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春池》吱吱三明治

3、3-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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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路明池回答得很果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关于你，我什么都记不得。”

　　桃亦灼眼睛里的光淡下来，“这样。”

　　工作室中又陷入诡谲的安静中，只剩下桃亦灼拍打壶身时发出的均匀沉闷的响声，路明池看着那双手在工作台上翻飞，心里涌起一种别样的感受，那感受说不清，只让他觉得复杂而亲近。

　　还是桃亦灼先开的口，她将壶身做好放在一边，喷水给它保湿：“宜安镇挺潮湿的，但刚做好的壶很矜贵，需要好好对待它，不能太潮，太潮会塌，也不能太干，太干就没有延展性会裂，稍微喷点水滋润，会好点。”

　　路明池还是一个“嗯”。

　　他突然问：“你方才说紫砂壶有好几种器型，你做的这个是圆壶，只是其中一种，那还有其他什么种类？”

　　他话题转得有些生硬，但在这求知若渴的语气下，桃亦灼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一般来说紫砂壶有三类，光壶，也就是我刚刚做的圆壶，还有一种叫做筋囊壶，筋为骨，囊为气，是仿造唐代盛行的金银酒器上的筋纹状制作的一种器型，最后一种则名为花货，顾名思义则是那类形状千奇百怪、颇有巧思的器型。”

　　路明池若有所思，桃亦灼问：“路先生想到什么了？不妨问我。”

　　他答：“我在想《琢泥》中霍温的性格更适合做什么样的器型，吴峰给我的剧本中并没有提到，这些东西我自己可以去细化，把霍温这个人物立起来。”

　　《琢泥》就是吴峰这次拍的非遗剧的剧名，桃亦灼顺着路明池的话问：“霍温……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

　　路明池答：“固执，清高，真诚，严谨，对爱……很单纯。”

　　桃亦灼思索道：“筋囊壶吧，我师父就最擅长做这种壶，做这种壶的人大抵心思执拗又单纯，追求极致的美感，却总因世俗的肮脏而失落，霍温或许和我师父是一类人。”

　　“你说得有理。”

　　“那你呢？你是什么样的人？”桃亦灼问。

　　“我？”路明池皱眉。

　　桃亦灼笑着转头微微倾身，路明池却如待洪水猛兽般顺势后仰，半点不想与桃亦灼有牵连的样子，桃亦灼见状，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

　　她本只是带着点逗弄他的想法在，但见他这么厌恶和自己亲近，桃亦灼反倒怒上心头，从十天前重逢开始就憋在心中的忿忿终于忍不住决堤，她难免语气恶劣起来。

　　“忘恩负义？不告而别？装模作样？自视甚高？路大明星，我说得没错吧。”

　　路明池皱眉：“桃小姐，你放尊重些。”

　　桃亦灼冷笑一声：“五年，你不告而别也就罢了，也暂不提你想起我没有，想起多少，我不在乎，五年前我也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原本想着我走我的独木桥，路大明星能好好走自己的阳关道，可现在呢？你这几年为了重回一线，拍了不少烂剧吧，为了拍个能让你有好名声的电视剧，自己跑回宜安镇，就没想过还会再见到我？回答我。”

　　路明池答：“想过。”

　　桃亦灼又是冷笑：“既然是你想要回来，既然你知道会见到我，你要装不认识我，好，我陪你装，可路大明星，你没必要避我如洪水猛兽吧？”

　　她又倾身上前，单手压在路明池椅子背上，身上的晚香玉香风一阵一阵钻入路明池鼻中，他又想逃，桃亦灼非不让他走，另一只手也按在椅背上，把路明池圈在身下：“路明池，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路明池仰起头，那双狭长锋锐、冷淡至极的眼睛直直对上桃亦灼：“桃小姐，如果我记性还好的话，五年前，我走之后，我的助理给你打了一笔钱，我们已经两清了。”

　　“两清？”桃亦灼颤抖地复述了一遍。

　　“你打的钱，算是什么？买我和你的感情？还是买走我往昔的记忆？你知不知道我卖几个壶就够那几个破钱，你觉得我稀罕？”

　　路明池单手扣在桃亦灼的手腕上，女孩很瘦，这样瘦削的手腕也不知道怎么举得起实木的木搭子，敲上成千上万下的，他轻而易举就把桃亦灼拉开，站了起身：“不管怎样，我们两清了。”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拍戏，没有想过和桃小姐旧情复燃，五年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也不想记得，请桃小姐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桃亦灼侧过头：“路先生要我不要自作多情，不如先操心操心自己的戏能不能拍好吧。”

　　路明池不想多说，二人刚僵持片刻，门口响起敲门声，路明池原以为是助理，急急走上去开门，结果和门口庄婷婷面面相觑。

　　庄婷婷好像闻到屋内并不寻常的紧张氛围，她眨眨眼：“路哥，你这边好了没？今晚剧组有聚餐，我过来问问要不要一起去？”

　　路明池急于摆脱桃亦灼，如今跑来找他的庄婷婷就是大救星，他连忙对庄婷婷说：“好，你先去车上等吧，我收拾好了就过来。”

　　庄婷婷喜不自禁，久闻路明池是个极其冷淡的性子，结果在她这里，倒也挺温柔的嘛。

　　“那好，我先去车上等你，路哥，快点啊。”

　　桃亦灼越看从前爱人和别人“眉来眼去”，心里更不是滋味，路明池对自己就是冷漠无情，半分关系都不愿意牵上，对着别人就是柔声细语，总归扎眼。

　　她一下子恶从胆边生，路明池不是不想和自己有关系吗？他不是说我自作多情吗？那我还非自作多情一回，路明池转身刚想收拾桌上的笔记本，只感觉自己被一阵晚香玉的风压在墙上，嘴唇上传来柔软温存的触感。

　　！

　　女孩的唇很软，舌头在他的唇边打转，最后牙尖在他唇角狠狠一咬，待路明池缓过神来时，她已经如轻盈的小鸟，向后推了半步。

　　路明池耳尖涨的通红，抬手抹着唇角：“桃亦灼！你还要不要脸？”

　　桃亦灼不愿意再看他，只笑道：“路先生真是大变样，你一定不知道那时候我捡到你，你可是贴着我求着我，要姐姐亲你呢。”

　　路明池强忍怒气，抿唇道，“我确实一点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桃亦灼洒脱道，“我也没想你记得，都五年了，要记起来早就记起来了，我不过是逗你一下，路先生别放在心上，我一不是个贪名的人，不会把你从前的事曝光，二不是个贪财的人，也不会以此来威胁你。”

　　她看着路明池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声道：“咱们好聚好散，五年前我收了你助理打来的散伙费，我的嘴巴会为此闭牢的。”

　　桃亦灼说得洒脱，心里知道自己从未放下，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路明池：“桃小姐要说到做到。”

　　桃亦灼嘴硬：“路先生也别自作多情，这么久过去了，大家也都开始新生活了，没必要再为五年前的事耿耿于怀，”她抬起左手，中指上一枚普普通通的素戒倒映在路明池瞳仁中，“我订婚了，是有未婚夫的人了，路先生大可放心了吧？”

　　她倾身过去，路明池还倚在墙上无处躲闪，只好让桃亦灼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桃亦灼眼睛明亮勾人，好似其中有星子跌落其中，盈盈闪闪，“吴导说要撮合你和庄婷婷，让我也帮帮忙呢，路大明星加油啊。”

　　路明池整整衣服，再没说什么，桃亦灼给他让了条路，路明池边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

　　等路明池走远了，桃亦灼才怔怔地将门关上，左手中指上那枚素戒闪闪发亮，晃得她眼睛生疼，终于疼得让她落下泪来。

　　那是五年前有个呆子打了好久工买给她的，那个呆子说好要娶她，保护她一辈子，现在却说她在自作多情。

　　多讽刺。

　　*

　　路明池刚出工作室没几步，助理便拎着个点心袋子跑过来，“池哥，池哥，还好你刚出来，我还以为你走远了呢，庄婷婷那小姑娘就在门口等你，我连忙让她先走了，她就想着和你炒绯闻，好蹭一波热度呢，你可别上这当啊。”

　　路明池没做声，但见他嘴唇红润潮湿，外加嘴角一抹小小的伤口，只要是有点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是亲嘴的痕迹，更别提赵舒这个混在娱乐圈多年的人精。

　　他“啊”了一声，又一跺脚，把思绪万千的路明池吓了一跳：“做什么？鬼叫什么？”

　　赵舒左闪右闪，这才小心翼翼：“池哥，你和庄婷婷来真的啊！你你你，你喜欢这款的啊？我跟你说，你这个纯爱战士，没吃过爱情的苦，庄婷婷可不是什么小白花，人背后可是血盆大口食人花。”

　　路明池刚从桃亦灼那里受了气来的，现在又听自家助理胡言乱语，心里烦得很，眉头一蹙：“滚。”

　　赵舒才不滚呢，他抬手示意自己手上的食品袋：“你点名要的桃子味的甜品，这家店可难买，排了我一下午的队，还要当天两小时内吃完，你不是说桃小姐好这口吗？我这就给人老师送去。”

　　“回来。”

　　他抬脚刚迈出一步，就被路明池叫了回来，“怎么了？你要自己送啊，行啊，你送去呗。”

　　路明池看着赵舒手上的点心袋子，登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今天下午自己手上拎的是吴峰为自己准备的礼物，他说：“料想你不会给桃老师带礼物，兄弟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其实他也准备了的，不知从哪里知道的，好像就刻在脑子里似的，桃亦灼喜欢吃桃子味的点心，他让赵舒排了一下午的队，就为了买这家店的桃子挞。

　　但现在……

　　路明池看着那点心：“你自己吃了吧，不送了。”

　　赵舒和那点心面面相觑，扭头便小跑着跟着长腿主子的大跨步，“为什么呀？怎么就不送了。”

　　“没什么为什么，问这么多做什么？”

　　“嘿我说你这人，难不成是桃小姐不喜欢桃子？你不早说。”

　　路明池忽地脚步一顿，随后脑袋阵痛起来，那头疼伴随着一波又一波记忆的浪潮，持续冲击着他严阵以待的防线。

　　女孩盈盈笑语，缩在他怀里，”阿春，阿春，我的好阿春。”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水蜜桃，我可没告诉过你吧？小呆子好聪明。”

　　路明池几乎是福至心灵一般脱口而出：“它是小桃子，你是桃子姐姐，桃子姐姐喜欢小桃子，不是理所当然吗？”

　　赵舒不明所以：“什么？什么大桃子小桃子？池哥你打什么谜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