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初遇 ...

  •   天元二十三年,九月下旬。

      临近秋分时节,宣安帝邀请皇室宗亲以及文武世家子弟,举行一年一度的秋猎活动。贵为皇子的萧晚舟,在青楼的包房中睡得正香,隔日清晨就被宣安帝亲卫召回宫中。

      宣安帝坐在书案边批奏折,看见萧晚舟吊儿郎当地走进来便抬起眼说:“昨日又在帝京哪家青楼鬼混了?”

      萧晚舟身穿黑金相织的外衣,腰间由皮革腰带系着,显得他身材高大修长。萧晚舟身量近八尺,站在那有一种俯视一切的压迫感。

      他的面相并不具攻击性,他像他母后,有几分柔媚。而他的眼神又凛若寒霜,给人刺骨的冷。

      萧晚舟没急着回答,只是懒懒地挂在了门边,恹恹道:“回禀父皇,离东市最近的那家。”宣安帝皱眉看向他。

      萧晚舟不要脸,笑着加了一句:“他们家的娘子可谓是绝色。”

      宣安帝手上一紧,将奏折摔在了书案上。看其行为许是大怒,但之后宣安帝又异常平静地问他:“你可知明日是什么日子?”

      萧晚舟漫不经心,甚至闭上了眼:“秋猎了?”他语气中满是不屑。

      宣安帝突发恶疾似的,一拍书案,怒喝道:“秋猎帝京中所有的世家子弟都会来,而你作为朕的儿臣,亦是他们尊敬的殿下、未来的君主!不应该对中原礼节有一丝敬畏之心吗!这连始龀孩儿都懂的道理你萧云落为何不懂?!”

      他喊了萧晚舟的字。

      宣安帝在这处停顿片刻,稍后道:“如此不知礼数,还整日不思朝政,文不成武不就的,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萧晚舟似乎不解,笑着说:“那父皇不让我去便是了,何必如此麻烦。”宣安帝拍了拍书案:“荒唐!秋猎乃是中原千百年来的传统,岂有皇嗣不到场的道理?”

      萧晚舟觉得好笑:“去年秋猎之时儿臣亦如此荒唐,儿臣一直都如此荒唐。为何今年却不可?”

      “朕只是想让你改一改,幼时那般优秀,如今为何变成……!”宣安帝摇了摇头,露出愁苦的表情,“倘若,这江山社稷落到你手里,天下百姓的性命难道也要由着你胡闹吗?“

      萧晚舟愣了愣,又说:“那父皇让二哥继位便是了,儿臣对皇位不感兴趣,也并不善于政务。”

      宣安帝感到不可置信:“你……!”

      宣安帝的眼睛瞪得溜圆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放弃似的又挥手道:“罢了,朕今日叫你来此处,不是为了同你绊舌的。还有一事,朕听闻葛氏女心悦于你,你去见见吧。早就到了择妻的年龄。”

      闻言,萧晚舟冷道:“不见。”

      话音刚落,四周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过了一会儿,突然,萧晚舟的声音再次响起,幽幽回荡在偌大的殿堂间。

      “父皇,儿臣想通了,秋猎是中原历来的传统,应是十分重要的,秋猎时儿臣一定到场,臣携爱妾们去瞧瞧世面。”
      他故意加重了“爱妾们”三字。

      宣安帝险些要给他一巴掌好好教育,但萧晚舟没理他,转身走出去了。宣安帝追了几脚,没追上便罢了。只觉得自己这儿子太不争气。

      ……

      萧晚舟从皇宫里走出来后,就看见宫门口有一个风姿飒爽、腰间别了一柄长剑的少年正站在马车前,微微低头,宛如一座雕塑。

      大约是听见萧晚舟的脚步声,他反应很快地抬起头,作了个揖,语气不卑不亢地说了一句:“参见殿下。”

      萧晚舟微微点头,转身上了马车,少年仍然站在马车前,等待他发布命令。

      他抬了抬手,拉上马车内沿的窗帘,低声:“去阳春楼。”

      少年回答:“遵命。”话罢,他转告车夫,自己又轻盈一跃,跳上了马车前座。

      萧晚舟隔着布帘看着少年的背影,说了句:“远之,你进来。”

      这位少年是萧晚舟的贴身侍卫薛以年,字远之。

      薛以年听见自己名字,马上回过头,谨慎地进了马车车间内。

      待他坐下,萧晚舟看了他一眼,无声地动着嘴唇:“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薛以年读了唇语,同样无声回道:“回禀殿下,事情有眉目了。上次京中烟花节跟踪殿下的人十有八九就是炽青王的人,但那人不是个武功十分高强的主,可见炽青王没有对殿下下死手。”

      萧晚舟一只手靠在马车窗沿上,撑着头,若有所思,无声地说:“那他什么目的?”

      薛以年摇了摇头:“未知。”

      萧晚舟笑了:“他想试探我?可这炽青王非我朝皇室一族,只是个王侯,他为何要试探我,该不会是想谋权篡位?”

      炽青王是当今朝廷中最有权势的人,除宣安帝亲信、器重的重臣还有皇子的人以外,其他官员几乎全都是炽青的党羽。

      要是说了这位王谋权篡位,那可是要杀头的——当然,萧晚舟这个身份说的起这句话。

      薛以年微微低头:“殿下慎言。”

      萧晚舟闭了闭眼,撑着脑袋说了句:“睡会,到了再唤我。”

      薛以年点头:“臣遵命。”

      听着马车车辙的滚动声和外面街市里的讨论声,萧晚舟没有一丝困意,心里思绪翻涌。

      宣安帝也就是萧飞,在文朝时只是一员武将,统领中原南队,在天旋之变中带领百姓起义,歼灭在中原猖獗的北琅族狄人,被百姓推崇称帝,并无任何皇室血脉。

      但文朝君主文成帝推崇“尚贤“思想,因此萧飞登基称帝也并非违背先帝遗愿,只是引起了文朝残末皇室的普遍不满,炽青王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势力最大、野心最大的那一个。

      不想杀我?那想干嘛,想利用我?

      萧晚舟虽贵为天元独生皇族血脉,但整日花天酒地,已然沦为天元乃至天下第一大笑话。

      宣安帝认两位忠烈之子作为义子,两位年纪都大于萧晚舟,大殿下沉迷于读书,身体孱弱,二殿下文武双全,才智过人。

      而三殿下萧晚舟,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子,也许这炽青王正是看中了他的昏庸,想要拉拢他,假意帮助他登基称帝,最后把他当作执政的傀儡皇帝。

      萧晚舟想到这突然有点想笑,看来他演技实在不错。

      过了一会儿,马车缓缓停下了,薛以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殿下,到了。”

      萧晚舟睁开眼,慢腾腾地起了身。他弯着腰从马车里走出去,下了马车的台阶,远远冲着门口的青楼老板娘轻佻一笑。

      老板娘叫杜春花,是这京城中最大的富商之女,丈夫则是经营这家帝京最大的青楼,阳春楼的老板。

      她是个身材臃肿肥胖的女人,脸上浓妆艳抹,身上穿金戴银,一看就是一个家财万贯的主。

      杜春花夹着嗓子,笑着说:“诶哟,这不是我们三殿下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萧晚舟笑着:“杜老板,你这话说的,我不是天天来吗,难道是什么很稀奇的事?”

      杜春花用衣袖掩面,娇羞一笑:“殿下里面请,今天我们花魁来了,正在里面弹琴呢。”

      萧晚舟跟在她后面,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往里走。

      阳春楼内金碧辉煌,十分气派,两边是楼阁,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戏台,一进门就能看见。

      旁边刚才还在看花魁的路人看见萧晚舟进来,纷纷噤声。

      他环视四周,走到戏台前最近的一个位置坐下,然后随手揽过一个女人坐在自己怀里给他喂茶。

      他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戏台中央的花魁。

      花魁穿着一身血红色的戏服,头上没有戴过多的首饰,脸上还带着和戏服一样血红的蕾丝面纱,全身透露着神秘和清雅之感。戏服的裙摆中间有一条岔口,花魁的一只腿从里面露出来,皮肤白皙光滑。

      萧晚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笑着说:“你们这花魁,怎么还遮着脸呢。”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其他人纷纷说,这话也就只有尊贵的独生皇子萧晚舟敢说了。

      花魁拨琴弦的动作没停,对出言不逊的萧晚舟完全不理睬。

      众人看见这一幕在台下议论纷纷,说这阳春楼的听风花魁真是个有脾性的美人,居然连三皇子那个疯子都敢招惹。

      萧晚舟见自己被无视了,完全不显怒色,反而轻笑了一声。

      没意思。
      他松开怀里的姑娘,转身上楼去了厢房。

      萧晚舟进了门就在茶座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品味。

      薛以年跟着他进来,顺手关上了厢房的门。
      萧晚舟头也没抬,手指摩挲着杯沿:“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这听风花魁究竟何许人也,为何敢轻视皇室?”

      薛以年低着头,冷静地说:“殿下,臣之前就调查过这位女子,只是一个普通农商之女,家中非常贫瘠,也许是走投无路才来到京都。”

      萧晚舟轻声说:“既然家中贫瘠,那她为何精通琴棋书画,据我所知,听风花魁是只卖艺不卖身的吧?”

      薛以年说:“回禀殿下,她自幼好读诗文,也许是爱好促成,即便家境贫瘠仍坚持学了很多才艺。”

      萧晚舟笑了:“那你这么说,这听风花魁倒是个奇女子?”薛以年低下了头:“臣不敢。”

      萧晚舟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准备去床上睡一会儿。突然,门被推开了,冲进来一个一袭红衣的人。

      这不是刚才那个花魁吗?!

      薛以年出剑相当快,几乎是一瞬间,刀就架在了那花魁的脖子上。

      萧晚舟看着那人,表情竟有些玩味,随后抬了抬手,示意不杀。薛以年放下剑,将剑重新装回剑鞘中。

      萧晚舟脸上带着一抹笑:“远之,你先出去,我一个人就行。”薛以年点头:“臣遵命。”随后,他就出了门,站在门口守着。

      萧晚舟笑着反手把人按在了茶桌上。他抬手揭开了花魁的面纱,看到了一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

      白皙透亮的皮肤,殷红水亮的嘴唇,尤其是那双迷人的桃花眼,美得摄人心魄。

      那人对他说:“殿下,我不是花魁,我被人追杀了,求殿下保我。”

      这人一说话,萧晚舟就吓了一跳,这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

      萧晚舟倒是来美人不拒,笑着抚摸他的脖子:“花魁在哪?”

      那人神色有些不自在,低声说:“被我绑架了,在隔壁。”

      萧晚舟露出一抹淡笑,没作回答,轻轻吻了上去。两人唇齿交缠,鼻息缠绕在一起。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守门的薛以年拔出了剑:“来者何人?”

      几名刺客见到薛以年马上作了个揖,后退离开。

      那假花魁听到外面动静,马上推开萧晚舟:“感谢殿下救命之恩,改日必涌泉相报,小人先行告辞。”

      说罢,那人就想离开。

      萧晚舟却抓住那人的手,用力一拽,那人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凑上去又想轻薄这假花魁,没成想那人一只手掩面,打断道:“殿下,请您自重。”

      萧晚舟笑着,一只手顺着戏服的岔口摸他的腿:“这位公子,报恩没有诚意可不行。”

      他被摸得缩了缩身子,马上站起身,挣开挟持住自己的手,拎起裙摆就往外跑。

      说罢,留下一个红衣的背影,马上消失不见。

      萧晚舟意犹未尽,摩挲着自己的手指骨节,沉思了一会儿。没过多久,他又站起身,走出厢房。

      一出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薛以年。

      萧晚舟压低声音问:“谁派来的。”

      薛以年沉默半晌,说:“回禀殿下,臣刚才看见了他们腰间的令牌,有狄人的图腾。”

      萧晚舟皱眉:“直接挂了个令牌?这是明身份追杀啊,有些不合理。”

      薛以年微微低头:“不知对方是何居心,殿下,刚才那花魁说了什么,也许这突然造访的刺客和那花魁有关。”

      萧晚舟轻笑:“那花魁是个假的,狄族刺客冲着他来的,恐怕那小子也不是个善茬。”

      薛以年奇怪道:“小子?”

      萧晚舟摸了摸下巴:“那假花魁是个男人。”

      薛以年露出惊愕之色:“竟是个……男人吗?恕臣眼拙。”

      萧晚舟讪讪一笑:“摘了面罩你我也辨不出雌雄,简直美得雌雄莫辨。”

      薛以年低下头,没说话。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