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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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京城内灯笼高挂，街上小摊不胜枚举，老板娘一边手上忙活一边与老板拌嘴，白日行人甚多，小孩间的嬉笑打闹声传遍整个街巷。
然而将军府依旧冷清至极，连这条巷子都极少有人踏足，沈逐已经很久没安安静静睡到天亮了，一睁开眼便看到对床的椅子上坐着人。
吓得他一激灵，马上蹦了起来。
当看清是严靳坐在那时，沈逐又一整个瘫了下去，侧头撇了眼男人微微晃着手里的玉脂杯。
他昨晚睡在了钺王府，可能整日夜不归宿的太子压根没发觉。
严靳抬了抬小巧的酒杯：“龙井，喝吗？”
沈逐迷迷糊糊的摇了摇头：“你怎么在这里……困。”
说完嘴里还小声喃喃：“走路没声……”
他钻被窝里试图屏蔽阳光和屋里的人许久，还是磨磨蹭蹭的起了床。
他醒了之后便再难睡着，在太子府时萧晋齐总是半夜参加晚宴回来闹他，于是直接导致了他连睡个好觉都成奢侈。
严靳就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犯迷糊，偶尔抿一口茶。
心里叹息道，也该戒酒了。
“醒了吗？醒了换衣服，带你出去。”
“去哪？”
“去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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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府前随手从这间客房的衣柜里掏了件红衣，穿了下刚好合适，疑惑的扫了一眼严靳。
比他身高高出至少半尺的严靳：“……怎么了？”
“没事。”
许是之前这间房住过与他身形相似的人罢了。
严靳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钺王府的下人都放假了，严靳只得带着他走街串巷，直到沈逐感觉都走到郊外了，才勉强停下。
原本在附近巡逻的叶清秋一看到严靳便冲上来和他勾肩搭背：“啊，严兄，今日中秋，不去宫里热闹一下嘛？”
严靳没动作，嘴角勾了勾。
叶清秋这才注意到跟在他一旁的红衣男子，也和他打了声招呼，“你好啊小兄弟，方便交换个姓名吗？”
严靳见沈逐不想说话，一脸不太高兴的模样，一手把他拎开道：“沈逐，醒醒神了，这是军营。”
沈逐愣了愣，瞬间清醒过来。
沈逐原本以为他要像萧晋齐往日过七夕什么的那样拉着他买东买西，逢人炫耀一句“这我太子妃，好看吧”，逛到夜晚回宫里参加宫宴，一整天下来，自己除了累，什么都感觉不到。
所以沈逐非常讨厌过节，非常非常。
但他没想到，严靳竟然带他去了玄甲军驻军地。
玄甲军本是南方五军之一，此次回京，也仅仅是因为天子寿宴，各军各携部军回京接受检阅，但部军不许入京，只得在城外驻扎。
他不知道这些事，他被萧晋齐捆在身边已经快两年了，很多事情原本知道的又不太记得了。
“没事没事，我叫叶清秋，是今日巡营的将领之一。”叶清秋挠了挠头，将搭在严靳肩上的手收了回来：“你们吃早饭了吗？营里刚好剩了点吃的。”
“我叫沈逐，”沈逐抬手作辑：“不好意思，刚才没反应过来……”
动作生疏，却带着一股认真的傻劲。
严靳偏头看着他的眼，笑了笑。
“我们还没吃。”严靳伸手抓住沈逐的手腕，“跟我来。”
沈逐被猝不及防拽了一下，踉跄两步，险些往地上摔去，还好严靳眼疾手快，扶住了。
“严靳！”沈逐胆战心惊的站稳，下意识喊了他一声。
“在呢。”严靳漫不经心的回道。
这里一整片街道都驻着军，都是看胸口标志认人，偏偏沈逐除了玄甲军的标志其他哪个都不认识。
很快，他们走到了一间高挂桂灯的房子前，严靳没敲门便直接推门而入。
沈逐还在垂眸盯着他覆在自己手腕上节骨分明的大手。
好暖……
突然，一个年轻人凑了上来，笑嘻嘻的拍了拍沈逐的肩：“沈越，好久不见啊，上次我寻你给我作的诗呢？”
“是啊是啊，沈兄，我可是缠了你半年才应下给我讲试策的，居然敢放我鸽子，哼！”
沈逐一听见“沈越”二字，身子蓦地一僵，转头看到江言祁，一下子没控制住情绪，上前和他抱了一下。
“言祁，阿珂，子敬……好久不见。”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都开始颤抖。
“喂，你们在外面干嘛呢？”屋内屏风里走出一人，手持折扇款款而出，一身青竹长袍更显温文儒雅，半边琉璃镜夹在高挺鼻梁，笑起来温润如玉：“快进来啊，小徒弟，这局可就差你了。”
沈逐看到他的一瞬间更是愣住了，反射弧超长的扑了过去，“师父！你不是在北疆吗，如何想起回京了？”
叶锦江抬手揉了揉他的头，眸子里是无尽的温柔：“我的小徒弟被欺负了，为师肯定要替你出头啊。”
说完又哭笑不得的补了一句：“你师娘生怕你多受几日欺负，就差找匹狼追着我跑了。”
严靳看着眼前被众人簇拥的沈逐，眼中盛满了柔软笑意。
这才是沈逐。
那个快乐自在，总是带着少年意气和一身书卷气的“京城四子”之一。
他从来都不该是那个狼狈不堪，被放在低位自我欣赏的败者。
“沈越沈越，快来，这诗我接不下去了，快快快替我接个盘！！”
“哎，这就来。”沈逐放开了叶锦江，朝屏风里走去，脚步轻快。
片刻后，他又从屏风里走出来了，严靳正疑惑他要作甚，只见人径直走到了自己面前，抬头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一双眸子黑而明亮：“你也来，来看我怎么一个个碾压他们。”
语气依旧平静，却在嘈杂的背景下清晰的传入了他的耳中。严靳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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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晋齐回府时发现原本应该乖乖在府里待着的小兔子不见了，急得立刻派人去找，结果问了半天知道是钺王拐走了，现在人在军营。
军营驻扎的那几条街全是军人，若是他一个太子带兵在那打起来，会非常难看。
于是他给沈逐传了一封信，不，准确来说是一句话——
乖，回来吧。
沈逐正玩的开心，后面和几位朋友在一起品茶赏花，严靳便在一旁守着，收到那封信的时候，大手一挥一个字装满了整张宣纸——
滚。
萧晋齐气得额头青筋暴突，抓着宣纸就要入宫觐见皇上，这笔迹必定是严靳的，人证物证俱在！
迟迟赶到的叶清秋一见到他是真一点没客气，把人拎起来就走。
跟在萧晋齐身后的禁军原本想拦，结果被动作更快的十六给架住了。
“喂喂，你干什么！我是太子，你这么干要被砍头的！”
“你就是天王老子在我的地盘连屁都不是，”叶清秋使劲拽着他的领子，险些给他当场下去了，“老实点！”
严靳特意选了隔了好几条巷子的酒楼，在里面喝茶（……）。
萧晋齐被放开时憋的面红耳赤，还在喘着气，以非人的毅力大声喊出了三个字：“严子钦！”
严靳被这气吞山河的一喊吓得手一抖，半壶茶差点洒自己身上。
“有病去治。”严靳淡然的抿了口茶。
萧晋齐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一屁股坐下正想开骂，突然被飞过来的一本账本打了个正着。
“我操！”一句脏话脱口而出，萧晋齐捂着自己的脸，眼光却投向了那本摊开的账本。
脸色突然一变。
“这只是个警告。”严靳抬起茶杯朝账本上一字洒开，被茶水晕开的账本字迹变得模糊不清，“三天时间，决定好是放开沈逐，还是身败名裂再失去沈逐。”
“你为什么要掺和我和他的私事？”萧晋齐的手紧紧握成拳，用力得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来。
“因为我喜欢他。”
以为会和党争有关找他开条件的萧晋齐一下子愣住了，抬手指着他，语气颤抖：“好……好啊！亏我不论身份和你称兄道弟十余年，你竟然敢觊觎我的妻！”
严靳原本还打算和他多争几句让某太子当场自闭，十六忽而进来凑在他耳边说了句话，脸色一变立刻起身欲走。
“等等。”萧晋齐许久才勉强冷静下来，眼中恨意未散：“让他亲自和我说。”
严靳脚步一顿，却仍旧没有回头，大步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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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将军。”
叶锦江站在巷口，见他上来，便拱手作辑，语气恭敬：“这次多谢你将沈越从太子府带出来，改日必定携礼登门拜访。”
“无妨。”严靳抬手将人扶起，“这次是他聪明知道来找本王，否则可能还会拖很久。”
这次见面并不是恰巧，严靳也没有那个号召力能一夜把人给全叫来，一开始是身在北疆的叶锦江最先知道和亲的事，他也深知沈越的性子，绝不会容忍共侍一夫，而太子身居高位，身不由己。
“沈越”是沈逐的曾用名，在嫁入太子府后，沈逐不愿以那个曾在文坛挥斥一方的名号嫁做人妇，于是改了名，也自此退出文坛，不再提笔。
那个名字代表着他一生中最光鲜的时代，也是挥之不去的遗憾。
他们今日聚集的这些人中，很多一部分是曾经仰慕沈越这个人而自发前来助他重回文坛的。
“严靳……严靳呢？”
一个带着些许醉腔的声音从叶锦江背后传来，严靳远远看到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正扒着墙边试图走过来。
严靳绕过叶锦江便快步走过去，将走得踉踉跄跄的人扶住：“我在。”
叶锦江在二人背后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逆着巷外洒来的光而去。
沈逐抬眼直直盯着他的眼，严靳与他对视老久，直到严靳的脸都僵得快垮了，沈逐才突然傻笑一声：“嘿，你真好看。
“比我还好看。”
严靳扯了扯嘴角，“喝了多少？醉成这样。”
“没喝多少……”沈逐迷迷糊糊的抬手，比划了一小圈：“就……这么多。”
他今天高兴，就跟着喝了几杯，但没想到自己是个一杯醉的。
“行了，”严靳将他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站直，回家。”
好不容易将人拖回府的严靳才想把他放下，又被顺势扯住了袖子。
“别走……”
沈逐红着眼眶看向他，眸子朦胧迷茫，一身红衣更衬得人如雪般纯净白皙。严靳望着他这幅模样，喉头滚动。
他在南疆守关时，每每看到皮肤稍白的人，便会想起沈逐。
于是严靳就像疯魔了似的，在府中备了许多合沈逐身形的衣服，将侧室单独收拾出来，想着，钺王府是有他的。
他会在自己身边。
“我不走。”严靳俯下身凑近他的脸，鼻尖充斥着桃花酿的醇香味，明明醉的是沈逐，他却也好似醉身其中。
沈逐嘴角绽开一个笑，软绵绵的手搭上他的脖颈，挑逗似的在他的鼻尖落下一吻。
“师父说，严靳对我最好啦。
“奖励你。”
在这样寂静无声的地方，他们挨得这样近，都可以听到对方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严靳低头吻住了他。
放纵这一次，就一次。
他想。
夜幕降临，如水波被泛起涟漪，树林阴翳，透过风中的月，高挂贪婪夜色，照出一方天地。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