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传之趣味江湖续》绯月若戏1

46、（二十八）

　　再次苏醒过来还是在地牢里面，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身体各处都充斥着难以忍受的痛楚

　　费力地挪动着胳膊坐起，可能是牵扯的幅度太大后背伤口再次撕裂，血液顺着脏乱的衣衫在寒凉的地板上留下道道痕迹

　　即使不用照镜子我大概也知道自己是一副怎样的鬼样子，想来他们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我才对

　　后来几天确实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在清醒与昏迷中不断痛苦挣扎，却依旧死死闭上嘴巴不肯透露半个字

　　血越流越多，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但始终吊着一口气死死硬撑

　　某一日被折磨得昏倒，像平时那般被随意扔到地上后，模模糊糊间我好似听到了余凝香的声音

　　“死了？”

　　“还差一点！”

　　虽然身体都在叫嚣着疼痛与疲惫，我还是强撑着最后的神智同她微笑，不过可惜我已经没力气转头了，她应该是看不到的

　　我听到她隔着铁栅栏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居高临下地欣赏着我这幅遍体鳞伤的模样，直到欣赏够了才大发善心地眨着水汪汪的眼睛道

　　“知道吗？我今天来就是来痛打落水狗的！”

　　说罢我听到她朝另外一个方向蛮横道“把锁打开！”

　　“这………让您进来我已经很为难了！”

　　“少废话！她从我手里抢走了男人，我难道还会放跑她不成？快点！我打两巴掌就走！不耽误你们什么！”

　　可能是惧怕她的威胁也可能是真的觉得我翻不出什么浪花，在犹豫小片刻后还是轻轻打开了牢笼的铁锁

　　一双绣着金线干净异常的粉色锦鞋伴随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慢慢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我能感觉自己的腹部被人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身体不由自主地翻身朝上，抬眼对上的是余凝香微微蹙起的眉头

　　“啧……鞋脏了！”

　　她颇为嫌弃地拢起耳边的碎发，小心翼翼地踩上几块还算干净的石砖慢悠悠来到我身旁

　　随着她的靠近，耳边环佩叮咚的响声越发响亮，沁人心脾的香气在我鼻尖萦绕，很好掩盖住了我身上鲜血的腥气

　　“就几个月不见，竟然弄得如此狼狈！”她捏住我的下巴细细又打量了会儿才睥着一双明眸嗤笑起来

　　“啪！”

　　突然的一巴掌将我的脸不由自主地扇向左边，她看到我不可置信的眼神这才心情极好地轻拍着我另一侧完好的脸颊笑道

　　“抢我的东西总得付出点代价不是？”

　　说出的话极为凶狠，但她的眼神却明显瞟向外面，像是确认了什么她以极快的速度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不由分说用指尖塞入我的口中

　　悄声贴在我的耳边咬牙切齿道“这是有个人说能救你出去的药！这下就算是本小姐还你那条命了！以后碰见了可别说我欠你什么！”

　　说罢她又匆忙地摆出那副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块的模样，昂着头目不斜视地走出牢房朝天翻了个白眼高傲道

　　“我可就是打了她一巴掌没干别的，到时候你们自己用刑出了什么差错可别再推到我的身上！”

　　那小捕头哪里敢说什么，只能毕恭毕敬地将人送出去

　　舌尖微微扫过口中甜蜜的毒丸，毫不犹豫地仰头咽下，呆愣愣盯着地牢上方懒懒散散地出神，口中却下意识发出了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我记得他曾跟我说过这种毒药，邪门得很。这种毒发作时间缓慢，毒性极大却不会立刻要人的性命，而是会一点点丧失五感麻痹大脑，在绝望中进入死亡

　　我心里极为清楚一旦服下它，大部分的几率我是活不下来的。罢了，输了就是输了，总归还是需要一些惩罚的

　　脑海中不期然闪过树下初见的画面，闪过那天晚上灿烂的烟花，闪过点点滴滴，最后定格在在那双晦涩沉痛的眼眸

　　无声朝着虚空翕动嘴唇惨然道：抱歉了……我一直都是你眼中的恶…

　　只是可惜发作时间有点长，足足受了两天的鞭笞后我的胸口才隐隐出现灼烧的刺痛感

　　好笑的是陆由前一刻还在坚持不懈地审问，后一刻我便当着他的面吐了他一身黑血

　　他怔怔地看了我半晌才反应过来颤抖地狂奔出去

　　被绑在木架上的我就这样孤零零被留在了这里，胸口那里的疼痛越来越猛烈，喉咙处涌上阵阵腥甜，口中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呕吐，恨不得将肝肺全数吐出

　　但我的意识却是该死的清醒，我甚至还有闲心想着不能吐到衣服上，不然弄脏了就衬托不出我的漂亮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胸口那种疼痛的感觉骤然消失，但眼前的景象却开始变得模糊不已，下意识眨了几下眼睛，明明刚才还能看到大门的轮廓，现下却是连轮廓也看不清了

　　又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眼前的光线一点点暗淡，直至完全陷入黑暗，漆黑得不见一丝光明。

　　睁着茫然的双眼等了许久，身体骤然一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好似有很多人在我耳边不断诉说着什么，但我真的听不清。

　　那种嘈杂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耳旁，十分的吵闹却摆脱不掉

　　我想回山上了，师傅还在等我回家呢，他等急了可是会不理我的。还有那窝刚生下来的小兔子也不知道长到多大了，原本想着冬天给它们做个窝来着

　　就这样想着我的世界忽然安静下来，安静得自己的呼吸声也不见了

　　好像下雨了，我茫然地望向虚空，一滴两滴雨水落在我的手背，冰凉沉重……

　　汹涌的困意将我清醒的意识冲散得七零八落，耐不住渐渐上涌的睡意我彻底融入这片黑暗之中

　　也不知到底是睡了多久，是被耳边若有若无的声音吵醒的。其实严格来说那个声音其实也不大，只是一旦习惯了周围静谧的环境，突然出现的声音就显得是那样的突兀

　　下意识皱着眉头想要睁开双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我服了毒！按理说应该是死了来着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无奈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硬得和石头一般，连动动手指都变得困难无比

　　所幸身体动不了，眼睛睁不开，听力确实恢复了十之八九。我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很无聊，但是并没有，二师兄每日都会兴致勃勃地在耳边给我讲一些八卦，我听得还是津津有味的！

　　要说二师兄这个人也是缺了大德，每次讲都只肯讲一半，难受得抓耳挠腮，恨不得上手挠花他的脸！

　　从他这些日子絮絮叨叨没个重点的话中，我捋出了事情的后续

　　我陷入昏迷后，余凝香暗戳戳想要把我偷出来，结果被无情发现了。无情虽没有揭穿她，但也没有同意将我送出去，气得余凝香指着他的鼻子骂了好一通

　　最后还是大师兄及时赶来引开他，二师兄负责将我连夜带回山

　　有一次二师兄说他扛着我的身体偷摸躲在两人不远处暗中观察的时候，看见大师兄一个巴掌就给那个捕快扇地上了，牙都飞出去好几颗！

　　又说那小子估计也是心虚，都被打得快没人样了也不知道还手，是真不怕死啊！早知道大师兄那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只是后来二师兄就再也没有说过关于他的事情了，只是絮叨一些无关紧要的江湖八卦。

　　比如余凝香去闯荡江湖了，名气没出来倒是找了个不错的受气包，也是真喜欢她

　　还有沈晚晚和周清松结婚了，只是周清松并没有接手周家，而是带着沈晚晚离开了那里，决定去罗子芩那里住下

　　罗子芩神医的名号越来越大，连大师兄都觉得他未来可期

　　兜兜转转将近一年的时间，我的身体随着大师兄每日精心的调养如今还算恢复的不错

　　虽然武功大不如以前，不过至少命保住了不是？人要知足的嘛！

　　又是一年深冬，披着厚实狐狸披风的我惯常踏过皑皑积雪站在山崖处向下眺望，呼出的白气转瞬便消散于空中不见

　　往日山下喧闹热烈的集市村落如今全都被皑皑白雪所包裹，透出几分清冷寥落，偶尔有路过的行人也皆是行色匆匆的样子

　　冬风凛冽呼啸着将三千墨发向后扬起，在空中划过好看的弧度再度落回肩

　　鹅毛般的雪纷纷扬扬撒向人间，指尖不自觉抚上腕间的玉镯楞楞出神

　　京城大概也在下雪吧，他也会看吗？

　　站立许久肩头落下已然薄薄一层雪，不由自主地伸出指尖接住一片如蝉翼的雪花，只是可惜还未欣赏到它全然的样貌便已然悄无声息地融化

　　雪势越来越大，夹裹着寒风吹往各州各地。冰天雪地待久了手脚都有些发麻，转身之际忍不住又看了眼身后那片银装素裹的天地，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了那首诗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