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花落身陨时》南一川月

2、第一章

　　晨光熹微，薄雾却还笼罩在天上迟迟不肯散去。
　　伴着鸡鸣，长安城中大大小小的门“咯吱咯吱”一个接一个地被打开，或近或远，或强或弱，久久未息。惹得停在檐上的麻雀，拍着小小的翅膀，成群结队地逃走，只留了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同门快乐地应和。
　　平君微微睁眼，抿了抿嘴，轻轻说了几句胡话，又闭了眼，随意扯了把被子翻身继续睡。
　　须臾，房门被许母轻轻推开，轻声道：“平君，莫要贪睡了，快些起吧。”平君打了哈欠，随口应了句：“嗳。”
　　许母便走了。平君迷迷糊糊地坐起，眨了两下眼，挑了件淡蓝色曲裾穿上。
　　走进前厅，平君看见父亲正同一人谈话，那人三十有余，穿了件墨色常服，长相十分亲切，平君看着那人眼熟，像是父亲的上级张贺。平君小的时候见过他，但那时的他极俊俏，如今多了几分沧桑。
　　父亲许广汉看到平君进来，连忙招呼道：“平君，快来见过张公。”
　　平君笑着走上前去，颇有礼貌地欠了欠身：“张公安。”
　　张贺望见平君，眼睛笑眯成了缝，上前一步拉着平君，乐呵呵地对许广汉说：“几年未见，平君长得越发标致了，当初在你怀中撒娇的小人儿，如今也这般大了。”
　　许广汉看着平君，眼中泛泪，轻轻地叹了口气：“是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平君被两个长辈突如其来的感慨弄得有些尴尬，站在厅中不知如何搭话，这时，屋内飞进来一只苍蝇，在平君眼前晃，平君的眼珠也跟着苍蝇转来转去，寻思着如何消灭这只苍蝇。许是被平君看的不好意思了，那苍蝇竟自己沿着墙壁又飞走了，平君舒了口气，这时她才发现厅中还有一位少年。
　　少年身穿直裾，眉眼分明，肤色不算白皙，是淡淡的小麦色。他紧抿着嘴唇，若有所思。他并不算平君见过的最帅气的，可他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却是平君见过的最复杂，最特殊，也是最迷人的。
　　因了这独特的气质，平君便多看了几眼，谁知少年忽然将头转向平君，眼神一霎那与平君相撞，平君有些心慌，匆匆望向别处。
　　转念一想自己并未做错事，何必慌张？便又看着少年轻轻施了一笑。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微微点头，客气地回以平君一礼。这下，反倒是平君有些不知所措了，面对少年那一礼，她实在不知该如何作以表示。
　　是以礼相还，或是继续保持礼貌的笑？无法，平君只得又偷偷地将目光转回张贺那里。
　　张贺与许广汉终于停止了惆怅，一同望着平君，却又都不说话。屋内一时间变得十分安静，只微弱地听见几个人的呼吸声，屋外树叶沙沙的响声。
　　许广汉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率先打破了宁静：“哎呀，怎的把正事忘了，平君快来。”
　　平君一头雾水，呆呆地走上前去，轻歪着脑袋说：“父亲，怎么了？”
　　许广汉轻唤旁边的少年，少年拂了拂衣袖走过来。
　　许广汉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病已啊，平君年龄尚小，今后还望多让着她。”
　　随后又对着平君说：“平君，这是病已，比你年长两岁，说来也算是你兄长，打今日起，病已住在咱家，你也要好好对待病已啊。”
　　平君当即呆住了，嘴巴张开又合住，但一想到自己今后多了一位兄长，平君心里说不出的激动，于是极其用力地点了点头。
　　心想，病已这名字真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