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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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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已是日上三竿桑宁才起身,她从前夜里经常不安,时有惊悸,不知是不是回到家的缘故,她感觉昨夜睡得极安稳,今晨连精神都好了许多,浑身经脉都洋溢着一股子暖意。
心下有些担心郁池,便取了昨夜桑梓送的灵魄丹走了一趟南海龙宫,到了才得知郁池昨夜便闭关疗伤了。
知他无碍桑宁便放心了,留下灵魄丹后就回了鲛人族。
之后的日子,每日里同爹娘和哥哥们言笑晏晏,有时亦自斟自酌,得闲便打坐修行,虽修为难有提升,但每日晨起都觉身子好上三分,较之从前在昆阳宫的日子倒是康健许多。
闲适的日子好似未出阁时一般,一晃便过去了两月余。
不知不觉又到了十五,桑宁提了一壶梅子酿躲在屋顶上独饮。
自三百年前起,她还从未有这么长时间不见晋渊,说起来,最近似乎都没怎么再想起他了。
也好,以后便是长长久久不见,她亦可以一个人度过这漫漫余生。
好久没仔细看过家乡的月亮了。
桑宁举起酒瓶,微笑道:“敬明月。”
说完,她仰头畅饮,渐渐地一整壶酒都下了肚。
她其实不胜酒力,没多久脑子就开始昏昏沉沉起来,她顺势便躺下,就在屋顶上睡将起来。
半梦半醒之间翻了个身,梦里踩了空,身子一抖,竟直接从房顶上滚了下去。
她陡然惊醒,还有些迷糊,一时不清楚情况,没来得及捏诀,身子已经从屋檐边掉了下去。
就在她以为要摔个瓷实时,却落入了一人怀抱。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包裹了她,桑宁一下子便反应过来是谁。
是晋渊。
她下意识翻身而起,一掌将来者推开,待站定时,两人相距只数步之遥。
“你来干什么?”桑宁神色戒备。
晋渊倒很从容,一如他往常,道:“上次景絮受伤后神魂有恙,无法重聚,还需燃灯一月。”
引魂灯再燃一月,自然是要她再献一碗心头血。
桑宁漠然:“与我何干?”
晋渊也没生气,仍平静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桑宁冷笑一声:“我要你现在就滚出去,和你的虞英神女生死与共、双宿双栖,可好?”
晋渊神色微动,似有不耐:“桑宁,你到底想要如何?”
“呵,我要如何?晋渊,你知道在这里刺一刀有多痛吗?”桑宁拂了拂自己心脏所在的位置。
她召出听音,剑指晋渊,冷声道:“不如你也尝一尝这滋味如何?”
她话音未落,已握着听音刺向晋渊,他竟未躲,生生受下这一剑。
利刃入肉的声音传来,桑宁顿住了:“你,为何不躲?”
晋渊神情绷得似乎更紧了,但面色仍是未改,只眼神固执地锁着她:“现下你可满意?”
桑宁拔剑,晋渊身体微晃,鲜血透出伤口,很快便晕染大片衣襟。
他没用神力愈合伤口。
“别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心软。”她语调坚硬,透露着一丝犹疑,好像刻意竖起的高墙。
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再不会因他乱了心神。
不会,绝不会。
晋渊素来沉静的脸这时竟透出几分无奈,伸手召出二人的和离书,对桑宁道:“这份和离书我尚未烙印,你我还是夫妻,只要你最后再帮她一次,我便在此书上烙印,今后,再不相干。”
桑宁这才想起来,上次他确实并未烙印便收了和离书,只是她当时急着离开,并未留心。
她攥紧了拳头,切齿:“堂堂战神,竟卑鄙至此!”
为了景絮,他连战神脸面都不顾了,行此出尔反尔之事。
“答应,还是不答应?”晋渊问。
桑宁:“若我不应又如何?”
晋渊:“好,明日本尊便派人来风风光光迎夫人回宫,顺道去一趟南海龙宫,仔细清算少君闯宫之过。”
桑宁:“你……”
这还是她认识的晋渊吗?
她从前认识的晋渊,心系苍生,愿为天下人孤身独往,百死无悔,他光明磊落,胸怀坦荡,从不屑小人之径,如今却成了暗中算计的阴险小人。
桑宁第一次发现,或许她从未真正认识过晋渊。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爱错了人。
桑宁怒道:“好,我答应你,希望战神勿再出尔反尔。”
她欲将听音化为匕首,却听晋渊道:“不必,我来。”
桑宁闭眼,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她没看到,那滴泪落在晋渊手中,转瞬被他藏起,做贼一般,生怕被她瞧见。
胸口出传来熟悉的剧痛,她咬着牙不发出任何声音。
片刻后,晋渊开始替她疗伤,伤口迅速愈合。
她睁开眼,想要立刻离开,好掩藏自己的狼狈,手却被晋渊抓住。
“你干什么?”
下一刻,源源不断的神力自掌心流入她的体内,为她化去一切伤痛。
“你放开,我不需要!”
桑宁挣脱不开。
良久,晋渊才停手,将她打横抱起,送入屋内床榻上。
她恨恨道:“我无需你假好心。”
晋渊低头看她:“本尊给你的,受着便是。”
桑宁嗤笑一声,别开头道:“和离书。”
刚说完,打上他神力烙印的和离书便出现在她面前,化为实体,落入手中。
她攥着那细细的卷轴,万分不耐道:“还不快走。”
她好像连一眼也不想多看他。
晋渊倒也从善如流,转身便走。
“我们说好的,两不相干。”桑宁在他身后忽然开口。
他的背影顿了顿,离开时脚步又匆促了些。
他明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可不知为何,桑宁忽然觉得他的背影隐有几分仓皇,似是丢了什么珍贵之物。
大抵,是出现幻觉了罢。
……
昆阳宫上次损毁的殿宇早已修缮,若是不知内情的人定是瞧不出任何异样,只当还同先前一般无二。
可破碎的东西重新修补便能和从前一样吗?
晋渊也不知道。
他回到昆阳宫时万籁俱寂,宫内灯火不盛,他的脸隐没在昏暗中,让人瞧不真切。
他没有回寝殿,而是去往藏书阁。
“师兄。”
忽然有人叫住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口中神魂有恙,无法重聚的虞英神女。
她已然有了实体,身形清丽,仙姿玉容。
“你去哪儿了……”她走向晋渊,一眼看见他胸口血迹,急忙上前道:“何人敢伤你?”
晋渊不答,径自手中捏诀换了身黑衣。
“师兄乃天族战神,竟有人能伤你至此,可是魔尊又降世了?”景絮很是忧心,运转灵力欲替他疗伤。
“不必,此事与魔界无关。”晋渊挡下她的动作,面容冷肃道,“你灵体刚刚重生,神魂尚未完全稳固,且回上清境养伤去吧。”
景絮眼眶含泪:“可师兄你受伤了,景絮担心……”
晋渊:“回去吧。”
说完,他就要绕开她离去。
“师兄!”景絮声音猛然拔高,又戚戚然低声问,“你是不是去见她了?”
晋渊眼神微凝:“我的事无需你操心。”
“当初你娶她不就是为了用她的血替我聚魂吗?如今我已复生,不再需要她的血,你为何还去找她?”景絮道,“你可是,爱上她了?”
晋渊:“我不爱她。”
景絮:“自从我醒来,我就觉得你变了,从前你明明最关心我,可上次那个女人在引魂殿对我出手,你都……”
晋渊眸光突然一寒:“景絮,你逾越了。”
景絮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一时竟忘了开口。
晋渊语气中带着怒意:“那件事的真相你我心知肚明,勿再得寸进尺。”
景絮脸色一白,心下有些慌乱,他竟知道此事。
“师兄对不起,我,我只是害怕,自从我醒来以后,你已有了妻子,什么都变了,而我却只是一介游魂,我很怕师兄不要我了,我也是因为害怕失去你,所以才一时糊涂,我不是有意的……”
“不用再说了,”晋渊没再就此事逼问,冷声道:“师尊恐怕不日就要出关,你且在上清境等候,我会让剑泽送你回去。”
说完,晋渊召来剑泽,命他送景絮离开,自己则进了藏书阁。
景絮望着紧闭的房门,初时还有些惊慌,接着便想到,即使知道是她陷害那个女人,师兄还是选择站在她这边,并未还那人清白,如此看来,那人在师兄心中当是无关紧要的。
至少,师兄选择的是她。
他一向公正严明,为了自己,他已经破坏了原则包庇了她一次,这次去南海,怕也只是为了代她补偿那人,看来,是她多想了。
眼下他因此事还在生气,她便听他的话回上清境好好待着,等过段时间再来看他也好。
刚巧过几日她的姑姑月华上仙要在海天之巅开灵泉宴,她正可应邀去看看,也不知现在的仙界变成哪番模样了。
思及此处,她放下心来,对着紧闭房门的藏书阁行了一礼,道:“师那兄你好好保重身体,景絮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