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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春深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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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软榻上铺着好几层金色绸缎,异常松软。但那些偶尔细密的绣线擦过赵雪真的脚底,仍然粗糙得令他清醒。
赵雪真企图让他松开手,但薄修抓得更紧了。
“陛下想跑去哪里?”狭长的眸子眯成了一道缝。
“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雪真趁其不备,手腕一挣,将手抽了回来。白皙的肤色立刻红了一圈,酸软无力。
薄修听他的声音,竟是带了好些委屈,嗔怒不已。
薄修的耐心在此时竟超出自己预料地到达了极致。
“咱家有伺候不周的,陛下直说便是。若非如此,床榻之间的一些小情、趣,点到即止便好。”
赵雪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不要脸的,他、他说什么?“情趣”???
还、还点到即止?
根本是满口胡话,嘴巴里放屁!
什么臭东西!
赵雪真指着他的鼻尖,不准他再靠近半步:“朕要睡觉了,你退下。”
薄修却凑了上来,朱唇一点,含住了莹白的手指。
舌尖慢慢卷动,包裹着。
“啪”地一声,赵雪真反手就是一个耳光。
这一下子把两个人都打愣了。
赵雪真默念道,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就是这手吧,用起来特别顺。
而且,坏东西,本来就该打!
薄修侧着的脸微微转了过来,不怒反笑。
这一笑,赵雪真就一哆嗦。
他脑子里混沌一片,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直接光脚跳下了床,往寝宫外跑去。
一边跑,还回头看。
薄修仍坐在原地,望着他。
这时,赵雪真听见了意识里的声音。
【薄修忠诚度+10】
……这是有什么毛病吧?!
寝宫外的夜风凉冷,柳枝守在门边打瞌睡。刚一听到脚步声,竟是衣衫不整的小陛下光着脚跑出来了。
“陛下这是要去哪儿?”
赵雪真倒是被问住了。
寝宫里有薄修,大不了上御书房睡觉去。
可他又怕薄修跟上来……
这时,柳枝的眼珠子一转,赶紧从宫女手中接过了外袍,给赵雪真披上:“陛下是要去看望与春殿那一位?”
赵雪真一顿,这才想起来。
对哦,他这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原本还说要去找沈兰息吃晚饭。
那么多菜呢,他一个人肯定吃不完。
赵雪真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了。
与春殿里空无一人,御膳房倒是在他到时将饭菜都摆上了桌。
确是中午剩的那些,重新调过了味儿,看起来和新菜无异。
赵雪真没找到沈兰息,又觉有些饿了,索性自己先开始吃了。
他让柳枝他们候在门外,随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也不知是什么茶,凉冰冰的,还很甜,一杯下肚,唇齿留香。
一个不留神儿,他就把那白瓷瓶里的东西喝了个干净。末了,还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嗝。
奇怪,为什么一吃了东西就困,脑袋还昏沉沉的。
恍惚之间,赵雪真隐约听见了脚步声。
淡淡的幽香袭来。
他缓缓抬头,迷离的眸色里出现了一袭白袍。
沈兰息原本在三楼练字,听到了下面的动静也并不想理他。谁知字练完了,底下的人还没走。
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
因先帝喜欢,宫廷里常有这种甜腻的酒。虽说入口不见酒味,稍不注意一两杯饮尽,后劲儿极大。
小皇帝竟然独自喝完了。
“陛下怎么来了?”沈兰息随口一问,想去唤来宫人将赵雪真带走。
不料刚一迈出步子,少年的声音便跟醉极了一般。
“来……吃饭。”
少年面颊潮红,宛若瓶中桃花,给清纯烂漫染上了两分艳绝。少了则淡,多了则妖。
沈兰息没动。
“陛下是专门来和臣吃饭的?”
赵雪真听得模模糊糊的,不明所以:“……臣?”
头顶的声音清冷:“陛下诏书未下,我并非陛下的嫔妾后妃。盐官一职迟迟未去,恐怕臣仍然应该以此自居。”
越说,声音便越冷。
“自我大徵元帝以来,后宫中只有太监和女人,从未有过男人。陛下不愿违反祖制,臣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赵雪真一知半解地抬眼,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耳尖,努力坐正了。但那些字眼只能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闻字音,却全然不知是何意。
“陛下乏了,不如先回寝宫睡吧。”
赵雪真一听“寝宫”二字,涣散的意识稍微收拢了些。
“不回,”他鼓着脸,柔软的声音在撒气,“那里有坏东西。”
沈兰息一顿:“微臣不知,陛下是指什么。”
赵雪真心里藏不住事儿,尤其是受了气,委屈的一股劲儿全往外冒。
“都怪薄修那个坏东西,他……他要亲我,还、还脱衣服!”
沈兰息瞳孔一滞。
少年似是受了极大的侮辱,光是想一想,眼底就要冒出泪珠子。
在与春殿汤池那一夜之前,沈兰息从未见过小皇帝。
但小皇帝与薄修关系甚近,他是知道的。
甚至朝野上下,无一不知。有忠臣骂过,那奸佞必定使了什么妖邪的法子,才让先皇和小皇帝都对他言听计从。
那些污言秽语的猜测竟是有些脏耳朵。
沈兰息从不曾往心里去,直到此时此刻,亲耳听见。
那瓷白的手腕上,红痕突然变得刺眼起来。
他都不知自己的声音是如何干涩:“是薄总管伺候陛下就寝?”
“才不要他呢!”赵雪真吸了吸鼻子,有些骄傲地仰起脸,“我揍了他。”
“……揍?”
“嗯!”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醉意。
下一秒又蜷缩成了一团。
“趁他不注意,我才跑了的。可是他万一生气了,会杀了我。”
少年将手背横在颈侧,演得拙劣。
但又有一丝……可怜。
沈兰息不愿看他,侧眸道:“你已下旨抄那二人的家,薄修自然恨你。但你是皇帝,又有那一层关系在,他不会杀你。”
说到后半句时,沈兰息咬字微重。
他不愿看赵雪真一眼,但却是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赵雪真半醉着,抓着他的衣襟,哼唧道:“才不是。他什么都干得出来。他坏!”
烛光摇影时,少年浓密的睫毛忽闪,白润的手指揉了揉困倦不堪的眼睛。
沈兰息的余光停留在他的颈侧,或许是衣领糙了,带出了一道细印,顺着锁骨到更深处。
沈兰息的手指捏着他的后颈。
若是稍微使点劲儿,怕是要直接断了……
那么一切荒诞的都会结束。
他也应该这么做。
但是下一刻,纤弱的少年努力抬起迷蒙的双眸,像覆了蜜的唇一嚅,发出了“哥哥”的声音。
是在唤谁。
沈兰息一僵,待到少年自然地伸出双臂抱住自己时,也没有来得及推开他。
只听柔软成一团雪的人儿哼哼道:“……饿饿,大烤鸭,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