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流年谁共醉》独自莫凭栏

19、第十九章 崖底

　　明秀被明珏抱着，头被按在怀内，耳边只听见一片呼啸之声，忽听“刷”的长鞭卷物的声音，却是明珏甩出长鞭卷住峭壁上的树干，遂又松开长鞭，继续下坠。明秀欲抬头，却被明珏一手按住，道：“别动。”如此几番，下坠之势缓了又缓，终听到啪的一声，长鞭断裂，明珏扔掉断鞭，喝道：“抱紧。”双掌运力，朝峭壁打去，借势阻那下坠之力，然内力总有耗尽的时候，待到距崖底尚有十数丈时，明珏早已力竭，只得护着明秀，缩起身体顺势而下，撞落地后又是滚下一个大斜坡，这才停下。
　　明珏伸手摸了摸明秀的脸，问道：“没事吧？”明秀惊魂未定地摇了摇头。明珏松了口气：“那就好。”话未落音，一口血喷将出来，竟一头栽在地上晕了过去。
　　“教主！”明秀大骇，见他面如金纸，已经闭过气去，嘴角一道黑血流下，显是中毒之象。明秀大吃一惊，忙翻转他身子仔细查看，明珏背后的衣衫已破得不成样子，揭开破烂的布料，只见背脊一片血肉模糊，右手关节都是青紫肿胀，左肩上深深地陷着一枚毒镖，伤口处已一片乌黑，毒性还在继续蔓延。
　　明秀想到自己身上只有些许擦伤，泪水吧嗒一声落了下来，他伸手抹了抹泪，深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拔掉毒镖，抽出靴筒内的匕首划开他的伤口让毒血流出，明珏在昏迷中痛得蹙眉挣扎，明秀按一手按住他，一手拿着匕首正要再划一刀，却听明珏喃喃唤道：“秀儿……”手上一软，竟划不下去，他微一迟疑，放下匕首，低头凑近明珏的伤口，用嘴去吸出他肩上的毒血，直到他臂上的血转为正常的暗红才停下来，又摸出贴身藏着的伤药抹好，撕了里衣为他包扎伤口。处理好毒镖的伤口，明秀又把明珏身子扶正，一手抵住他膻中穴，将内力慢慢输进，直到他一口恶血吐了出来，明秀才松了一口气。
　　明珏身上大大小小的都是伤口，没有水清洗甚难处理。此处崖底林中，光线难以透射，放眼看去一片茂密的灌木和参天的大树遮住，附近看不到水源，这时雾霭已开始慢慢浓重，明秀赶紧把明珏背起来，辨了方向往前走。脚下荆棘丛生，落叶和枯枝堆积又厚，完全没有道路可言，昏暗中明秀背着明珏，走得很是艰难，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总算找到了水源和可以藏身的山洞。
　　明秀生了火，用匕首细细地为明珏挑掉伤口里的砂石杂物，用大叶子兜了水清洗伤口，敷了药，包扎好。一切处理妥当后，明秀跌坐在地，趴在明珏身旁茫然出神。迷糊中，忽听到明珏喊冷，明秀惊了惊，伸手去摸他的额，触手火烫，竟是在发高烧，顿时睡意全无。他轻轻晃了晃明珏的身子，低声唤道：“教主，教主……”明珏双目紧闭，昏睡不醒。
　　明秀心中大急，二人行囊已失，身上唯一的伤药刚刚也用完了，此处崖底险厄难知，自己不敢远离，只好以双掌抵住他双掌的掌心，将内力缓缓送将过去，想来明珏发烧是因外伤引起，起效不大，他不觉大为慌张，不知所措地掉下泪来：“你为什么不赶紧好起来……”泪水滴在明珏的脸上，他蹙了蹙眉，睁开眼睛向明秀瞧着，眼光中流露出迷茫之色，似乎并不相识。明秀大喜：“教主，你醒了？觉得怎样？”明珏并不答话，仍是呆呆的瞪视，过了良久，又闭上眼睡着了。此后任凭明秀千呼万唤，他始终没再醒来，只兀自喃喃喊冷，明秀实是无计可施，只得把火堆烧得更旺，紧紧地抱着他，力图将体温传递给他，不知道隔了多久，才觉得怀里冰冷的身子渐渐暖和，他摸了摸他的额，又去探他的脉，终于松了口气，绷紧的神经一松，才觉得浑身疲累至极，不久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没有看到，在他沉睡以后，明珏睁开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目光一片冰冷：“叶冬儿，我可没有违背诺言。”
　　隔天醒来，看见近在咫尺的笑脸，明秀又惊又喜：“教主，你醒了？”明珏朝他一笑，握住他的手，道：“辛苦你了。”明秀脸上一红，手挣了一下，被明珏一把握住，黯然道：“你既愿意陪我死，却不愿意陪我活着么？”明秀一顿，终是没有挣脱，由着他握着手，明珏顺手一带将他拉入怀内，明秀一惊，待要挣扎，却听明珏“嘶”的一声叫痛，他心头一软，便不再动。
　　明珏笑了，笑靥如花瞬间绽放，一向魅惑的丹凤眼此刻柔如春水，明秀呆了呆，只觉得心突突地跳得极快，胸口处温温热热的，似有些什么东西正弥漫开来，熟悉而又陌生，隐隐带几分刺痛，却又柔软甜蜜。
　　明珏捏了捏他的鼻子，道：“其实你喜欢我，还不承认呢？”明秀听了这话，如轰雷掣电，相识以来的种种，刹时之间如电光石火般在心头一闪而过。这话本来紫瑛也曾问过他，只是这一路先受了明珏的冷淡与对，转而又是病中温柔照料，此时又历了生死患难，再回想过往的相处，才突然体会到，原来自己对他是如此的依赖，对他的关心又是如此深切，竟在陡然间明白了自己的心事：“原来我当真喜欢他。”想到此处，顿时面红耳赤，羞得不敢抬头。明珏用手托住他的下巴，笑道：“再低下去要钻到地底下了咯。”
　　明秀涨红着脸，缓缓抬起头来看他，声音细若蚊蝇，却清晰可闻：“教主，我喜欢你。”
　　明珏一呆，继而仰天长笑：“好，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