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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有人要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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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马车在深夜的山林里疾驰,姬玄卿半躺在车里,对着镜子捏了捏自己的脸……真丑。
其实她对穿越没什么意见,但对于穿成这么张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脸,她还是很有意见的。
自打天界地府改革之后,她偷摸连上人间wifi,也看了不少整容模板。若非现在自己丁点法术都使不出来,她怎么着也是要换一张的。
她叹口气,忍不住又捏了捏自己的脸。
然后马车突然往前一蹿,又摇摆两下猛地停住,姬玄卿手下一抖没控制好力道,疼得她“嘶”了一声,赶紧揽镜去看,果然脸上被她的手指甲掐出来两道深深地红印。
姬玄卿火气蹭地就涌上来。
正准备开门,就听“咔哒”一声,利箭穿破小窗直直刺入厢壁。箭尾的翎羽也随之抖了一抖,吓得她浑身僵硬,把手立刻又缩了回去。
好家伙,她心想。在外人眼里这么形如鬼魅的一辆车居然还敢有人截停?
指尖残留着箭矢刺过来的锋锐触感,姬玄卿深切反思了一下……
瞬间又是几支利箭破空而入,马车四壁陡然多了好几个窟窿,朦胧的月光顺着缝隙泻入。
她并不想当诸葛先生草船借箭。
姬玄卿十分心疼地摸了摸那几个破洞,然后眼神一凛,随着几道银芒射出,她已然立在了尚还婆娑的树桠之间,如一道翩羽惊鸿,落地悄无声息。
银芒逐渐逼近,散如满天星辰,她手腕一抖,锋利的剑刃便如绸练一般甩出,柔软却又铿锵有力。
剑锋刺破虚空而来,发出阵阵啸鸣,与无数利箭相抵,又碰撞出激烈的铿然之声,电光火石之间,她身影腾转如飞龙一般,尽数箭羽纷纷折陨跌落。
“尔等何人!”
她横剑身前,半立在马车顶上,面容其实并不多冷峻,一双眼漫不经心扫过地面众人。
那本是一柄软剑,柔软如练,纵直铿然,朦胧的月光映照在剑锋上,闪动着银月流光的色泽。
这柄剑比寻常的软剑更细,剑尾雕刻精致,嵌有金石,平日缠在腰间并看不出是个武器的模样,衬着底下系的长长流苏,倒像个寻常女儿家环在腰上的装饰。
底下人相互看了一眼,又望向最前头那个又高又壮的男人,并没有人回答她。
就在这时,密林深处突然射出一枚弩箭,直冲着姬玄卿而去,随着箭矢呼啸飞来,这些人也好似得了什么讯息,纷纷掂起手中刀剑冲了过去。
姬玄卿跃下车顶,尚来不及喘息,便又抵挡着簇拥而上的人群。
这几年她一直四处游历,偶尔行事是有些,呃……潇洒任性。可也不至于招惹着哪路人物,竟还巴巴地追杀她到这么个荒山野林吗?
她眼中疑惑更甚,便趁着打斗的空挡顺手揪住一个人问他:“你们是什么身份?受谁指使?我招惹你们了?”
也不怪她这么问,实在是这些年做事不拘小节,树敌太多,前来寻事不要紧,总得问清来路,日后也好报复回去。
只是这人颇有经验,凭她怎么问就是不说话。
姬玄卿便又寻思,莫非是她想太多,这伙人就只是山间草莽,半道截她也只为财?
见她发呆,这人突然有种被人看扁了的恼羞成怒。他后撤半步,趁她不备猛地一击,招式极为刁钻凌厉,姬玄卿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
果然不该轻敌。
她叹口气,如今不比以往,虽然还留着神仙的底子一时半会死不了,可被人砍得次数多了也还是要命的疼。
所以姬玄卿无比后悔,怎么就一时心软答应了那没小良心的不肖徒。
半月前还在庐山潇潇洒洒赏花赏月,接着她那位冤种徒弟姜羲的信就来了,好家伙信里凄凄惨惨涕泪直下,然后她脑子一热就入了那小子的道儿。
一路上风餐露宿颠簸潦倒,如今也头昏脑涨得不甚清明,连带着打架都不顺手。
姬玄卿扼腕长叹,便又忍不住分了神。
趁此空挡众人斧钺钩叉一并上前,不想再给她停留之机。
姬玄卿也嫌麻烦,顺手转了把剑柄,正准备解决干脆,却见从人群背后倏地飞过来一柄长剑,堪堪挡住四面攻势,而后折身回旋,稳稳落入来人手中。
浓密的枝叶拂开两端,头顶是高悬天际的明月,四周是寂静舒朗的繁星,月与星的交错间,他锦衣素袍凌空而来,仿佛谪降凡世的神祇,眉目隽秀,清冷矜傲。
姬玄卿撇撇嘴,突然有些愤懑,好家伙分明是个凡人,怎么一番气度比神仙都像神仙。
不过当他抬眸望过来的时候,心底的那丝不忿却瞬间消弭很多。
这群人不过乌合之众,虽然自己解决起来也不费什么功夫,但谁会拒绝一个亲自送上门来的辅助呢,况且这位辅助长得还这么……嗯,花容月貌。
见有人帮忙,这群人忽然止住了攻势,或者本身他们就没想着如何。
为首那人使了个眼色,众人并不犹豫,就像来时一般无声无息,他们很快四散隐去,只是临走前还不忘带走了她搁在马车里的包裹,这一点让姬玄卿很是气恼。
倒也不为别的,她从庐山过来时带了好些金银细软,全都在那里头包着呢。
但她也不想在这时候去追究,只是倏而,姬玄卿一个回身,她好似感应到了什么。
身后密林簇簇,一阵微不可察的窸窣声响,暗淡的夜色中那片叶子似乎抖了一下。
果然没有猜错,此处还有别人。
不过这人应该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很快便也离开了那里。
姬玄卿就回过头。
平心而论,不管天上还是人间,她见过的美人很多,但比他好看的还真不多见。
他负手持剑,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月辉轻柔洒下,周身似也笼着莹莹微光。清冷俊秀的脸上依然淡漠从容,他不是个轻易情绪外显的人,孤身立在那里的时候,仿佛和疏冷的月光都要融为一体。
明月辉洒枝头,在树影婆娑中,逐渐摇曳出一副浓墨淡彩的画。
清冷人间月,遥遥不可攀。
然后她就笑了,甚至连眼睛都眯成了一道月牙:“恩公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姬玄卿眉眼弯弯,高悬天际的朗月发出莹莹辉光,辉光就这么映在她的眼里,一时竟比月亮还要璀璨。
“你帮了我,按照话本子里写的,我可是要做牛做马涌泉相报以身相许的……”
这姑娘越说越荒谬。
来人暗暗皱眉,并不理会她什么,径自翻身坐在马上。
月光透过繁枝茂叶洒下,在他的身上投映出一片斑驳,挺直的脊背隐在月辉下,如崖边的幽幽篁竹,俊拔而又孤傲。
半明半暗中,他扫了姬玄卿一眼,那双眼如浸了最清冷的一缕月光,亘古之间静如深潭,分明清澈澄明,却又深不见底。
然后没有半分犹豫,他手握缰绳抖了一下,马蹄便朝前方驶去。
然而越过姬玄卿的一刹那,借着月色隐约的光辉,马鞍上隐隐浮现出一个手绣的“方”字。
方?
元宁方家?
姬玄卿一双眼陡然睁大,琉璃似的眼珠子更加亮晶晶,圆滚滚:“方允执?”
她惊喜的声音传来,前头那人猛地一拉缰绳,就听姬玄卿又道:“你成亲了吗?”
这声问询清脆响亮,还带着数不尽的兴奋与激动,方允执身子一僵,复又纵马前行,再没见他停顿一次。
本来就是一段小插曲,方允执并不把它放在心上,只是当第二天小厮来说有人敲门,怎么轰都轰不走的时候,他才忽觉有些麻烦。
墨砚就这么垂着头站在一旁,脸上哭也哭不得,笑也笑不得,一时表情竟有些滑稽。
方允执却仍然从容镇定,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皮子都不抬一抬,兀自翻着手里的书,为数月后去京城述职做打算。
若搁平常,就算借他十个胆子,墨砚也不敢在此时打扰,只是……
“爷,她不走。”
墨砚咬咬牙,鼓起勇气重复了一句。
方允执终于抬头,冷冷淡淡的目光瞥了过来,分明他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墨砚却还是咽了口唾沫。
“轰了好几回了,那姑娘就赖在门口,说什么都要见您。”
他脸上堆着笑,带着明显的谄媚讨好,说白了也是仗着自己打小跟着他,才敢过来问问……
当然,也是为了前院做事的紫竹姑娘,但这话可万万不能说与别人知道。
想到紫竹,他心中顿时生出了一股英勇之气,便又给方允执多提了几嘴:“那姑娘身边竟还带着辆马车,光天化日的就横在大道中间,马车上也不知道怎么,破了好些个窟窿,瞧着摇摇晃晃离散架也没差多远……”
“不知是哪里来的破落亲戚,那姑娘一脸凶相,可不像个好惹的。”
很多窟窿的马车……
方允执翻书的动作顿了一顿,就想起来昨夜在城外林子里发生的事,也想起来了那姑娘问他的最后一句话。
轻佻,浮滑,举止轻狂,口无遮拦。
“她叫什么?”
墨砚突然犹豫:“没来得及问她姓名,不过……不过那姑娘喊……”
“那姑娘喊……”
“那姑娘喊着过来提亲,要您等着做新郎倌!”
方允执倏地拧起眉,骨节分明的长指在书页上点了几下,似乎在平复心中骤然腾起的那丝嫌郁。
他知道是谁了。
“轰走。”
他道,语气依旧清冷淡漠,只是一向平静的脸上意外多了几分愠怒。
可惜话音未落,就听见墙头一道漾着笑的声音,清脆得像晨起雀跃歌唱的鸟儿:“恩公早安啊!”
素来波澜不兴的一张脸陡然紧绷,抬头时正看见墙上露出来的一颗毛绒绒地脑袋。
姬玄卿就这么趴在墙上,咧着嘴笑得很开心,两侧的小虎牙也露出了个尖,显得狡黠又奸诈,活像个小狐狸。
“方公子好巧,咱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