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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无情道剑修 ...
这一座名为玄雾的小城,曾是玄灵宗的辖地,不久前玄灵宗覆灭,于是由其他各宗来的修士暂时接管。
极其罕见的,有两只鬼君同时出现在这座小城。
原本在妖鬼潮之下本就摇摇欲坠的小城,一朝陷落,落入了两只鬼君手中。
抓住沈簌簌的,名叫“魊”,比起当日在极光城见到的时候,他又不知吸收了多少人的血气和怨念,周身的气息已经截然不同了。
此时,脚下的整座城,都陷入了他的领域之中。
整座城就好似凭空从地图板块上消失了,抹去了所有存在的痕迹,这边甚至连求救的信息都没能发出去,就彻底陷落。
沈簌簌被提溜着,穿过潮水一般的妖鬼群,一路晃荡着像一块破布,带着她出了城,走入了深浓的绿雾之中。
她说不了话。
只能听着旁边这只刚学说话不久的鬼,不断重复着楚轻尘和帝剑的字眼。
那一枚沉寂许久的帝剑令,在腰间晃啊晃。
沈簌簌微微闭了闭眼,她不过是顺带的,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楚轻尘。
这一段时间,人族反扑得十分迅猛,接连损失了好几只鬼君之后,他们终于坐不住了。
最初,在薄暮冥冥中被绿色雾气笼罩的山林,会有妖鬼出没。
渐渐的,妖鬼之势壮大,已经不再只是少量地在山林中出没,村庄、城镇……
乃至于现在,一整座城都被浓得化不开的绿雾笼罩,陷落成了鬼城。
在城池之外,一眼望去,甚至一眼看不到头,都是这样的绿色。
鬼魊带着她走了许久,沈簌簌的意识已然有些昏昏沉沉。
鲜血流失的速度太快,她感觉有些冷。
停下来时,眼前立着四道一模一样的黑影,只是身上气息略有不同。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形无面,在地上拉出一道深浓的墨迹。
原来……
还不止两只。
沈簌簌牵动唇角,五只鬼君压境,从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这场仗要怎么大?
小白提醒道:“痛觉屏蔽的时间快过了,你要不……先睡一觉吧。”
她明白小白口中的“睡”,显然是直接昏迷了。
“没关系,”小白平时有些不靠谱,此时却镇定地开始安抚沈簌簌的情绪,“虽然咱们好感度也没了,能源也快用光了,但是如果真的出现什么意外,我用光备用能源也会让你的神魂安全脱出的。”
“……”
小白看着系统的倒计时,不忍道:“沈簌簌,你睡一觉吧。”
“不。”
沈簌簌努力保持着意识地清醒,努力地想要分辨出眼前四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黑影,分别是谁。
二十四鬼君是实力远超鬼王的存在,但他们之中实力也有高低之分。
鬼魊的实力排在中游水平,那来的这些,究竟是下等的鬼,还是上等的?
他们有某种沈簌簌听不懂的交流方式,在无声的静默中,他们好似完成了一场复杂而深入的交流,无形而冰冷的目光齐齐落在她的身上。
有幽深漆黑的力量,自黑影身上蔓延而出,逐渐汇聚在沈簌簌腰间帝剑令上。
他们在试图联络楚轻尘。
见状,沈簌簌反倒松了一口气。
这块帝剑令已经几年联系不上人了,她拿来都没用,更何况是他们。
她原以为,他们这一群掌握了什么特殊的能力,能隔空利用帝剑令对楚轻尘做些什么。
如果只是联络的话……
但下一秒,有一道清晰的白光映照在眼前深浓的绿雾之中,白光之中浮现出楚轻尘的身影。
沈簌簌眸光微颤。
她不知自己现在究竟是副什么鬼样子,她也看不见。
但从之前那些人的眼神中,近乎可以猜测到,她现在的模样,一定十分狼狈、且令人难以直视。
白光之中映出的楚轻尘看起来有些陌生。
几年不见,他好似真的成了那个立绘中的玉珩仙君,冷得像雪,眉目之中是霜雪肃然。
他也看见了沈簌簌,他的目光没什么变化。
仿佛眼前,被挟持在鬼君手中的,只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女修,连他的神色都未有分毫变化。
“楚……”
“这里,是,玄,雾城,你,独自,来。”
“否则,她……”
“死。”
那股古怪又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帝剑令的画面中只能看见楚轻尘,而楚轻尘那边,也只能看见沈簌簌,和身后挟持着她的黑影。
但远远不止。
沈簌簌望着白光之后,还有漠然无声静静站着的四道黑影,他们的目光也同样落在白光之中的楚轻尘身上。
目光中是某种冰冷仿佛无机质生物一般的杀意。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圈套。
饶是楚轻尘之前已经有了诛杀鬼君的辉煌战绩,但也并不是他独自完成的。
而且……
他的对面往往只有一只鬼君。
天下的二十四鬼君,分别出现在不同的地方,他们占据着自己的领地然后不断向外扩张,轻易不会到旁的鬼君领地上去。
但楚轻尘他……
知不知道这里有五只?
沈簌簌张了张嘴,想要发出示警,但是伴随着系统中的倒计时彻底归零,那一股一直被系统屏蔽的强烈痛觉席卷而来。
她被痛得痉挛了一下。
整个人只发出了一声轻不可闻,连空气都无法颤动分毫的气音。
她想说:“别来。”
但她的喉咙像是破了一个大口子,有森冷的空气呼呼地往里面灌。
沈簌簌睁着眼,纵使发不出一点声音,也不断重复着“别来”的口型。
痛,太痛了。
这近乎超出了以往沈簌簌对疼痛的所有认知。
他们留着她还有用,尚且一来就下了狠手。
那么楚轻尘呢?
他现在是二十四鬼君的眼中钉、肉中刺,地位森严的鬼君都难得聚在了一起,只为了诱使他入局。
若他来此,面临的一定是前所未有的险恶局面。
朦胧的视线,望着白光中画一般长身玉立的人,他始终不置一词。
眼神之中好似全然的漠然。
沈簌簌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不再是从前了。
-
“剑主,他们突然这样用帝剑令联系你,必定没安好心,”叔林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见他仿佛真的忘得很干净,才松了一口气,“我们已经接近了魌,这一只还不知是谁。”
“或许就是鬼君之间互相通了消息,引起了他们的戒备,这才想要采取这种调虎离山的计策……”
叔林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中心大意就只有一句话:“不能去。”
楚轻尘对于他说的不置可否,神色无波无澜:“玄雾城,失去联络多久了?”
“……约莫半天时间。”
“可有求救?”
叔林沉默片刻:“没有,就连原本安排在那边的长老也……”
楚轻尘眸色沉沉,眼前是一片笼罩在绿色雾气中的沼泽,是寻了多日的鬼魌领地,其他人都在从别的方向靠近。
只要进入魌的领地,四方的人就会同时设下阵眼,链接成困阵,魌便只能被留在这里,不会逃亡别的地方。
连同他的分身,也是一样。
鬼君不是不死不灭,他们同样也有弱点,但是一直以来,鬼君十分难杀,都是他们有不断切割分身的能力。
若是一个不留神没有处理好,跑出去一丝半缕的黑气,待他吸收了足够多的血气和力量,又会再次泛滥成灾。
这是他们研究了许久,找到的唯一办法。
也是成功率极高的一套办法。
叔林观他神色,咬了咬牙,小心道:“我怀疑玄雾城有不止一只鬼君,他们贸然发出邀请,必然做足了准备,恐怕……”
“剑主,不如我们还是先按照原计划处理了魌,再同诸位长老前辈商议对策。”
叔林绝口不提那被挟持在鬼影手中的女孩,那模样,仿佛已经活不长了。
他有些不忍,但是事关大事,不能在这样的事上栽了跟头。
楚轻尘漠然无声。
他的神色冷寂,仿佛初冬封冻的冰层。
他想起了方才看见的那一双眼。
仿佛大雨过后的湖面,湖水就要满溢出来了,可终究没有落泪。
那般血肉模糊的场面,换了任何一个人恐怕都难以保持镇定。
她已经发不出声音。
但还是一遍一遍地对着另一边的人做出口型。
别来。
明明已经自身难保了。
却还在担心别人。
真是古怪的人。
楚轻尘驻足不前。
“……剑主?”
“通知他们,去玄雾城。”
-
沈簌簌拒绝进入昏睡状态。
在那种状态之下,系统可以用最低功耗的能量保留她的生命体征,确保不会突然死掉。
简而言之,比较节能保险,也无痛。
最开始那一波突然的痛感结束了,习惯之后,沈簌簌居然觉得也还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痛到麻木了。
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整个人感觉有些昏昏沉沉的,仿佛下一秒随时都会昏睡过去。
把她抓来的魊,用完之就把她扔在了地上,落在其他四只黑影密切的注视之下。
他们没有给沈簌簌止血,也没有再理她,仿佛断定了眼前这个人类一时半刻还死不了,还能在最后发挥她的光和热。
于是沈簌簌就一直拉着小白说话。
“如果好感度为0的情况下脱离这个世界算任务失败吗?”
“你备用能源用用光了会怎么样?”
“脱离这个世界之后呢,直接开始下一个攻略目标,还是重新来过?”
“我走之后其他人呢,这个世界会封存吗?”
小白头一次感觉,聒噪这个词,也能安在沈簌簌的头上。
“你睡吧,如果他来了,我会叫醒你。”
小白蹲在系统空间里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系统内不允许抽烟,这一片纯白的系统空间恐怕已经烟雾缭绕了。
自己的心思被一语道破,沈簌簌怔了怔。
她垂眼,鸦羽般细密的长睫颤了颤,深浓的绿雾打在惨白无血色的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脆弱。
仿佛某种易碎的玻璃制品。
“还能醒吗?”
“能,所以你快睡。”
哪怕是一直试图保持清醒,但还是经不住意识越来越模糊。
沈簌簌轻声道:“我希望他不会来。”
“但我知道,哪怕我只是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他也会来。”
“这才是楚轻尘啊……”
沈簌簌失血过多,意识一直模模糊糊,但一直提着一口气,不愿放任自己昏睡过去。
小白知她心忧,叹了一口气:“睡吧。”
-
“沈簌簌,他来了。”
整个人好似在一片纯白无垠的空间里飘了不知多久的沈簌簌忽地清醒了过来,小白叫醒她的方式十分简单粗暴,遭到浑身过电般的电击,沈簌簌猝然清醒。
“嘶……”
昏迷时感觉不到的痛楚再次涌了上来,睁开眼的刹那,甚至有一种灵魂即将抽离□□的不妙感觉。
沈簌簌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但睁开了眼,眼前却始终是一片模糊,只能看到那浓得好似化不开的绿雾。
绿雾之中交织着黑影,是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
周遭好似变得更冷了。
在这绿的绿,黑的黑,张牙舞爪的一片混乱抽象的图景中,她看到了一抹亮眼的白。
沈簌簌忍着涌入鼻腔干涩生冷的空气,伸手抓住了一抹白色的衣角。
一旁的叔林:“……?”
诈尸了!
楚轻尘垂眼,看见一双脏兮兮的手,上面染着血污和泥土,抓住了一片雪色的衣角。
不染尘埃的衣料,仿佛因这突兀的一笔,成了白纸上落下的一大团突兀墨迹。
她的力道很轻。
轻到如果不是他的感知敏锐过人,都不会注意到有这样一道轻如鸿羽般的力道,轻轻地扯住了一片流云,除了蹭上一片污渍,连一点褶皱都不会留下。
之前一直蜷缩在地上,呼吸微弱到近乎无法感知的人,顽强地清醒了过来。
那一张脸已经看不清眉目,她的双眼没有焦距,只是虚虚地点着一点亮光。
这让人可以丝毫不用费力地判断出——
她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近乎要不了多久,这惨白如纸的面色就会彻底灰败下来。
她的嘴唇一开一合。
有些微的气流流动,却连一点声都发不出。
她仿佛渴死在岸上的鱼,下一秒就会彻底丧失生命力。
楚轻尘微微蹙眉,人都快活不成了,还有什么一定要说的话吗?
于是他凑近了,听到了她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的轻微沙哑颤抖。
这个濒死之人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一点细微颤抖说:“他们是魖、魋、鬽、魕、魊……”
没有焦距的目光追随着他,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五鬼的名字。
揪着他衣角的那一只手松了力道。
虽然原本也没剩下几分力气,此时撒了手,沉沉地砸在地上。
微弱的气流落在耳侧,轻到几不可察,这样轻微的动静,却好似长出了刀刃,像一把迟钝生锈的铁刀,精准地扎进了心里。
叔林有些不忍,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修,又看了一眼半蹲在她身侧的楚轻尘,想从他寂落无声的眼神中寻出些什么神情变动。
洗剑池一年,近乎将他身上的红尘气洗了个干净。
从前的楚轻尘已是难以捉摸,当他从洗剑池出来之后更是深不可测,饶是他都觉得……
身边的人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天边。
最终楚轻尘什么也没说,叔林松了一口气,却分辨不出心中的情绪是庆幸还是旁的什么。
这是一场五鬼联手设下的鸿门宴,沈簌簌不过是其中至关重要却又最无关紧要的一环。
他们把她绑来,不过是为了借她之手,把楚轻尘引来。
鬼君分身行走人间,时常在听到楚轻尘的名字时,连同听到一个女修的名字。
沈簌簌。
捕获诱饵,请君入瓮。
但他们远远没有想象到,这个他们原本不放在眼底的人类修士,成长的速度近乎到了惊人的地步。
这一役,人族大获全胜。
楚轻尘带来的三千修士,八百剑修,一路将压顶的绿雾驱赶到了边境的山脉之外。
-
四方剑派。
山峰的最高处,近乎近可摸到天上的流云。
沈簌簌幽幽醒转之时,还是疼得厉害。
甚至于,这种痛感近乎延迟般地演变得更加厉害。
或许一开始因为创口太大,一时之间直接痛到麻木,此时身体却迟钝地反应了过来,那种深刻的痛意几乎席卷了身上的每一处。
她还没死。
但情况实在有些糟糕。
恢复意识第一时间,沈簌簌下意识地蜷缩了起来,似乎这种姿势就能减缓疼痛。
随着她的动作,很快感知到脖子上的不适,有些动弹不得。
脖子上缠绕了一层接一层的白纱带,紧紧地缚住,里层仍旧有些渗血。
她抬眼看见周围的陈设,干净、简洁、明亮。
第一时间的感知,很快令人安心下来。
——这样的地方,至少不是鬼城里能有的。
沈簌簌原本紧绷的身体,很快又放松下来。
她松弛地卧在布置得温暖和软的床榻上,原本有些模糊的视线也逐渐清晰起来。
她看到撑开的窗外,是青绿连绵的山脉,山腰还环着一圈白绸似的薄雾。
她好像,在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
少女明亮湿润的眸子中,闪过了一丝疑惑的情绪。
房门规规矩矩地被扣响三声后,不等沈簌簌应答,便有人推门而入,竟是个熟面孔。
叔林捧着一个托盘,上面还放着一卷换下来的染血纱布,一旁放着数个颜色各异的药瓶。
见她睁着眼,他似乎略有些诧异。
“你终于醒了。”
沈簌簌尝试着开口,发现自己还是说不出话来,只能睁着眼睛疑惑地看他。
叔林仿佛早已经料想到这种局面,解释道:“你现在在四方剑派剑主峰,这座山上只有我们剑主独居。”
他望着刚醒,神色还有些茫然的沈簌簌,又补充了一句:“现在还多了一个你。”
沈簌簌微微偏头,又听着叔林接着道。
“倒是托你的福,听说你在我们这,药王谷送来的药都比往常少收了三成灵石。”
他的神情复杂,仿佛并不是真心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叔林长久的沉默后,叹了一口气,放缓了声调:“这一次,还是多亏了你。”
“那天五鬼早有准备,一开始都隐匿了起来,不给人判断他们身份的机会,还好有你提醒,不然也不能解决得如此快。”
沈簌簌眼中闪过了一丝亮色,显见的欣喜。
“嗯,都解决了,剑主把他们都处理干净了,没有留下分毫不干净的东西。”
叔林望着眼前人,她的面色仍然是苍白的,仿佛脆弱得一碰就会碎。
当时他们看到那个情形,又耽搁了好长时间,都以为救不回来了。
她当时那副模样,都还撑着要把五鬼的消息递给他们,这点倒是让叔林的感官改观了不少。
“剑主吩咐,此次你是因他受了牵连,你可以一直留在四方剑派,等到伤好了再自行离去。”
沈簌簌还记得,当时在诡境里时,眼前这个名叫叔林的弟子,对她有多么排斥。
眼睛里仿佛都明晃晃地写满了:你个妖女,离我们少君远点。
但如今竟然也能轻声细语地跟她说话。
沈簌簌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缠绕得严严实实的纱布,目露询问和疑惑之意。
叔林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复杂,半晌他摇了摇头,却没再多说是谁换的。
试了几次发现自己声带似乎受损很严重,沈簌簌也不再尝试着说话,看着叔林一字把她要用的药摆开,她便尝试着忍痛自己用了。
看着她面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唇色更是白得几无血色,叔林微微别过头。
沈簌簌坚持着自己换完了药,看着叔林带着托盘远去。
脑海里,她问小白:“他来的时候,托盘上那一卷带血的纱布是给谁用的?”
“这峰上就两个人,除了你,还能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
“楚轻尘……他也受伤了?”
沈簌簌的眼神之中显见地出现了一丝近乎迷茫和惶惑的神情。
叔林看似说了许多,却只透露出两个信息,一个是她如今身处的地方,另一个则是他们打赢了。
关于其他的,他是只字不提。
除了不得不说的时候,他恨不得把跟楚轻尘相关的事一股脑的全部藏起来。
这股回避的态度,很是耐人寻味。
-
“小师兄,那合欢宗又来人了,让我们赶紧交人……”
“那一位还没醒吗?”
“醒了,”叔林冷冷地瞥他,“人连话都说不了,动一下就疼得发抖,你现在就把人直接丢出去?”
说话的弟子悻悻然:“可是长老不是说,咱们四方剑派容不下合欢宗的人嘛。”
闻言叔林也是沉默。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长老都没了。”
“……”
“赶紧走吧,长芜师叔回来了,月评迟到了又要挨罚。”
叔林仰头看着头顶高耸入云的山峰。
四方剑派最高处的山峰,只有一人能够居住。
那一个地方,象征着身份,却也象征着无尽的孤寂。
想着他叹了一口气,管那么多做什么。
他又不是长老。
顺其自然吧。
-
一缕清风略过剑主峰顶,打了个旋。
沈簌簌在床上足足躺了十日之后才勉强养足了精气神,只是在鬼气中浸染太久,一身灵力仍旧无法调用。
比较令人担忧的是,她还是不能说话。
叔林说,去问过了药王谷艾凌,那边说她这样的情况还需要一些时日恢复,不能太着急。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大碍,沈簌簌便也不再着急。
索性在这剑主峰顶,除了每日来送药换药的叔林,她也见不到旁人。
一般她不主动流露出什么倾向,叔林也不会主动搭话。
能跟她说话的便只剩下了小白。
“那一日之后是什么情形?你给我说说。”
“我没看见,”小白化身的白猫看起来也仿佛元气大伤,连毛色看起来都不如往常明亮顺滑,显得有些黯淡,“你晕过去之后,我也跟着一起休眠了。”
“休眠?为什么?”
“最低功率保障系统运行,调动最多的能量用以……”
“维生系统。”
沈簌簌听罢有些感慨,她把脸埋进了小白毛绒绒的肚子里:“好吧,虽然之前你确实有不靠谱的地方,但是你这次真的有感动到我。”
“哼。”
小白别过脸,对于沈簌簌的表面恭维已经做到了视若无睹。
沈簌簌生死里走过一遭,他们在这个世界里原本赚来的积分全都倒贴了进去,甚至还隐隐有再次向主系统赊账的迹象。
这个情况十分不妙,问沈簌簌,沈簌簌也只是一问三不知地摇头:“不知道,没想好。”
多问几次,她便只能说:“还得等见到人再说呢。”
那一次之后,楚轻尘的好感度缓慢地爬升到了三十。
这是一个从毫无存在感泯然众人的路人甲,变成了稍有几分印象且印象不坏的路人丙的程度。
“还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情况。”
说实话,沈簌簌心里也有些没底。
那一日在深浓的绿雾当中她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但在通讯的时候,她看见的白光中的人……
的的确确有些陌生了。
陌生到让人有些提不起勇气靠近的程度。
从亲密无间的相处,一朝变成生疏的陌生人,这个反差多少还是有些让人无法接受。
沈簌簌艰难地动了动脚指头,苦着脸。
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夜里也没有田螺姑娘来帮她涂尾巴油,现在感觉尾巴好干巴。
那些保养得闪闪发亮的鳞片,好似都要起皮了。
又艰难地在床上挨了几日,沈簌簌总算是能下地了。
虽然能用的灵力仍旧不多,但探查个地形却也不是什么问题。
这个四方剑派最高处的山峰,似乎因为位置和象征意义都十分特殊,整座山峰上并没有设置多少禁制和阵法,只有一个地方笼罩在森严的禁制防护之中。
沈簌簌没有去窥探那里有什么,只是无声地避开。
她在山峰上找到了一处冷泉。
周围掩映着草木,是一处很隐蔽静谧的存在。
她沿着崎岖小路走到冷泉边上,用所剩无几的灵力在脖颈上设下了一个隔绝水汽的薄膜,然后化作原型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小白听到脑海里沈簌簌近乎要打满一整个屏幕的感叹号。
“好耶!有水!!!”
叔林很不会养人鱼。
除了给她送药也不会多留,对于这一点特殊的小需求,沈簌簌也不好额外提。
思及此,她不由得有些怀念,曾经在孟宿城里的日子。
她脱水昏迷的时候,尾巴也被照料得很好。
当时有个,特别、特别会养人鱼的田螺姑娘。
干巴了一个月,终于能回到熟悉的地方,沈簌簌感觉到全身的毛孔都要舒张开来了。
但她这一个猛子显然是扎出了问题。
她好似一头撞到钢板。
这一下撞得有些生疼,差点没忍住要掉小珍珠了。
沈簌簌倒吸一口凉气,睁开蒙着一层水雾的双眼,看见水面下浮出来个人。
湿淋淋的墨发披在冷色的肌肤上,又在出水的瞬间被灵力霎时间烘干。
冷白如玉的肌肤,蕴藏着凶险力量的肌肉,和险峻如山峰般凌厉的锁骨……
这原本应当是极其赏心悦目的一幕,却因上面无数横生的狰狞伤痕破坏了这份摄魂夺魄的美。
沈簌簌看得有些呆了。
不过一晃眼的时间,眼前人便披上了一身干燥整洁的松风水月袍,缓步上了岸。
那每一个部分都完美得好似工笔画的一幕,连同那些斑驳落在花布上的刺眼墨痕都一同被掩去。
沈簌簌的眸光轻颤。
在诡境中分别之前,她也看见过几次。
但那时的他,身上绝无什么伤痕,而此时最深的一道,近乎横过心脉,几可见骨。
这些伤势有的新,有的旧,像是斑驳的墨痕,深深浅浅地叠加在画布上。
不难分辨出,有的边缘模糊的伤痕,是鬼气留下的,而有的,却切口整齐平整,似是利刃留下。
但楚轻尘,他从前是帝剑传人,而后是四方剑主,有什么人,会对他出手?
日光下,楚轻尘险些被眼前斑斓的鱼尾晃了眼。
他很快忆起,这是那个留在剑主峰上养伤的女修。
楚轻尘的容色有些冷。
她的存在感很弱,平素也一直留在房中不曾出门,时日久了,他竟险些忘记了。
但他垂眼,却望进了一双湿淋淋的眼眸,
好似被水洗过的湖面。
她动了动唇,好似是想说话,却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楚轻尘并没有主动搭话的意愿,只是生冷道:“既已伤愈,过几日便答复合欢宗的信函,自家去吧。”
雪色的身影,似是一道破开天地的凛冽剑魂,转身往高处走去,转眼便没了踪影。
沈簌簌泡在冷泉当中,感受着泉水之中的点点凉意和充沛的灵力,便忽地明白。
这一处冷泉,原本就是为他疗伤准备的。
-
楚轻尘望着上首无数张剑主的画像,他们神情寂然而冷漠地注视着他。
这里已经留出了一个空位,是为他准备的。
他将一直躁动不安的剑灵玉握在掌心,声如碎冰:“你很喜欢她。”
自见到那一尾人鱼之后,剑灵玉便一直很是反常,仿佛那名女修才是他真正的主人。
剑灵玉中化出一道持剑的虚影,这一道虚影始终没有面目,但他却显见地流露出焦躁不安的情绪。
楚轻尘评价道:“她不用剑,你不适合。”
剑灵玉一直想晃出去跟沈簌簌贴贴,但奈何本体被握在楚轻尘手里,动弹不得。
他折腾了许久,最终还是气闷地缩回了玉里。
剑主峰上多出来的住户,过不久就会离开。
在日光下一眼晃过的鱼尾,似是一点惊艳的亮色。
但也仅此而已。
她很快会离开四方剑派,从此不会再见。
楚轻尘这样想。
但夜里,入定时、冥想时、休息时、静坐时……
那一尾绚丽如烟霞的亮色,总是不期然在眼底一晃而过。
他有些不对劲。
-
剑主峰夜凉风高,但沈簌簌就喜欢这种凉凉的夜风,窗总是开着,任由夜风侵入,然后自己裹上厚厚的软被,只露出一张新雪似的脸。
房门外的婆娑树影上,似乎多出了一道影子。
片刻之后,这一道影子一分为二。
“看吧。”
楚轻尘淡淡道。
一直躁动不安的剑灵玉变得安静下来,化出一道静谧的影子,抱着剑望着房间内的恬静睡颜。
见旁边的剑灵玉果真安静下来,楚轻尘又有些不满似的蹙了蹙眉。
不过放他出来片刻,又把玉收起来丢进了储物戒指中,任由那玉发疯似的上蹿下跳顶飞了一种堆积的物品。
楚轻尘看了片刻,又觉得这个行为十分古怪,转身准备离去。
“阿嚏”
房中传来一道轻微的声响,楚轻尘脚步微顿。
他没有转身,不过驱使灵力,让那一扇敞开的窗户无声无息地合上,没有惊醒睡梦中的人。
-
接到沈簌簌准备离开的消息,叔林通知了合欢宗的人。
合欢宗原本一天三封信地往四方剑派送,原来对合欢宗态度很是恶劣的四方剑派众弟子,因为自家师叔长芜的微妙态度,收敛了从前对合欢宗的高姿态。
不管他们发来的信函措辞有多么离谱,到底是没有当场变脸,一封一封地送到了剑主的案头。
合欢宗一直有人等在四方城里,只是之前一直被拦在山下进不来,得了这个消息,叔林便通知合欢宗的人可以过来接人了。
合欢宗门人到的那一日,叔林带着新入门弟子的资料和合欢宗的回信上了剑主峰。
楚轻尘在棋坪上练剑,见人来,游龙剑影刹那收敛于剑鞘中,没有泄出半点凌厉锋芒。
叔林称赞道:“剑主的剑意愈发精深,令人看不懂了。”
楚轻尘凉凉看他。
叔林尬笑了一下,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古怪,连忙把合欢宗来人的事说了。
原本这就是楚轻尘吩咐过的事,如今不过是在告知一声,便可以领着沈簌簌下山去了。
谁知这个昨日告诉他,沈簌簌伤愈可以归家的人,今日却沉默良久。
沉默半晌后,楚轻尘道:“她还不能说话。”
叔林:“?”
所以?
“等她能开口了再送她回去。”
叔林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剑主,你不知道,合欢宗他们说的话有多难听,咱们要是再不放人……”
楚轻尘凉凉地瞥他。
“好吧,我去说。”
叔林忍气吞声。
那些合欢宗来的人,说话有多过分,剑主能知道吗?
人都已经在山脚下等着了,突然又把人留下了,他们嘴里能蹦出来什么好屁吗?
叔林转念一想,忽然想起来合欢宗送来的那些文绉绉的信件,里面的措辞其实也并好不到哪里去。
楚轻尘应当是都看过了的。
-
自从那一日,在冷泉中遇到了沈簌簌,楚轻尘便没有再去过。
但他的神识近乎笼罩了整座山峰,不用如何刻意去寻找,也能看见她每日都泡在冷泉当中。
但是她看起来并不开心。
她的心里仿佛压着事,只有睡觉的时候看起来能安宁平静些,白日里见她,她似乎都是一副愁云笼罩的模样。
不知为何,楚轻尘想起了那一日望见她那一双湿淋淋的眼珠。
仿佛下一刻就会有小珍珠一颗接一颗地往外落。
他为自己的联想感到心惊。
因为下一刻,便有生动的画面在眼前浮现,仿佛他真的见过她不断落小珍珠的模样……
还不止一次。
洗剑池水至冷至寒,里面蕴藏着先辈留下的数道剑气。
他在剑冢里待了近一年,出来时,已经没有剑气能再伤到他。
他持剑行走这个荒凉人世,有时总觉得心底寒意彻骨,凉浸浸的,仿佛少了什么东西。
冰冷的城墙一道一道地筑起心防,仿佛戒备洪水猛兽一般地将那些鲜活的亮色全部隔绝在外。
但是只需要城门外照进来一束霞光,这些高筑的城墙,就会犹如泡沫般的土崩瓦解。
那一日在日光下,窥见的一缕亮色。
好似变成了照进城墙的霞光。
白日冷寂,夜里繁忙,楚轻尘好似看到许多零星的图画连成了片,在面前一一闪过。
有斑斓霞光一晃而过,像是朝阳初升时候日光照在海面上,浮光跃金一般的色泽。
极致的富丽色彩,近乎将冷冷清清的眼底都染成了与那辉光相映的色泽。
他好似找到了,记忆里缺失的图画。
有软得一塌糊涂的小东西,靠在他的怀里掉着小珍珠,一串接一串滚落在黑色的袍子上。
白得晃眼,又黑得刺目。
“沈,簌簌……”
楚轻尘迟疑呢喃。
这名字分明像是绕过唇齿的水流,缠绵过无数次。
大家!国庆节!!快乐!!!!!!!!!
恭喜放假!!!!!!!!(放礼炮)
不过今天有点点手痛,所以更新稍微晚了点,我觉得宽容温和有容有量的大家应该不会跟我计较的吧!(对手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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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无情道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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