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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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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副将瞥见云翳的身影,不由大惊失色,赶紧提醒道:“将军小心!”
徐振清虽然上了年纪,反应却丝毫不慢。
只见他虎眼一瞪,骑在马上侧过身子提刀便接云翳已经挥舞过来的长刀,正好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徐将军方才若有丝毫犹豫,此刻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然而还没等高兴太久,宋军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徐振清一连接了云翳三刀,如此大开大合的正面拼杀本就是他所擅长的,可这云翳仿若不会疲倦一般,接连数日天天如此,刀刀的力道都拼尽全力。
就算是年轻全盛的徐振清来了,恐怕也受不住这般不整不休,何况他早已进入花甲之年。
在场俱是习武之人,哪能看不出徐将军已是强弩之末,纷纷替他担忧不已。
可是场中的精锐都抽不开身,场下的又不敢冒然去驰援,此时若是招来了云国的大军,恐怕将军的危险更甚。
进退两难之际奈何云翳却分毫不肯退让,徐振清又勉强接了他七刀,终是再也抵挡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后倒去。
徐振清虽然一时力竭陷入了昏迷,却没有摔下马。
那马儿许是跟随他多年,颇有灵性,一见主人不敌嘶鸣一声便开始往回狂奔。
马儿想跑,一直紧逼的云翳又哪肯放过?
他提起长刀打马便追,眼看着就要逼近快要到达宋军阵营的马儿。
战马似乎感受到了危险,可是为了背上的主人,它一声凄厉的哀鸣后却是突然爆发出比平常还要迅捷的速度,甩开马蹄没了命的狂奔。
这马骤然如此疯狂,就是云翳也没有料到,一时竟真的有些追赶不及。
但他早已杀红了眼,竟丝毫不顾徐振清的马已经靠近了宋军,孤身一人拼杀上来,似乎非要将他的性命取下不可。
战马距大军还有些距离,将士们心急如焚,此时却也不敢冒然上前相迎。
万一适得其反,引起云人出兵,就算能勉强救下将军,也会害了那些此时还在城下拼杀的同僚们。
恐怕等徐将军苏醒过来,也决计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云翳双目通红,狞笑着步步接近已经有些乏力的马儿,看样子是铁了心就要在宋军面前血刃徐振清。
大军这边,却是已经开始部署下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不可让徐将军发生不测。
如有万一,就算牺牲阵前的那些弟兄们,拼死也要将那云翳留下。
马儿狂奔至军阵前,终是力竭,一个不慎前腿就跪在了地上。
可马背上的徐振清却没有摔下来,想来这马儿真是灵性通天,无论如何也不愿自己的主人受伤。
战马嘶鸣着努力想要站起来,可是踉跄了几下,却是再难起身,还险些将徐振清甩下马去。
云翳已经离得越来越近了。
大军中命令已经传达,只要云翳接近徐将军,马上出兵支援,不论后果。
城上的云军统帅似乎也在蠢蠢欲动,看着已经接近宋军防线的云翳,时刻准备下令发兵。
云翳的大刀已经举了起来。
战马不断地哀声长啸,无论如何也想再坚持下去,它要站起来!
对这位相伴多年的老伙计,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它也不愿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命丧黄泉。
可是它太累了。
往日里被这位老朋友屡屡夸赞的马蹄已经开始打颤,马儿不断地长呼着热气,眼看着这最后的心愿,也再难以达成。
战马的不二忠心,令军中的众人也不禁动容不已。
对于这等感人至深的场景,云翳却恍若未见一般。
他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恶鬼,一边舔着干涩的嘴唇,一边像要折磨猎物似的举起长刀,不怀好意地盯着那战马。
他要先将马斩了!
宋军察觉到云翳的意图,顿时纷纷怒不可遏。
这是侮辱!赤裸裸的侮辱!
昏迷中的徐振清紧紧地皱着眉头,他似乎也能觉察出此刻的危机,可是连日的疲累早已令他身体透支,实在难以清醒。
半跪在地上的战马低着头,好像已经认命似的闭上了眼。
可是就在长刀接近它的一瞬,马儿猛地一起身,朝前狂奔。
眼见到手的猎物就这么跑了,云翳当然不能甘心,他目眦欲裂,甩刀策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儿跑进了宋军的包围圈。
云翳还要冒险前进,毕竟那战马还没过宋军的防线,眼看着就要逼近战马,将士们已经听令准备策应。
两军早已整装待发,前线的将士们当然明白徐将军的处境,拼杀的更加疯狂,坚决不肯再放过去一人增援云翳。
就在云翳又一次举起长刀,冲着战马斩去之时,还未等副将下令进攻保卫将军,他身侧的一人突然冲了出去。
副将一愣。
他怎么记得他身边,好像是两位皇子殿下来着?
副将的冷汗当时就流了下来。
若说徐将军命丧于此,甚至是今日又落了下风,吃一场败仗,说得自私些,他顶多也就是落个失职的罪过。
可若是代表皇上亲征的二位殿下中,无论哪位莫说缺胳膊短腿,就是擦破了层皮,他的下场也是万劫不复!
这倒是那副将想得有些多了。
林铮和宋瑾瑜来此,其实并非宋帝的意愿,也断没有什么御驾亲征的意思。
宋帝可不愿林铮摆什么皇子的架子,到这里胡乱指点江山,影响战事。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知晓在此坐镇的徐振清公道无私的性子,他才肯让林铮来这大营锻炼锻炼。
至于宋瑾瑜,那纯是个趁人不备偷跑出来解心结的,恐怕现在京里还在翻天覆地的寻找他们的皇子呢!
当然这些连徐振清都不知原委的事情,副将自然也是一无所知。
他只是仓促间听将军说这两位都是皇子殿下,这才自己脑补了一出大戏。
副将吓得快哭了。
出去的当然是林铮。
方才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云翳的长刀已经斩了下来。
以林铮的过人判断力当然看出,就算是副将此刻下令留住云翳,恐怕也来不及救下徐将军。
他这一刀,必须得有人挡下来!
因而来不及多想,林铮一夹身下的马肚子,那陪伴他多年的黑色神驹就冲了出去。
这马是草原部族进贡的良驹,灵性比那徐将军的战马还要胜上一筹。
方才见识到忠心护主的一幕,黑马早已躁动不安。
此时林铮一个示意,它便通晓了主人的心思。
林铮抽出佩剑上前,却是不偏不倚,正好接住了云翳已经砍下来的一刀。
也正在此时,那背着徐将军的战马跑进了宋国军中,骤然倒地,再难起身。
宋军这边惊起了不少的骚乱,一时间去关怀徐将军的,照应战马的,惊疑不定地望着战场的,却是没人顾及那副将骇然的心思。
副将本以为林铮一时意气进入战场,他当然也看出林铮是去接云翳那刀的,可是那大刀他不是没有领教过。
自己跟随将军驰骋多年都险些招架不住,这瞧着弱不禁风的贵人,怎么想也是落得个重伤倒地的下场。
可他一时惊异,竟忘了出兵增援,等反应过来时,奔袭而出的林铮都到了场中了。
让他更惊异的还在后面。
林铮轻飘飘的一剑,仿佛理所当然地就那么接住了云翳的长刀。
他竟然接住了!
副将绝不会想当然地以为这一刀有多么轻松,因为他甚至都分明听见了刀剑相抵时兵刃间摩擦的刺耳响声。
如此以来,林铮的轻描淡写就显得更加深不可测了。
这位...真是身居高位,养尊处优的皇子殿下?
遥在边关随着将军东奔西走的他,自然不会太关注朝中的诸事,对于林铮的身世也是一无所知。
可随着这些年被轻视,被唾骂,被不屑的目光轻贱过的他,怎么也知道如今的宋国对他们这些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是何等的轻视。
朝中不是重文轻武的吗?
为何这堂堂皇子殿下,身手如此了得?
难道陛下其实早就惦记着他们这些一文不值的兵丁,有意文武同治,甚至让自己的儿子也做起了表率?
越想越觉得有理的副将十分激动,他甚至都已经顾不得将军的安危,强压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转过头,悄悄地打量了一下身侧的另一位皇子殿下。
难道这位...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宋瑾瑜这般智谋过人,怎么会感受不到身边这人突然无比炙热的目光?
随便一猜,也知道这副将为什么激动不已。
他不由得有些郁闷,林铮自己是个怪胎也就罢了,怎么躲到这边关来,还有人拿他跟他比?
他那两下子花拳绣腿,到了真正的战场,只恐别人虐的连个渣都不剩。
可宋瑾瑜是谁呀?这天下就没有比他心理更加强大的人了!
他面上还是浮着那抹似有若无的微笑,一副“你懂的,不可多说”的胸有成竹的样子。
副将一看,顿时心如明镜——果然也是高手!
他悄悄地握了握拳,咱们武将的春天,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