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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一
      盛夏的太阳,像个烧红了的铁饼子,一大早就挂在天上,晒得人头重脚轻。早市上的喧哗,像是从上辈子发出来的信号,在耳朵里嗡嗡嘤嘤,让你以为瑜伽美女在脑子里做道场,嘴中念动催眠咒语,让人昏昏欲睡。
      “眼瞎啊,走道不看路。”一个电摩在人群里拧来拧去,刚看见个空档准备加速,不知从哪游荡过来个人影,差点一头撞上。骑手大声咒骂着,恰巧傍边炒饭师傅一个颠勺,满锅里滚起热辣的火头。被撞的人倒是好脾气,闷声不吭,像一朵人形雾霾,耷拉着脑袋飘开了。骑手两眼冒着火,却没碰上势均力敌的对手,火气被硬生生憋了回去,惺惺的低声咕哝着:“多余活着”,扬长而去。
      这朵人形雾霾,进了旁边的一栋楼房,穿过两道门,越过一个满头缠着卷发筒的女人,倾泻在床上。“活死人一个,还回来干嘛。”五颜六色的卷发筒抖动着美杜莎的新发型。

      二
      这个早上,马国栋像往常一样,最早来到单位,从门卫那随便夹了一沓报纸,进了大办公室。泡上一杯热茶,汲一口水,翻一页报纸,再嘬一口烟,每个工作日的早晨,是马国栋最喜欢的独处时间。马国栋瞟了一眼报纸右上角的“张局”两个字,鼻子里哼出两道烟,翻了下一版。
      “老马,试试这个。”河滨分局新上任的局长张胜,抽出一支硬盒芒果,递给马国栋。
      马国栋头也没抬,从报纸后面伸出夹着烟的右手晃了晃:“有。”
      “老马啊,你也知道,大家手头都有案子,昨晚这西郊仓库又着了火,虽然没啥伤亡,也没损失,但是现场还是要出的。老马,你看这人手实在抽不出来了,要不,你就去一趟吧。”张胜说的是实话,但凡局里还有一个能喘气的,他都不会派差事给马国栋。
      马国栋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也没搭话茬。这种失火的小案子,搁马国栋这样二十年的老刑警身上,确实入不了眼。现在沦落到要干这种活儿,马国栋心里也嘬火,却也不好发作。
      “老马,就当帮帮忙吧,开我车去。”张胜一副似笑非笑求人的模样,脸上的褶子皱成了一朵菊花。
      再僵持下去,马国栋脸上会先挂不住,转念一想门口还有条甩也甩不掉的癞皮狗,想想还是趁机躲了的好。于是,马国栋掐灭了烟,接过车钥匙,从张胜手里抽出卷宗,下楼去了。张胜看终于挪动了这尊不动天王,像得了啥大奖一样,一阵美滋滋的,突然又想起一个事儿,反正开一次口,索性求人求到底:“老马啊,带上新来实习的小魏吧,让新同事熟悉下环境。”张胜给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姑娘一个眼色,这姑娘心眼也机灵,跟着马国栋屁股后头就下了楼。
      “马老师您好,我叫魏思思,今年22岁,警校刑侦专业全优毕业生,今天第一天来咱分局。听说您是警界大咖,以后跟您多学习……”马国栋开了车门,一个弯腰钻进后座,把钥匙扔给了魏思思:“你开。”
      魏思思一把马尾高高扎在头顶上,显得整个人利落干练。明明是个黄毛丫头,眉眼间却透着一股子男人的英气。魏思思接过钥匙,坐上驾驶座,她调整了座椅和后视镜,低头一看是一部手挡车,倒也气定神闲的嘴里念念有词:“挂档——松离合——踩油门,马老师,拉好安全带。”
      马国栋没想到,这丫头妥妥一个生手,倒也不怂,一脚油门下去,差点没把自己甩到前座去。马国栋刚想骂人,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嚷嚷:“姐夫,姐夫……”马国栋赶紧欠了欠身,躺在了后座上,“这条癞皮狗果然又在门口等着,也不知道这家伙又出啥幺蛾子,这家人真惹不起。”

      三
      一辆挂着“警车”两个醒目大字的越野车,每遇红灯,起步必熄火,在路上像僵尸一样蹦着走,旁边路过的司机都伸着脖子来看笑话。好不容易车到了地方,没等车停稳,马国栋就从后座开门跳了下来,走到一旁赶紧点上一支烟,装着没事,他晕车了。
      魏思思第一次出现场,兴奋得像第一次去游乐园的小孩,顿时撒了欢:“马老师,这是火灾现场,您不能在这抽烟。您快过来看看这个油桶……”马国栋刚捋顺了一口气,正打算发泄一下这一路上积攒的怒火,又被这丫头把烟灭了。
      “这油桶里还有没烧尽的,木头,马老师您看,这地上,好像还有汽油。”魏思思在地上捏起一小撮土凑近鼻子,丝毫没发觉身边的马国栋才是一个要爆了的汽油桶。
      这个废弃仓库的火灾,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看上去也就是有什么人玩火,在仓库门口点了一个油桶,火势也不大。也是巧了,昨晚这附近下了一阵雨,火很快就被浇灭了,唯一的损失,估计就是木质的窗框烧废了,玻璃碎了一地。马国栋打眼一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跑这一趟,完全是为了应个景。
      马国栋已经准备打道回府,里面传来那丫头的惊叫声:“马老师,快进来……”
      魏思思左手拎着一段绳子,右手拿着一截胶布,和正要冲进去的马国栋差点撞上:“这段绳子打着一个死扣,还有这块胶布,您看上面是什么……”说着,魏思思把胶布伸到马国栋眼前,透着光看,胶布上隐隐约约有一个嘴唇的印子。“这应该是个唇印,您到里面来看,这里面还有个液化气罐。”马国栋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魏思思推着进了仓库。
      这里本来是家工厂。工厂倒闭后,值点钱的东西都卖光了,就剩下这几间破房子,平时堆个杂物,当个仓库用着。时间一长,倒成了无主的地方,废弃了。着火的这间,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小的液化气罐,孤零零站在墙根儿,罐子上用红漆涂了一个标志,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幸好没烧到,这点着了就是个炸弹嘛。”魏思思试了一下煤气罐的阀门,发现是关着的,“一根打了死扣的绳子,一块有唇印的胶布,”魏思思在自己脸上比划着,“还有这煤气罐,马老师,您想到了什么?”她等不了别人开口,自己继续分析起来:“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个失火案,这应该是个绑架杀人案。这个,这个是什么……”魏思思蹲下身子,看到地上的几个鞋印,上面好像粘着一些东西,她还是老办法,捏起一点凑到鼻子边:“哇,好臭。”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鸡屎。”马国栋听着这些驴唇不对马嘴的猜想,忍耐到了极限。马国栋小的时候,奶奶为了贴补家用,在家养了很多鸡,同学总嘲笑他身上有股鸡屎味。他现在只要碰到有关鸡的一切,就会产生条件反射,反刍。再加上之前的晕车,马国栋多一分钟不想在这里待。
      “绑架杀人案呐,大案子大案子啊,马老师!”魏思思上班第一天,知道自己被分给马国栋当实习生,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乐。乐,在警校的时候,就知道马国栋曾经也是臻州刑警圈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他破过的几个大案子,都被当作案例当教材用;哭,不知道这么个大人物,怎么就坐了冷板凳,非但板上钉钉的升任分局局长的事情泡了汤,连大案子,马国栋都只能靠边站。魏思思被分配给这么一个过气英雄,没了破大案的机会,前途还真是渺茫。哪知道没人愿意来的失火案,竟然成了一个绑架杀人大案,魏思思怎么能不像踩了狗屎运(或许是鸡屎运)一样两眼放光。
      马国栋已经朝汽车走去,走路的姿势看上去很怪异,他还在鸡屎后遗症上。魏思思追过来,还在叨叨她的惊人发现,马国栋打开车门,拿出后座上放的卷宗,扬到魏思思脸前:“你叫……”
      “魏思思。”马国栋强压了一下怒火拱起的一个嗝:“思、思,两思少一思。”马国栋指着脑袋: “案子是拿这破的,多思考,少说话,去把现场报告写了。”
      魏思思被马国栋的冷漠眼神搞的有点丧气,手里拿着卷宗转身回仓库做现场记录。“脸皮比脑子活动的利索有啥用,快点做完回去。”马国栋像是背后长了眼睛,魏思思的鬼脸一个没落,全掉进马王爷的三只眼里。魏思思也像是恶作剧笑的正开心的顽童,突然被发现少了两颗门牙,赶紧捂住了嘴。

      四
      毛大可当兽医的鸡场,一夜之间莫名其妙死了上百只鸡。卫生防疫部门怀疑爆发了禽流感,甭管剩下的是不是得了病,干脆一刀切,整个鸡场一个活口不留,来了个三光政策。
      鸡场老板范海一下子损失了两百多万,憋了一脑门子火,弄的本来就油光发亮的脑壳,更是寸草不生。加上这几年生意也不好做,范海干脆把鸡场几个干活的全解散,关门大吉了。毛大可也不在乎鸡场的差事,只是,范海欠了他一个月工资,毛大可对钱财的事情一向零容忍,有债必追,这是毛大可为数不多的做人原则之一。
      这一上午,范海坐在装修得像个小庙的办公室里,喝着茶,盘算着在早市上的事儿:怎么就没死呢?……他想来想去,想不通这事儿到底弯在哪了:得找三炮问个清楚。
      “爸,这鸡场咋了,咋关门了?”范海独生的儿子范金宝,推门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个骨瘦如柴的黄毛。
      “你咋来了?”虽然范金宝是自己亲生的,但是范海对这个唯一的儿子,也不待见。范金宝不到十岁,爹妈就离了婚。当时范海是想把儿子带在身边,谁知道前妻为了房子和存款,死活要了范金宝的抚养权。这之后还没两年,金宝老妈又嫁了人,新家庭因为范金宝这个青春期的孩子,闹得鸡飞狗跳。范海忙着做生意,也无暇照顾儿子,平时就多给点零花钱,心想着别委屈了孩子。半大的孩子,没人管教,手头又不缺钱,一天到晚呼朋引伴去网吧打游戏,再大点就开始混各种酒吧夜店。久而久之,家里更管不了,竟然混成了附近有点小势力的大哥。范海原本也不是学校里的省油灯,儿子辍学混社会,在他那也不算上是败坏家风的大事,姑且听之任之。只是这几年,范金宝闹得越来越过分,范海也看清这是个狼心狗肺的无底洞。
      “爸,这个月的管理费,啥时候交啊。别人可都按时,你再不交,叫我以后咋管下面的人,不服众啊。”范金宝歪靠在沙发里,窗户外白花花的光晃得他睁不开眼,他哪见过上午的太阳。
      “服众?以前我就当给你俩零花钱,还没完了。小子,做人要知道感恩。”范海给自己点了一杯茶,热腾腾的水雾,把一脸油光蒸得粉嫩。
      范金宝混的江湖,无耻油滑多过义薄云天:“感恩,我感恩啊,您先把钱交上来,我肯定跟伺候祖宗一样感恩。”
      “小兔崽子,收保护费都收到老子身上了。”
      “爸,这可不能瞎说,我们是正经物业公司,管理费,兄弟们里里外外忙活,不能白服务啊。”范金宝顺手劫了范海的一杯茶,一口闷下去,烫的直咳嗽。
      范海斜了一眼那个瘦黄毛,黄毛正仔细研究大供桌上的关二爷,是不是金打的。“别说我不教你小子,你这些都是哪捡来的,连个像人样的都没有,能干成啥?”
      “这个刚来的。你不是相中三炮了嘛,你俩没事还干个私活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小兔崽子,知道个屁。”范海手里折扇当棍子甩了过去,范金宝刚好接了,哗哗扇了起来。“就那个鸟人?人呢?咋没跟你来,躲我呢吧?”
      “咋问我啊,这几天了我都没见着他。对了,前天你们还在一块儿嘀嘀咕,爸,有啥发财生意,不能忘了您亲儿子呀。”范金宝样样不行,唯有一个朝天鼻,闻钱味最灵。
      范海一阵焦躁,没心情再跟这个混账多废话,从兜里掏出两百扔到桌上:“滚滚滚,拿着一边躺尸去。”范金宝赶紧揣兜里,站起来就走:“这可不够啊,我先收着,就当利息了。明儿我再来。”
      范金宝带着黄毛往外走,迎头碰上毛大可。“这不是范胖子的小混混儿子嘛。”毛大可揉了揉下巴。范金宝有次带着跟班来鸡场,恰巧范海不在,几个人就商量着逮只鸡杀了烤吃,路过的毛大可不知道哪来的一股责任心涌上心头,硬要把范金宝们轰出去。金宝小太爷在自己地头儿,哪受得了这种愣头青,上去给了毛大可一个五指山,身边的跟班也围过来一顿拳头。毛大可还记得,下手最狠的是一个鸡胸模样的瘪三。挨了打的毛大可,半个多月都挂着彩,发誓君子报仇,但是十年不晚吧,现在仇人相见,毛大可侧身给范金宝让了让,低着头从门边溜了进去。
      范海见毛大可钻了进来,眼皮不抬的挪到大班椅上坐下来,没搭理他。“范总好,我来领工资。”
      “啥工资?”
      “上个月的工资啊,您还没发呢。”
      “你小子,还敢回来要工资,连个鸡瘟你都治不好,当的是个狗屁兽医。你知道我损失多大,我还没找你赔呢,感恩吧。”甭管亲生儿子,还是这群吃他饭的员工,范海总是觉得一个个跟吸血苍蝇一样粘在他身上,赶不走,喂不饱,最可气的是这帮人永远不知足,按范海的话说:“我砸出去一颗感恩的心,全当肉包子吃了。”
      “范总,话可不能这么说,医生给人治病还不包活呢,别说鸡了。我们就是打工的,鸡场关门我们也失业,这招谁惹谁了。别的不说,您至少把上个月欠的工资补给我,这合情合理吧。”毛大可说这话,多少有点心虚。
      “给你脸,别来劲啊,赶紧滚蛋。”这一上午,全是来要钱的,范海心里着急别的事儿。
      “范胖子,会好好说话不,今天我把话放这,要么给钱,要么哥们找兄弟卸你条胳膊。”毛大可怂惯了,突然狠起来,模样看着更欠揍。
      范海正憋着一肚子怪,见这小子中了邪一样跳起来,刚好打这冒头的:“鳖孙王八蛋,敢跟我耍横的,活腻歪了。”别看现在范海胖,还是有点底子的,从椅子上蹦起了,抡圆了膀子,愣是把毛大可扇出门去:“卸哪条胳膊,这条,还是这条……”毛大可一阵晕,差点没站住。

      五
      范海琢磨着这个鸟人王三炮,给了他两万定金,事儿没办成不说,现在连个人影都没了,这真是玩鹰的被家雀啄了眼。“这孙子能躲到哪呢,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王八蛋翻出来。”范海气的牙根儿发酸,一杯一杯灌冰岛压火。电话铃突然尖叫起来,牙疼顺着耳朵上蹿到脑袋里来了一个炸响,疼的范海从沙发上骨碌起来,抓起手机就接:“谁啊——是你个小王八蛋,你终于露面了——”,范海两眼直喷火。
      给范海打电话的,正是三炮。
      三炮大名王三,本来也是姓范的,西郊范村人,算起来还要叫范海一声叔的。王三小时侯家里穷,又是家里的老儿子,生下来就跟别人不一样,胸口高高隆起来,像一只鸟,也就是俗话说的鸡胸。爹妈一合计怕是养不活,就给了远在四川的亲戚,所以改姓了王。王三命也不好,从小多病,学也没好好上几天。十七岁的时间,四川一场大地震,王三全家都被埋了,只剩下他一个活口。半大的人无依无靠,拿了一笔政府给的抚恤金,只得投奔回臻州亲生父母家。王三亲爹早已经过世了,大哥二哥都成了亲,剩下个老母亲,两家轮流照顾着。这个十几年没见过面的亲弟弟,突然出现在眼前,老大老二也犯了难。没户籍,就没宅基地没土地,半大不小的孩子,没个学历也找不到正经的工作,平添了一张吃饭的嘴。好在王三手里还有点抚恤金,大嫂勉强同意他在自家小房里住着,否则连个落脚地都没有。王三试着找过几个工,但是干不了几天,要么自己说啥不去了,要么被别人辞了,总之没个稳定的进项,成了坐吃山空。游手好闲的日子过了不到两年,那点抚恤金就只剩个位数了。钱是没了,王三倒是结交了不少社会上的小兄弟,每天跟着这帮无事可做的小青年到处游荡,坑蒙拐遍的事儿做了不少,慢慢成了西郊附近的过街老鼠,被大哥一家也赶出了门。王三这下毫无顾忌了,索性当正经事开始混社会,成了小混混里的重要成员,领头的就是范海的儿子范金宝。老天爷从来不亏待任何人,别看王三天生鸡胸的残疾,可也天生了一套鬼心肠,范金宝的“生意”能做的有模有样的,王三背后出谋划策的功劳不小。声东击西打中间,王三苍白凹陷的脸上唯一夺目的器官——一对大圆眼只要滴溜一转,就是一个主意,所以王三也得了个诨名,三炮。
      王三昨晚忙乎了一夜,上午找了个地方补了一觉,到中午头生生饿醒了,才想起来这都一天一夜没祭过五脏庙了。王三爬起来,抹了把脸,打算找个地方蹭一顿:去范森林家的小饭店吧,他不是正有事求我帮忙嘛。
      范森林也是西郊范村人,一直在附近矿上当技术员。去年矿上开山炸石出了事故,范森林也炸成了重伤,万幸拣回了一条命,可腿炸断了。范森林残着一条腿,在矿上也干不成活儿,自己回家开了一个小饭店,老板服务员大厨就他一个人,勉强糊口度日。昨天,范森林小饭店里的煤气罐用完了,送货的把煤气罐放到门口,急着送下一家,说啥不给挪到里间厨房。范森林拖着条残腿,自己一点点往里拖,恰巧碰上王三路过,他好心就搭了把手。范森林想起这个三炮跟着范海儿子混日子,多少也能跟范海搭上话,就想请他帮个忙,约了今天中午来。
      范森林在厨房里炒了几个硬菜,爆炒鸡杂,红烧鸡翅,干炸鸡柳,一盘盘端上来。“哎呦,太多了,二哥。”王三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也就客气两句。
      “叨叨叨,别客气。”范森林拉了个凳子过来坐下,陪着笑脸:“三炮啊,你看我这腿脚不行,这小店不大,每天生意也是马马虎虎,勉强挣点钱吧,还要给老娘看病,日子过的确实苦啊。”范森林给王三满上。王三埋头吃喝,筷子上下翻飞,就像贼鸥一头扎进水里捕鱼,从不失手。“你跟鸡场的范老板熟,能不能帮我说点好话,最近这笔进肉的钱,缓我几天。”
      范森林开这个小饭店,主要的肉菜都是鸡,鸡肉最便宜又好做好吃,所以他一直在范海的鸡场进货。最近范森林的老娘查出来尿毒症,每个星期都要透析,一个月大几千的医药费,让范森林犯了愁。
      王三又灌下一杯啤酒,顺了口气,看着眼前满脸堆笑,一脸忠厚的范森林,不知道是恻隐之心还是虚荣心一下子就膨胀了:“二哥,我知道你不容易,可你也知道,范海可不是个善茬啊。”
      “那是那是,这不是找你帮忙嘛。”
      “不瞒二哥说,这个事儿别人还真办不了,既然你求到我了,我说话,范胖子肯定得给我这个面子,我掐着他命门呢!”王三得意的瞟了一眼范森林,那眼神里,透着一股子邪性。
      “啥命门?”范森林眼睛里一亮。
      “这你就别打听了,反正我一句话,范胖子得给我跪下磕头。”说着王三掏出手机:“我给范海打个电话,今晚你跟我一起去他家,保准把你这事儿弄明白。手机咋没电了,二哥,你电话给我使使。”
      “谁啊?”范海捂着窜疼的右脸。
      “我,三炮。”王三故意在范森林面前摆摆派头。
      “是你个小王八蛋,你终于露面了。事情办砸了,想卷着两万块钱跑吧?——”
      王三没等范海话音落,捂着手机站起来走到旁边:“你豁别个哦,你这个样子说,是不想给剩下的噻。”王三一着急,四川口音顺口出来。范森林听不清王三电话里跟范海说的啥,只看见王三左摆右扭的弯吊着四肢,像个快散架的木偶。
      王三挂了电话,重新在桌边坐下,对着酒瓶把剩下的一口啤酒仰脖喝干,对眼巴巴望着他的范森林说:“放心,约好了,下午你早点收拾关门。六点,你到范海家路口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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