁这里签下一单吗？

　　舆论就是如此可怕，人们总是喜爱以惯性思维去揣测所有事情，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这样一来，不仅姚奈这个老员工会“晚节不保”，恐怕就连何总都会被牵涉其中。

　　何总提拔她、信任她的动机，也显得不那么单纯了。

　　不过姚奈此时没有精力去上演什么职场宫心计。

　　等此事风波一过，不管何总下一步有什么职业规划，她都会先从信佑辞职。

　　看着斯楠瘦削挺拔的背影，姚奈不禁对自己产生了疑问：给她勇气说辞职就辞职的，到底是这么多年来打拼得来的财富和人脉，还是这个人的陪伴？

　　正想得出神之时，房间内传来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见那团橘黄色的身影不知所踪，姚奈心里有了答案。

　　八成是桂圆“飞檐走壁”之时又打碎了什么瓶瓶罐罐。

　　女孩认命地起身去给爱猫收拾烂摊子。

　　怎么说自己也是桂圆半路出家的妈妈。姚奈自封的。

　　斯楠关了火出来叫人吃饭时，没在客厅里见到任何生物的影子。

　　正想去房间里看看，视线却被电脑屏幕吸引。

　　她发誓自己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但那屏幕上的内容实在过于石破天惊。

　　刚刚烧菜产生的热量仿佛被人一头冷水彻底浇灭了。

　　当姚奈抱着猫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斯楠呆呆地愣在原地，脚步仿佛被灌了铅，全身的精气神都被吸走了。

　　她缓缓扭动脖子，机械地转过身，声音是一种不包含任何情绪的纯粹：

　　“你又要走了？是吗？”

　　姚奈觉得她的反应过大，有点奇怪，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对方一连串歇斯底里的令人心碎的质问砸在了原地。

　　“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会处理好！我已经在行动了，为什么你又要抛下我？这次你打算做什么？辞职的下一步是什么？搬家，让我再也找不到你？也对，还需要什么行动……”斯楠自嘲地笑了笑。

　　“离开我这个绯闻事件源头，才能让你彻底‘清白’。”

　　今天去接姚奈时，看到对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她只觉得庆幸，还好这次奈奈没有太难受。

　　她一定要找出背后针对奈奈的人，让他付出代价。

　　岂料对方的淡然只不过表面现象……

　　“但是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姚奈只觉得整颗心都被人揪紧了，对方心碎的控诉无疑在她的心口狠狠撕了一道口子，心脏被悲伤不断蚕食。

　　斯楠哪里是在控诉她的“不告而辞职”，她分明是在控诉——五年前，为何选择离开？

　　手指无意识地抓紧，直到桂圆痛呼出声，喵呜喵呜地跳出了她的怀抱。

　　小猫咪不明白人类心痛是为了什么，它只是被吓跑了。

　　无法再忍受被那种让她心如刀割的视线凌迟，姚奈张了张嘴，她此时才明白，不管斯楠平日里装得如何云淡风轻，对于五年前的离别，她一直是耿耿于怀的。

　　“不是，”姚奈动了动嘴唇，心底恍惚一片，她知道自己的声音很小，但是该她说清楚的话，她应当全部说清楚——

　　“我从没有想过要离开你，不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