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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救if·2 ...

  •   这一觉睡得莫名的沉。

      说实话,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有没有做梦也忘了,只感觉浑身重得厉害。

      尤其是胸口,像是有一个人性命那般重的负担压在表面。

      肋骨发出脆弱的呻.吟,心脏微弱跳动,疲倦的灵魂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卷走,痛也发不出哀鸣。

      醒了。

      身处地点从沉闷的车内转移到卧室,却不想挪动一根手指。

      沉沉地躺了许久,直到女人带着温水轻手推开房门,来自现实的潮湿空气灌入房间,就如窸窣覆没上来的潮水,终于【真正】将过分安静的红发青年唤醒。

      “今天……”

      “——今天。”源千穆突兀打断。

      “我该去实验室了,是吗。”

      嗓音沙哑难听,但语气出奇地平静,贝尔摩德从中没有听到疑问,他要的似乎只是一个答案。

      类似的问答,在过去的一个月中频繁出现,并非第一次。

      唯有这个时刻,贝尔摩德才会看不透他的内心。

      她的直觉告诉她,自己的回答改变不了结果,只能成为让他能够继续顺畅呼吸的救命稻草。

      心悸一瞬。

      她仍旧回答:“是的,您该去做更重要的,自己的事了。”

      源千穆坐起身,接过她递来的水杯,将微微咸的温水一饮而尽。

      如她所言,如他所愿,他去做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事情了——挽救自己的性命。

      活着,比世上的任何人事物都要贵重,却又比玻璃还要脆弱,他恨不得用上十万分的心,将所有的时间精力投入进去。

      这才正常。

      源千穆觉得自己很正常。

      他整日忙忙碌碌,大半时间泡在实验室,完全可以用废寝忘食来形容。

      为了自己,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值得,只要是能利用上的,更是无所顾忌。

      剧本提到的天才科学家宫野志保能帮上他的忙,那个小女孩就成了他的助手。

      与助手忙于实验的重要期间,需要一个不会妨碍自己、又能放心利用的人打理琐事,于是他找来了已经潜入组织的赤井秀一。

      源千穆按照自己制定的计划,宛如提前上好发条的冰冷机器,眼里看不见与实验无关的其他,只会按照固定程序执行运转。

      谁都影响不了他的心情。

      谁都不能动摇他的决定。

      贝尔摩德或许能改变他一点,所以源千穆提前做好了应对,毫不犹豫将女人隔绝在研究所之外。

      Gin对boss的秘密全然不知,日复一日依照命令行事,有他代替自己掌舵,源千穆更能全身心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意外发现了传说中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神奇宝石潘多拉,源千穆原本偶尔会飘忽的思绪立即被他亲自斩断。

      希望就在眼前,释放出灼目光芒,他自然而然移不开眼。

      已经有很久没有想起别人的事了。

      尤其是,潜意识故意回避的“别人”,具体是哪些人。

      他也尽数忘了,某年十一月七日那天,他在卧室中醒来时,被墙壁与窗帘死死遮挡的天色应当早已大亮。

      浑噩之中,好像听到了闹钟的提醒,好像也听到了藏在心底的某件东西破碎、掉落……消失的声音。

      它或许很重要,但他已无暇顾及。

      ——直到针对潘多拉的研究,彻底以失败告终。

      ……

      ……

      “三年前,代号“格兰多纳”的研究员死在一起突发的医疗事故里,事故原因不明。”

      “所以,你是在调查后认为这起事故存在太多疑点,那名研究员可能并未真的死亡,才终于同意坐下来跟我们好好谈话么?波本。”

      茶发女孩语气冷淡,目光穿过面前咖啡腾升的热气,蓝眸中透出的意思却无比尖锐。

      她没有掩饰自己一瞬间漏出的烦躁,反正就算藏得再好,在如今已知晓她真实身份的安室透、哦、降谷零警官这种人眼里,藏了也是没藏。

      坐在身边的黑发男人安抚性地抬手,拍了拍女孩的头。

      赤井秀一完全明白妹妹心情骤然糟糕的原因,事实上,提起降谷君迫不及待想从他们口中挖出线索的那个人,他的心情亦不像表面所显得那般平静。

      虽然基于他们之间并不算多深厚的关系,心里更多的是唏嘘,但不可否认他至今仍在惋惜,伤感也是难免的。

      “的确如降谷君你所想的那样,从五年前开始,我,志保,克托尔君三人在秘密研究所朝夕相处了两年。”男人接替沉默的女孩开口,“他在那一期间处于被严密监视的状态,我不确定他那时是否猜出了我的身份,但是……”

      “但是!他突然消失的那一天,我和他专攻三年的研究失败了,应该说早就应该宣告失败吧,只不过千穆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硬生生拖到了那一天。”

      灰原哀突然又说,秀气的眉头紧锁。

      她似乎沉浸在回忆中,竭力搜寻着,思索着,并没有听清赤井秀一说了什么,前言明显不搭后语,可之中好似又存在着某种不可忽视的联系。

      独自坐在两人对面,金发男人没有关注自己的势单力薄。

      降谷零曾经有很多次设想过自己与赤井秀一的下一次对峙场景,可以不加掩饰自己的仇怨,可以彻底认清自己的迁怒,为了共同目的勉强与其保持面子上的和平——但绝不会像此时这般“心平气和”

      因为不止是苏格兰了。

      把平静换成死寂,不祥预感再度在心头萦绕。

      虽然这次好像还能看到点希望,他的情感、理智、逻辑都在说明,造成格兰多纳死亡的“意外”各方面看来都准备得相当粗糙,线索中断在真相之前,反而能说明“死者”的存活几率颇大。

      可习惯性在阴翳当前躲闪的女孩,忽然冷冷地直视他的眼睛。

      碍眼的男人发出了一声情绪深重的低叹。

      “我可以确定千穆哥没有死在那场意外里,他在科研部的地位比你们公安想象的更高,即使在那之后丢开了我们自行研究,他也根本不会去那所发生火灾的研究所。”

      女孩话音一转,她的笑容无疑是将嘴角僵硬拉扯。

      “他当时是否死亡,本身就是个无意义的问题。千穆哥的病情当年就已经很严重了,还能拖几年,也就是这几年而已。”

      “什么——病情?”

      降谷零的呼吸微窒,密密麻麻缠绕的线团似在他脑中炸开,有一瞬间他头脑空白。

      不对。

      还漏掉了什么……

      “……那一天。”

      对,他们口中的“那一天”!

      “具体日期还记得吗?”

      “……”

      只有赤井秀一给了他回答。

      虽然一开始,同样是答非所问。

      “抱歉,降谷君,我离开组织后才知道,你和苏格兰,还有克托尔,是熟识的挚友。”

      不详预感在这里应验了。

      “那一天,就是苏格兰自杀的日子。”

      哪怕是戴上时间滤镜再追忆,赤井秀一也不能不承认,他和阿方索·克托尔不熟,他也没有降谷零以为的那么了解克托尔。

      与克托尔的初遇就在研究所。

      比起万万没想到要来当保姆兼杂工,茫然之后适当流露出些许半真半假的失措的自己,研究所的最高负责人就显得泰然自若,仿佛不管发生什么意外都无法让他动容些毫。

      赤井秀一不会做饭,身为厨房杀手却毫无自知之明,报道第一天就让雪莉惊恐之余火冒三丈,克托尔却连眉毛也没抬,一句话把以为要完蛋的厨房杀手赶走,从此他自己来做饭。

      做饭很耽误时间,但无论是换一个助手,还是从头开始教助手做饭,都比自力更生来得麻烦,所以克托尔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必须多出力的现状。

      赤井秀一给他的第一个评价,是患有严重强迫症的利己主义者,冰冷,警觉,疏离,眼里只看得见结果,与组织重金圈养的研究人员的人格画像高度重合,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

      克托尔与那些冷漠的乌鸦很不一样。

      他自己的确没有多余的情绪能够分给他人,把父母双亡,从小受到监视控制的小女孩带在身边,是因为她足够有天赋,女孩只要按时完成学习任务,白天在实验室认真帮忙,其余时间无论她想做什么,开心还是难过,他都不管。

      可他会给生病的女孩调制特效感冒药,定期给她发名为研究补助的零花钱,每个月定期抽出几天给她放假……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再黑心的资本家也得给员工松弛的空间,提供资金和假期都是基本的,调一管药不过随手,助手早日痊愈,实验也能早点回归正规。

      克托尔可能是这么想的,他并不觉得自己对宫野志保有多关照。

      显然宫野志保本人并不这么认为。

      待遇好与不好也是对比出来的,正因为宫野志保在遇到格兰多纳之前过得很不好,所以突然出现带她离开,顺带放走了姐姐,会给她金钱可以买到的一切,更愿意给她自由的格兰多纳才被凸显得那么那么好——好到早熟的小女孩情不自禁粘着他,悄悄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哥哥。

      默默观望的赤井秀一又另有想法。

      感冒药有现成的,并不需要亲手调,零用钱可以让组织会计直接打进女孩的卡里,也不需要亲自分神来发,假期就更匪夷所思了,身家性命乃至于人生都在组织掌控中的女孩,就算能享受一定的天才待遇,“自由”简直是无稽之谈。

      而且最重要的是。

      克托尔会给他们做饭。

      总之,十分矛盾。

      他打起十二分精神观察神秘的克托尔——不知为何,比起那个代号,他更喜欢叫这个假名——对方将自己的真心藏得无懈可击,仿佛他这人压根就没有“心”这个东西。

      克托尔日渐消瘦的身躯内燃烧着一股执着,这倒是很明显,不需要伪装。

      只要那簇火焰还未熄灭,克托尔就不会在意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赤井秀一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有时候会莫名冒出来一个猜测:如果某天克托尔发现他是卧底,估计也完全不会放在心上。

      就像这样:

      “克托尔君,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赤井秀一,FBI——”

      “哦。让让。”

      没来由有点挫败……不过也只是这么想想罢了,赤井秀一绝不可能在组织的高层研究员面前暴露身份。

      但,渐渐发展到把仅有三个人的研究所视作可以放松的安全屋,这个结果颇具戏剧性,却好像又不怎么奇怪。

      仗着克托尔不管他,组织那边偶有急缺狙击手都情况,赤井秀一会在某天吃了克托尔做的饭,老老实实洗完碗后,回房间背起枪袋,低头接受志保禁止偷偷抽烟把烟味儿带回研究所的指示,抬首,举足,奔向血淋淋的黑暗。

      克托尔从未在这一过程中出现,赤井秀一只能在带着一身疲倦回来之后看到他……习惯做多了吃不完,毫不在意地塞进冰箱的剩饭剩菜。

      赤井秀一对自己的待遇不能奢求太多,毕竟他不是天才科学家,只是一个厨艺垃圾呼吸都会被嫌弃的助手,匆匆忙忙赶回来还有饭吃就不错了。

      克托尔的厨艺不能说有多好……算了,这也得对比。

      诚恳地说,还不错,但要比赤井秀一作为“莱伊”出任务时的搭档之一苏格兰差上许多。

      有时候躲在安全屋休息,和波本一起吃着苏格兰买来材料凑合着给他们做的饭菜,赤井秀一莫名会觉得,苏格兰与克托尔有点像。

      指在厨房的习惯,以及做出来的味道都是偏清淡的少盐少油少糖。

      不,清淡得有点过头了。

      虽然吃习惯克托尔的饭菜的他很能够适应,嘴里没有滋味,那就用躲躲藏藏偷抽的一根烟来解决,但平常尤其挑三拣四的波本竟然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但凡那时他稍微多想一点,或者说,不再谨慎地保持观望,未来可能都会不一样。

      可他没有。

      所以,到了那一天。

      苏格兰死于自杀。

      在黯然掉色的天台与固执的男人纠缠时,赤井秀一虽然感到无奈惋惜,但总体十分冷静,情绪基本没什么波动。

      他并不认为事情已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摆在面前的有一条死路一条生路,他根本没有犹豫,就为苏格兰找到了最佳的退路。

      “有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可以供你藏身!那个安全屋的主人代号格兰多纳,他有个名字叫做阿方索·克托尔,我怀疑过他是你们日本警方的人,红发红眼……这个外表特征你熟悉吗?”

      赤井秀一压制住苏格兰,同时飞快说道。

      他没有错过苏格兰刹那间瞪大的双眼,但却又慢了一步,他没能理解苏格兰在错愕之后,悄然间露出的释然微笑意味着什么。

      “他……还好好的……”

      苏格兰呢喃出几个字音,趁赤井秀一以为说服了他故而放松警惕之时,猛地睁开他的手,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心脏。

      “谢了,莱伊。”

      这是苏格兰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这个在最后时刻反而果决异常的男人,竟是含笑离去的。

      赤井秀一无法理解。

      苏格兰的血溅到脸上,冰冷而滚烫,他甚至感到了好一阵荒谬,直到打发走波本,回到自认为安全屋的研究所,仍旧完全无法理解苏格兰选择死亡的理由。

      其中的绝大部分理由他明白。

      但那一小部分,那应该无足轻重,只是轻悠悠地将苏格兰往前推了一把的原因……是什么?

      赤井秀一几年以后才知晓。

      当时的他疑惑了很久。

      他不明白苏格兰为何会安详赴死,也奇怪于为什么回去以后,冰箱里没有他总是能找到的饭菜。

      这一天,克托尔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始终没有出来。

      他再也没有进过厨房。

      因为逼迫他一定要学会做饭的人,已经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不救if·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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