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渊》李长星

2、第 2 章

　　“阿央小姐，您今天到底来干嘛的？找事儿你早上手了。”老弄没看脚边疼得直叫唤的人，把手边的液体往后藏了藏。

　　“我来干嘛你不是很清楚吗，手里的东西给我拿出来。躲什么躲，我就冲它来的。”
　　贺家疯狗阿央一向横行无忌，别说对面讲话的是陈家一个外系堂主，换作是陈家家主她可能也敢提起胆气起凶上那么一凶。
　　老弄站在疯狗对面，只觉得老话说的是真不错。
　　强的怕横的，横的怕那些毫无顾忌的疯子。

　　“阿央小姐开玩笑了，你怎么会知道这玩意儿在我们这有呢。不然你本来来干嘛，你自便，就当没看到这些。”
　　气势上被疯狗压了一头，老弄只能偷偷使了个眼色给一边站着的人，“听说贺小姐不久就要来管理贺家九沽城寨的事儿了。贺家家主为了一个不知道打哪来的女人，这么对待您，把您发配到城寨这地儿，您不恨吗？”

　　“今天您当没看见，等您来了，这货啊，咱俩一起卖，您看怎么样？”

　　贺央边听着这人极其低劣的挑拨离间，一边把脚抬上桌子。端着懒洋洋地姿态，谁也不知道老弄居心叵测的这一番话她到底听进去了几分。

　　“不怎么样。”
　　好嘛，一句也没听进去。

　　“老老实实说这玩意儿从谁那拿的，贺泰麒连自己最爱的女人都派出去做交换让人睡都没换来这玩意儿。你一个小小西区堂口的主事能拿到，也不怕烧了手。”贺央半阖着眼，唇角微掀，语气嘲弄。

　　“贺小姐这是没得谈了？”老弄似乎打算破罐破摔，面上表情变化，跟个唱川剧的变脸演员似的。
　　最后定格在了一张红色怒脸。

　　哦，这是要开打的架势。
　　贺央慢慢把脚放回地面，人站起来，笑：“我是真的很好奇，那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敢挑衅贺家，背叛陈家。”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老弄身后的人多多少少脸上变了。
　　这是陈家人的七号堂口，老弄手底下的人有多少是他自己的，有多少是别的堂主的卧底，又有多少是上头派下来盯着的。
　　没人数得清楚。

　　这也是为什么贺央之前一直逼问，老弄都不敢开口的一大原因。

　　这玩意儿老弄和贺央都心知肚明不可能是陈家派发的。
　　一来，图洛林利润极高，同时也极其难搞，一个堂口不可能分配到这么大的量。

　　二来，昨天贺贝是去和沧江金三角的罗纳集团交易图洛林，领回来两批，陈家人负责护送，他们应该先得一批。

　　但很显然，贝小姐一门心思只想着逃跑，出了杉港就没想着回来，可惜陈家人盯得紧，但没等陈家人把人绑到罗纳集团话事人的床上，人就跑了。

　　陈家人人财两空，也不敢让贺泰麒知道自己把他的小美人弄丢了，只好原路返回找人。
　　谁知道小美人七拐八绕，毫无章法地逃跑，在本该收货的当天撞到了海关手里。

　　所以，按道理来讲，陈家也没摸到半分图洛林。

　　那出现在这的堪称大手笔的图洛林，就很值得深思了。
　　背叛陈家一词，也就有了由来。
　　挑拨离间，瓦解人心，就该这样一击必中。
　　啰啰嗦嗦半天谁能抓到他重点。

　　贺央对于老弄之前堪称低劣的言语表示很是不屑。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老弄硬着头皮开口说出这跟开战号角没两样的话。
　　还是有点小聪明的，在这开打，好歹也是陈家堂口。

　　一帮人管他内里心思怎么样，好歹明面上都是陈家手底下做事的，怎么着都该一起上，至于出几分力，真打假打。
　　那谁知道呢。

　　贺央没和人废话的习惯，抬脚就踹了一个椅子到对面身上。
　　手脚利落掏出枪来了保险，朝几人脑门上射。

　　顷刻间，整个店就乱了起来。
　　子弹没带够，换了两次就没了。贺央低骂了一声把枪塞回腰处，随手抓了个人挡住面前劈来的菜刀。
　　心想这破店也是个人才，请来的厨师都这么别具一格，血性十足。
　　还没打多久，一道由弱到强的警铃就响彻整个饭店。

　　玩球了。

　　贺央抬膝顶了个人，又操了把椅子往人头上盖去，心里这样想着。

　　她想起了昨晚贺泰麒说的话。
　　“事情办得利落些。”
　　把条子招来了，挺利落的吧。

　　贺央心底不爽，手上的动作更狠，周围都哀声边野。
　　等警察抬着枪进了门，大喊：“都放下手中武器，抱头蹲好！”

　　贺央还伸手把要捅向她的刀，握着来人的手转了了弯扎进人胸口。
　　右胸口，还死不了。
　　沾满了血的脸冲赶进来正面目睹这幕的警察笑了笑，随后懒洋洋地把手举起，蹲下前还踹了踹旁边的人让他让点位。

　　贺央很怅然，真的，真的很怅然。

　　她没想到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几乎是九沽城寨随处可见的，普通，伤亡轻微……好吧，伤亡可能比一般械斗要重一点的挑事儿，怎么就进局子了呢？

　　没有人乐意进局子，毕竟和几个你看不爽他，他也看不爽你的陌生人处在同一空间，互相瞪着眼，在心里进行无数能被打码，带着生殖器的友好交谈。

　　这事儿是挺累人的。

　　贺央懒得和一群毛都没长齐，也不知道得罪了那位大人被发配到九沽城寨这儿当差的警察互瞪。玩着手里藏下的细针，正卖力撬手铐就等着员警一时疏忽能逃之夭夭。
　　等贺家人来领她，那不如期望贺家那位丧天良的家主主坟冒青烟。

　　她这厢刚撬完锁，打算忽悠员警给自己出逃留位，对面盯着她的员警现一步被对讲机里的人喊走。
　　这天降的惊喜，果然里外都烂透的杉港站在她们这些命贱的社团古惑仔这边。
　　贺央没有犹豫，打开门就往外走，遇上落单神色匆匆的女警，当机立断把人砸晕拖到杂物间换了一身衣服。
　　出了杂物间，贺央压低帽檐混进来来往往的员警之中，心里还在嘲笑九沽城寨的人废物，员警也废物，两伙凑一块难怪谁也搞不定谁……这人是谁？
　　贺央从二楼杂物间走出来，下楼梯时迎面走来一个男子。
　　皮薄骨利，长了双多情又寡义的桃花眼，整个人简直俊出了邪气。
　　第一眼被此人美貌晃了神，下一秒人都走过了她才想起来此人的名姓

　　港岛路家二少爷，路行渊。
　　听闻路家家主路智衍在家族事业上杀伐夺断，在私事上难免随性而为，认真去盘算，怕是睡过半个港岛的女人。
　　路行渊就是其中一个后街卖酒女的幸运产物，七岁被接回的路家，可能是风流债放在旧贵族的主宅太过伤先人眼，刚接回路宅就被打发去了国外，十七岁回的杉港。
　　此后路家在港，名声最为风流倜傥的不再是家主路智衍，而变成了将将成年的路二少。
　　港岛财阀之子，风流韵事堆起来能把贺央给埋了的金贵路二少怎么出现在了老城九沽城寨这么个腌臜的地界？

　　贺央过了一脑袋的疑惑，没本事多想，压着帽檐走到一楼。
　　来来往往的员警像是碰上了什么要紧事，一个比一个慌乱手杂，混在其中的贺央甚至因为不够慌乱显得格格不入，被二楼的金贵人儿一眼认了出来。
　　少爷撑着栏杆往下看：“真的舍得？”
　　站在他身边，一身便衣的中年人看周围来来往往的员警，毫无情绪眼里又像有着歉意：“杉港警队是沉疴，需要一剂猛药，等阿央走了，便行动吧。”
　　路二少眼见这一楼装员警都装不像的古惑仔，轻笑出声：“那行，我通知陈家人行事了。”

　　不知道自己早已露馅的古惑仔，跟着安全通道的指示走到侧门出口。
　　像是心有所感，推开门前往后看了眼，拿着文件资料的员警交接得飞起，其中一个忙里难得喘口气的望见她。
　　“你要干什么去？”
　　贺央是个在贺泰麒跟前都胡编乱造不带眨眼的货色，这会四平八稳，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路二少说有东西落了，托我帮他找找带回警署。”
　　二楼吩咐交接事宜的路行渊无端打了个喷嚏，像是感知到有人拿他的名字在扯谎。
　　贺央半只脚都出了警署，面前问话的员警皱了下眉，大步流星朝她走来。
　　“你说谎！你是什么人，怎么混到了警署里来？！”

　　我焯!
　　满是废物的九沽警署怎么临到头出了个机灵鬼？！
　　半只脚都出了侧门，这会能被逮住？
　　贺央拔起腿就跑，无形中做实了此人身份有诈，员警来不及喊人，孤身跟上。

　　两人你追我赶，将将跑出千来米，都快绕进三不管的九沽城寨，身后就爆发一阵巨响。
　　员警比贺央先停下了脚步，往后一看。
　　袅袅黑烟弥漫遮住了警署上空的整片天空，火舌席卷整栋建筑，无数哭喊叫骂穿透不远的距离灌进青年的耳朵。
　　跑得太急歪了的警帽下渗出汗水，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是怎么了？

　　城寨里的人出来散步也望见了这茂密的浓烟和不熄的大火。
　　“哟，这是有人替天行道抄了那群伪君子的家咯。”
　　“这得是什么狠人，警署都能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