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蔷薇》从此生世

3、第三章

　　付薇第一次听这个奇怪的同桌开口说话，她差点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愣愣地点头：“噢，好吧。”

　　贺见寰把解题过程写得很清楚，她刚才做笔记的时候就已经把思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现在再上台去讲不是什么难事，付薇站在讲台上，拿着粉笔边讲边在黑板上写了点过程，流利得不得了，她简直太佩服自己了，说罢，还谦虚地做了个总结：“以上就是我们的解题思路。”

　　高老师很意外地多看了她几眼，大概是没想到付薇这个物理成绩不算太好的家伙儿能答得这么流利。

　　这当然是贺见寰的功劳。

　　付薇被老师夸了几句，顿时感觉自己在一班同学面前也不算太拖后腿了，不由得有些飘飘然，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傻笑着。

　　“你真厉害，以后咱们俩搭档我可就不愁了。”付薇对贺见寰感叹道。

　　说罢，又觉得自己有占贺见寰便宜的嫌疑，又赶紧说：“你放心，以后再有要上台发言之类的情况，我包了。”

　　她领会到贺见寰似乎不太愿意开口说话，目前为止，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付薇去发言。果然，贺见寰往她这边看了一眼，付薇迅速理解了到这是默认的意思。

　　自从那节物理课上合作之后，付薇好像渐渐有点摸清楚贺见寰的脾气了，她这个木乃伊同桌不爱说话，也经常不搭理人，最常做的事就是看书和坐奥数题，不过有时候他也会出去走走，有一回大课间付薇跟着她哥溜出学校去喝奶茶，就看见贺见寰站在图书馆后面的亭子里，望着池塘里的鲤鱼发呆。蔚蓝的天空下，花圃缤纷夺目，少年身姿挺拔俊逸，衬衫袖子略微挽起，露出线条优美有力的手臂，赏心悦目。如果不是头纱那一大圈纱布太过

　　碍眼，绝对可以拍下来做壁纸。

　　“看什么呢？”宋喧揉了揉她的脑袋，付薇一个眼刀扫过去，怨声载道，喊他别把自己的头发摸油了，宋喧听得嘴角抽搐。

　　“能走了吗薇姐？待会儿打铃了你可别哭，反正我是不怕迟到的。”

　　付薇咬唇说：“走吧走吧，啰嗦死了。”出去前还回头看了一眼，贺见寰依旧立在那里。他总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好像和所有人隔了一层。像付薇这样从小在鲜花和欢声笑语中长大的女孩，对这种疏离的氛围感到很陌生。

　　付薇和宋喧溜到外面奶茶店，点了杯自己最爱的奶茶，宋喧跟店老板很熟，催促他开空调。虽然还没有入夏，但天气已经逐渐升温，付薇比较怕热，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系在腰上，宋喧笑话她像个初中生。回来时付薇给杨惠和学委各带了一杯奶茶，本来还想给贺见寰带，但想了想又觉得他不太可能接受。

　　上下学的路上，付薇经常碰到贺见寰，他总是只走那么一段路。和付薇玩得好同学基本都是寄宿的，包括她哥宋喧，但付薇其实很不喜欢一个人走，所以每次遇到贺见寰，她都会跟上去，买个雪糕步履轻盈地走在他身后，少年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盖住身后娇小的女孩。付薇觉得贺见寰应该是知道她在身后的。

　　这个周五和平常有些不同，付薇放学回来就闻到厨房里饭菜飘香，她立刻把书包扔在沙发上，飞奔进去，果然见到姑姑正围着围裙在做饭。

　　“姑姑你回来了？”

　　付文芸手里忙活着，闻言往门口看了过来：“小薇？我还以为你还有半小时才放学呢。”

　　“星期五放学早，”付薇凑过来夹了块咕噜肉放进嘴里：“嗯——还是你做饭好吃，我天天吃阿姨做的那几道菜，都吃腻了。”

　　付文芸无奈地看着这个小侄女，说怎么不让阿姨换点菜色，付薇说都尝过了，可架不住天天吃，再多花样也腻了。

　　付薇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她妈妈改嫁去了别的市。付薇的爸爸是个工作狂，从付薇初二开始，他就常年在外地工作，只有节假日和过年才回来。付薇的衣食起居需要人照顾，付文康就请了个保姆。付文芸有时候忙完工作，也会来看看付薇，顺便陪她两天。

　　“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工作转到这边来了，你爸爸也让我好好照顾你。”饭桌上，付文芸夹了块鸡蛋给付薇。

　　她原本一直在隔壁市做心理医生，最近有病人家里聘请她专门做家庭心理治疗师，付文芸平时在医院工作确实感觉太累了，再加上那户人家是本市的，她想着可以回来顺便照顾侄女，就答应了。

　　付薇听了开心的不得了，当即就说今晚要和姑姑一起睡，她有好多话想和付文芸说，比如她考进了年级尖子班，又比如她最近竟然在物理课上被表扬了......当然，还有她的新同桌，是个奇怪但是人不坏的沉默男生。付文芸一直未婚，把付薇当作自己的女儿来疼，姑侄俩的感情甚至比付薇和他爸还深一点。不过付文芸管付薇很严，要是让她知道付薇经常在周末和宋喧一起出去疯，只怕会气死。于是付薇直接打电话，跟宋喧说晚上她不去玩了。

　　姑侄俩吃过晚饭，就出门压马路。付薇开始跟付文芸说学校里的趣事，付文芸笑望着她，时不时夸她两句，付薇就得意地弯了眼睛。不知不觉就走了很远，天色也渐渐暗下来，路灯散发出柔和的黄色光晕，车来车往，付薇见夜色漂亮，就吵着要付文芸给自己拍照。

　　“准备好了吗？”

　　付薇换了好几个姿势，又展开自己最好看的笑容，才慢吞吞地“嗯”了一声。付文芸按下手机屏幕上的快门，闪光灯晃眼睛，付薇拍完就眯了眯眼，忽然听见付文芸发出惊喜的声音，往自己身后看过去。

　　付薇回头一看，贺见寰站在路灯下，似乎也正看着她们这边，付文芸走了过去，付薇一头雾水地跟上，这才意识到他俩认识。贺见寰穿着薄款的卫衣，头上纱布拆掉了许多，大概能够看出他俊朗的脸部轮廓，付薇忽然有些好奇纱布下到底是怎样的一张脸。贺见寰十分难得地低声开口跟付文芸打了招呼，付文芸介绍说付薇是自己的侄女，贺见寰则是朋友的孩子。

　　“姑姑，贺见寰是我同学，我们俩在班里是同桌呢！”付薇得意地说。

　　贺见寰抬眼看了看她。

　　付文芸很是惊喜：“真的？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说完，又拉着他们俩问了好多话，基本上都是付薇回答的，贺见寰只是偶尔点一下头。付文芸露出欣慰满意的表情。

　　付薇看了看贺见寰，又看了看自己姑姑，忽然想到，贺见寰不会就是姑姑的那个病人吧？如果是这样的那就说得通了，贺见寰实在内向得有些不同寻常......

　　可能是看出来贺见寰不愿意多说话，没过多久付文芸就带付薇回去了，临走之前还嘱咐贺见寰记得早点回家。回去的路上付薇问起这件事，付文芸无奈承认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小丫头。”

　　付文芸说贺见寰就住在刚刚那附近的小区，说起来离付家还不远。付薇回想了一下那片地方，能住得起那里的人非富即贵。贺见寰家里确实很有钱，贺见寰小时候被发现患上了假性自闭症，他的父母带着他看遍了国内外的心理专家，后来固定每个月都去隔壁市医院里做心理辅导，付文芸就是负责他的医生。付文芸接手贺见寰的病情已经有三年了，本来他的病情已经慢慢好转，但上个月发生了一些事情，贺见寰的病情突然恶化，贺家人很着急，就请了付文芸回来专门负责他的心理疏导。

　　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付文芸不肯说，她说这是病人的隐私。付薇心里想，大概和他头上的纱布有关。今晚知道了贺见寰患有心理疾病这件事，她心情很是复杂。虽然付薇早就觉得贺见寰的性格古怪得过了头，但还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见小侄女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付文芸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告诉她要好好跟贺见寰相处，像贺见寰这样的情况，外界的人多和他友好接触，对他的病情会很有帮助。虽然他性格有些异于常人，但实际上还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不过，也不要因为这件事就用太夸张的方式去对待他，会适得其反。”

　　“知道啦姑姑！我肯定会好好和他相处的，正常地相处。”付薇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第二天中午放学，贺见寰照常端着餐盘在人最少的二楼找了个空桌子坐下。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响动，他余光看过去，就见少女端着餐盘在自己斜后方坐下。付薇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对他笑了笑。

　　平时去食堂随便逛一圈，就会有认识的人叫她坐下来一起吃，所以付薇没有固定的一起吃饭的对象，刚才见到贺见寰寂寥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就拒绝了朋友们的邀请，跟着他上了二楼。她原本还纳闷，怎么从没在食堂见过贺见寰，按理说不住校的学生也会在食堂吃午餐，因为他们学校有午自习，中午不能出校门，没想到贺见寰一直在二楼。

　　付薇有点想和他一起坐，但又怕太突然了，会打扰到他，就默默地坐到了他身后。天不怕地不怕的薇姐什么时候这么体贴过别人？如果让宋喧看到这一幕，恐怕会白眼翻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