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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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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齐韵哽咽。
张小花红了眼眶,她一把搂住齐韵,豆大的眼泪从脸颊上滑下来,她道:“齐韵,妈妈错了,妈妈不该逼你嫁给张明,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车撞。”
“妈,不是你的错。”齐韵的眼泪落了下来,多年的委屈像决了堤一样倾泻而出。
后屋的响动惊动了在外忙碌的齐建国,他一头扎了进来。
“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们了?”
齐韵和张小花身子一抖,两人从悲恸中抽离出来,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门口的齐建国。
齐建国气得撸袖子:“到底谁欺负你们了?”
空气中静默了几秒钟,齐韵和张小花互相交换了眼神。
张小花给齐韵使了个眼色,她站起身,挡住齐建国的视线,齐韵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将手机收回书包。
“没人欺负我们。”张小花说。
“没人欺负你们,你们哭什么啊?”齐建国百思不得其解。
“爸爸,我和妈妈是因为舍不得这里才哭的。”齐韵收拾好一切,站起身可怜巴巴地解释道。
齐建国歪着脑袋看了齐韵一眼,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这才多大点事,就哭成这样,等以后我跑班车赚钱了,咱们把燕云村的房子好好修一修,比这里强多了。”
“跑班车”这三个字仿佛一道闪电击中了齐韵和张小花,两人心里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张小花皱了皱鼻子,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踱步到齐建国身边,面露难色地看着他。
“怎么了?”
“老齐,要不你还是别跑班车了吧。”
“这事咱们不是早就商量了吗?我跑班车,你在乡里做点小生意,带齐韵读书,怎么突然变卦了?”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当,咱们这山路太多,万一出事了就是大事,赔不起的。”张小花劝说齐建国。
齐建国伸出几根粗糙的手指头挠了挠头,又说:“我总不能临时说不干吧,徐朝阳该说我不守信用了。”
“可是……”
“小花,都定了的事,就不要再说了。”齐建国说完就转身出了后屋。
张小花看着齐建国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妈,我看爸爸肯定不会听我们的,我们应该先斩后奏。”齐韵出主意。
张小花一愣:“怎么斩?”
“咱们家的钱不都在你那儿吗?我们可以把钱取出来,在乡里开一家超市。”
“开超市?”张小花吃了一惊,这个年代连县里都没有超市,更别说乡里了,“你没开玩笑吧,乡里开超市?”
“嗯,”齐韵童真的脸上露出与之年纪不匹配的成熟,“妈,你还记得吗?1998年咱们乡那条路就铺成水泥路了,下面那个镇子修水库拆迁,很多人都会迁到我们这边来,到时候燕云乡就热闹了。”
张小花突然被唤起了记忆,她记得齐韵所说的一切。“我想起来了,但你爸要是知道我们这样做,他肯定会气死。”
“妈,就算他七窍生烟,我们也得拦住他,要不然我们家就完了。”
齐韵的话让张小花回忆起了不堪的过往,齐建国残废了之后,没少拿他娘俩发脾气,要不是他,她和齐韵都不会过的那么辛苦。张小花动摇了,她问齐韵:“开超市要多少钱?”
“最起码也得有五万块吧,租金、货架、还有货品,对了,还得宣传。”齐韵说。
“那我们家的存款可能不够。”
齐韵思考了几秒钟,说:“我们去找舅舅借,明天就去。”
张小花打量着眼前还没柜子高的齐韵,心怀不安地点了点头。
吃晚饭时,齐建国闷不做声,张小花也不说话。齐韵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爸爸妈妈,以前在这里生活的情形,齐韵只有些模糊的记忆,如今重新回到这里,怎么想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扒拉碗里的饭,突然看到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哥,你们吃饭呢。”齐建军笑呵呵地站在门口,他穿着一件旧汗衫,脚踩一双解放鞋,脸上满是胡茬,一笑露出一口极不整齐的黄牙。
齐建国闻声放下碗筷,说道:“建军,你怎么来了?”
“我刚好路过。”齐建军说。
齐韵不禁泛起了嘀咕,这燕尾村和燕云村隔着好几公里,怎么叔叔会突然路过这里?
“吃饭了吗?”齐建国又问。
“吃过了。”齐建军畏缩地看了张小花一眼,“哥,我有点事跟你说,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齐建国用余光看了张小花一眼,说:“好,你等等,我马上来。”
齐建军窘迫地搓了搓手,消失在了门口。
齐建国放下筷子,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饭餐一边出了小卖部的门。
齐韵和张小花对叔叔都没什么好感,齐建军嗜赌成性,再过几年他会把家里的房子都输掉,闹得家里鸡犬不宁不说,还进去待了好几年。
“妈,叔叔是不是来借钱的?”齐韵问。
“是,”张小花对齐建军来借钱的事有很深刻的印象,“我记得他说炎炎生病了,但结果拿了钱就去打牌,钱输掉了,一分没留。”
话刚落音,齐建就国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他脚步匆匆地进了后屋,从床头柜里拿出两百块钱,犹豫了几秒后,他又多拿了一百。
齐建国揣着钱,经过了张小花,他刚要出门,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等等。”张小花说道。
“怎么了?”齐建国心里慌,他知道张小花不愿借钱给齐建军。
“你300块都想给建军?”张小花问。
齐建国大为吃惊:“……你,你怎么知道是300块?”
张小花注视着齐建国,波澜不惊地说:“就算是炎炎生病了,也得把钱给乔静,给建军他肯定会去打牌输个精光。”
齐建国愣住了:“你又怎么知道……炎炎生病了?”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说他是不是用这个理由来借钱的。”
任谁经历这种场景都会头皮发麻,更何况是老实巴交的齐建国,他狐疑地看着张小花,道:“是……”
“这钱不能借,炎炎根本就没生病,建军来借钱就是为了去打牌。”张小花脸色铁青。
齐建国被张小花说的话弄的晕头转向。“炎炎到底病没病?”
“没有,我去跟建军说,这个钱没得借。”张小花说完就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齐建军看到门里出来了一个人影,兴奋地迎了上去,转眼他就发现对面来的根本不是他哥,而是张小花。
“嫂……嫂子,你怎么出来了?”齐建军后退了两步。
张小花冷冷地注视着齐建军。
“齐建军,炎炎是不是高烧不退,咳嗽不止,还不停的打冷颤啊。”
“是……是啊。”
“是个屁,”张小花的火苗蹭地一下就上来了,“齐建军,你嘴里能不能有几句实话,我上午去燕云村的时候,还看到了炎炎,她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生病了?”
齐建军一听张小花这么说,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他搪塞道:“这……这是突然发病了。”
“得了,你那点心思我能不知道,又想去打牌了是不是?你非得把家底都输光了才老实。我告诉你,这钱啊,我们不借,你要是真有事,让乔静来。”张小花腰板挺得笔直,丝毫不容质疑。
齐建军幽怨地瞥了站在张小花身后的齐建国一眼,齐建国还没回过神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张小花为什么知道自己有300块钱,还知道齐建军借钱的理由。
齐建军一看他哥也没指望,就说:“那……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话一说完,就逃之夭夭了,跑的比村头的老黄狗还快,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小花……这……万一炎炎真的生病了……”齐建国担心。
张小花回头道:“你笨啊,他要是真因为这件事借钱,就不会跑那么快了。对了,明天我和韵韵去县里一趟,她放假了,我带她去买几身衣服。”
“哦。”齐建国眼前的事都没想明白呢,就更加不会想到娘俩正背着他密谋大事。
第二天一大早,齐韵和张小花搭上了一辆又破又小的班车,齐韵身上挎着一只小布袋,那是张小花连夜为她做的,就为了让她装手机。这趟班车十分拥挤,本来只能坐二十几个人,现在连过道都坐满了,齐韵和张小花只能坐在发动机盖上,齐韵爬上发动机盖,她刚坐稳,就发现对面座位上坐着一个清秀的小男孩。
齐韵像逗孩子一般地做了个鬼脸,小男孩立即害羞地把头扭向了一边。
屁股底下的发动机传来了轰鸣声,那热浪让齐韵如坐针毡,路面坑洼不平更增加了齐韵的不适感。
看着这满满一车的人,齐韵不知为何又想到了他爸的那场车祸。那次车祸惨绝人寰,足以载入北闻县史册,车辆超载和湿滑的山路导致了车祸,山下救援困难,最终只救回来十来个人。那次事故后,北闻县再也允许任何超载行为了,而齐建国也彻底成了废人。
“你是不是晕车了?”小男孩的声音在齐韵耳畔响起。
齐韵回过神来,她瞥了男孩一眼,男孩长得白净,衣服干净整洁,看起来不像农村孩子。
但齐韵不太想搭理他,毕竟不在一个年龄层,沟通起来肯定费劲。
“我这里有糖,给你。”小男孩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颗水果糖,递给齐韵。
“韵韵,小哥哥给你糖呢。”张小花虽然知道齐韵的心思,但这个时候不说点什么就不像这个时代的家长了。
齐韵撇嘴:“我不吃。”
“你不是难受吗?吃一颗,好受点。”张小花又说。
齐韵皱了皱眉,不情愿地把糖接了过来。
小男孩见齐韵接了糖,高兴地扬起了眉毛。“我叫李澍,木子李,时雨澍生万物的澍,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谁是你妹妹,齐韵暗自嘀咕,但她突然觉得李澍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她叫齐韵。”张小花代替齐韵回答。
“哦。”李澍点了点头,“你们也是来看亲戚的吗?”
“不是,我们就住这里。”齐韵。
“我们家在市里,我妈说农村上厕所还要去外面,条件一点都不好……”
一只纤细的手捂住了李澍的嘴。
“你瞎说什么呢,我没说过这样的话。”李澍妈妈一脸窘迫地打量了齐韵和张小花一眼。“小孩子乱说,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
张小花挤出一个微笑。
齐韵看着被按住的李澍只想笑,她扭了扭身子,想要换一个方向,谁知还没转过来,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刹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