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歌》烟栀

1、一、漓烟 琉璃

　　一、漓烟 琉璃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这是教琉璃歌舞的俏娘说的。
　　俏娘还说，琉璃的舞将来要跳给琉璃所爱的人看。
　　琉璃也一直以为，只会为自己的情郎而舞。

　　许多年以后，当琉璃已经成了漓烟，看过她舞的，不知有多少，却没有一个是漓烟所爱的。
　　琉璃不是漓烟，是呢，漓烟可以为任何踏进她千烟洲的人起舞，而琉璃不会。

　　琉璃从不会多看一眼不相干的，只要她不愿，没人能左右，尽管她只是庶出的二小姐。
　　琉璃也从不会见不相干的人，更不论为谁而舞。
　　琉璃有她自己的世界，无人能扰，也不愿扰。

　　在他人看来，陌家的二小姐并未活在这世上，或者是在的，只是将自个画了个圈，没再出来。久了，人们便只知，陌家有位舞跳的极好的二小姐，别的一概不知。
　　这样多好，琉璃觉得，除却品貌德行，至少有人能记得她别样的。

　　琉璃求过若水庵的静蕊师父，静蕊却说：“若来生还记得我，便收了你，只今世，不可留你。”

　　俏娘笑琉璃傻，好好的小姐不当，偏爱往尼姑庵跑。
　　琉璃却笑俏娘呆，守着一个没有心的男人，夜里独自垂泪。
　　“你不懂。”俏娘的笑像月初的上弦月，还未起更，便落了。
　　琉璃的确不懂，可等她懂了的时候已经成了漓烟，宁愿不懂了。

　　无妄：元，亨，利，贞。其匪正有眚，不利攸往。
　　上九：无妄行，有眚，无攸利。

　　那年下的好大雪。
　　琉璃一身桃色广袖长裙，在雪中起舞，连一旁的傲雪寒梅亦失了颜色。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那是琉璃第一次人前献舞，她以为见到了俏娘说的所爱的人。

　　他说琉璃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姑娘，不是因了容貌，是那一身舞姿。
　　可是那么多年了，他，早忘了吧，只琉璃，傻傻的记着。

　　俏娘走的时候，琉璃没有送她，琉璃怕她的眼泪会留住俏娘，徒留在世间受苦。
　　娘走的时候她没有哭，爹爹走的时候，琉璃也没有哭，琉璃以为她不会再有眼泪的，可是俏娘走的时候，不听话了。

　　俏娘是为了救她，倒在了她所爱的人身前，那个她日日守着的，没有心的男人面前，血如红梅怒放。
　　“你爹娘不是我杀的。”男人尖细的嗓音是某个地方独有的。
　　“知道，只是他们为了方便你带我走。”琉璃未看来人一眼。
　　“琉璃，你就宁愿呆在这烟花之地？”
　　“你看，这地方人来人往的，多热闹啊，呆会子到了晚上，多的是俊俏公子哥来此扔银子呢。”
　　“你——别以为你可以——”
　　“不，我可以。”琉璃回头嫣然一笑，“你答应了俏娘，你欠她的。还有，今儿个起，我叫漓烟，琉璃已经不在了。”
　　“好，好！那贱人教的好！她将离魂也交给了你？”男人，不，也许不能称他为男人，只是他罢了，笑的疯狂。
　　“你说呢？”琉璃——不，是漓烟自袖中扯了方绢帕，指间轻弹，飘飘然落入那人手心，“陋居千烟洲，随时相侯。”
　　未再理会，姗姗而去。
　　俏娘，我已经给了他一个人情，今后漓烟便不必留情了。

　　至少在这里，还能遇见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