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桑小尼

2、小幸运

　　那顾沫为什么来这里呢？当然不是单纯为了宣小野，更不可能是为了见那些很多年没见的老同学。

　　来这里，是为了见那个自己逃避十几年的“初恋”。少年时，自己不懂事，伤害完人家后还玩失踪，一玩就玩了好多年。这次，顾沫是来给石洋西一个迟到的答复或者歉意的。

　　其实，顾沫冷静坐下后就开始找石洋西的身影了，只是一时激动没控制住自己忙于吐槽的情绪，才耽搁了正事。

　　“他人呢？还有宣小野呢？”

　　“刚才好像两个人出去了吧。”

　　原来是出去了，怪不得不见人。

　　此刻，顾沫倒是觉得挺悔恨的，刚才自己怎么就被人带偏了和那些路人甲寒暄去了，竟然一眼都没来得及看那个人。哎，真是没喝酒就上头了！

　　问题是现在这么个干等，顾沫内心还是有点小紧张的。只好和何岚闲谈，来缓减下自己的情绪。

　　“他现在帅么？还和以前那样么？还是已经成了谢顶秃头大叔了？哈哈哈...”

　　“帅着呢，你看看我们的同学，哪个成大叔了，都才三十郎当岁，最有男人味的时候呢。你的那个~他啊，还是一枝独秀，帅得掉渣。”

　　“什么叫我的，人家可是有妇之夫。”

　　虽然顾沫一口否认，但微微上扬的嘴角早出卖了她内心的得意。

　　“那曾经也是你家的呀，不是么？”

　　好吧，何岚直戳自己内心，顾沫已阵亡。但，嘴上怎能承认？

　　“打住，打住。自从离婚后，你还真是放飞自我了，一不留神就开车。我服了~”

　　“切，这算开车？你还真是只纯情小羔羊，哼？”

　　今天，何岚这白眼真是一晚上没停过。果然，何岚和顾沫的日常啊，白眼是必需品，无可替代。

　　“话说，顾沫，这十年你真的没见过他，连照片都没有？你完全没见过他长成二十几岁的样子？”

　　虽然何岚知道这些年顾沫一直逃避，拒绝接受任何关于石洋西的信息。但对于一对相互喜欢，或者说曾经相互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好奇不接触？关键，大家还有那么多共同好友，在这个互联网时代怎么躲得过啊。

　　“严格地说算见过吧，其实大学时我用别人的人人号加他好友，看过他的主页啊相册啥的，后来么就看微博啥的......”

　　顾沫想了想，贼笑了下附到何岚耳边，老实交代了自己曾经不太成熟的行为。

　　“我去，顾沫太猥琐了吧，简直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啊！还有，这么多年你竟然不跟我说，还每次都一副不准提，一副高傲的样子。呕~真是够婊里婊气呀！”

　　何岚做出一副呕吐状。

　　“你看吧，你这样子，我早说的话，你不是要取笑死我啊？我不要面子的么？再说了，我都在朋友圈放出狠话了，泼出去的水怎么能收的回啊~”

　　这些往事确实有点糗，但在何岚面前，好像并不算啥。再说，此时此刻，顾沫很多东西都能放下，能坦荡面对了。

　　“哎，顾沫啊顾沫，你这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但凡你正常点、不作，你们怎么能落到此地步啊~”

　　何岚一脸惋惜地摇着头，心想我们家傻闺女面对感情也是不大聪明的样子。

　　不知何时，宣小野和石洋西推门进来。

　　顾沫抬起头看着进来的两人，目光从宣小野那里扫了一眼，就落到石洋西身上再也挪不开了。一直盯着他们两人，直到他们在自己的右边空位坐下。

　　这些年，虽然顾沫也算看过石洋西放在社交网上为数不多的照片，但时隔十年第一次看到3D立体的真人，还是有很大冲击力的。

　　曾经的那个少年已经长大啦，变得帅气沉稳。呵呵，唯一没变的是那双深邃的眼睛，依旧乌黑发亮，即便鼻梁上多了那副薄薄的眼镜。还是和少年时一样，把白衬衫穿得那么好看，干净纯洁，让人觉得舒服。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顾沫都无法抗拒男生身穿白衬衫，当然，关键是颜值在线。顾沫没想到自己都三十岁了，还能流露出少年般的肤浅，被外貌皮囊迷得上头。

　　“哎，顾沫，你口水擦一擦。”

　　何岚实在受不了顾沫盯着石洋西流露出一脸想吃掉人家的谗样，一边摇着她的胳膊，一边在她耳边轻声说。何岚心里默默吐槽，今天真是见到了颜狗本狗了。

　　“额？真的么？”

　　顾沫瞬间清醒，下意识摸了下嘴唇。这下，何岚彻底无语了，白眼和膝盖献上。

　　“顾沫，你今天为什么这么迟啊，你昨天不是说今天很早能到么？”

　　我们大主角宣小野似乎比刚才清醒了很多，开始追究起顾沫的迟到了。

　　“别说了，往事不堪回首，还是那个该死的李...算了，算了，别说了。还是说说你吧，不是做浪里白条么，不是要做没脚的小鸟么，怎么这就要奔赴婚姻的坟墓了？打不打脸啊！哎呦喂，真是生疼！”

　　顾沫回答着宣小野的话，然后还不忘手舞足蹈地摸了下他脸调戏他，还顺便越过宣小野偷窥坐在他旁边的玩着手机的石洋西。在石洋西面前，自己竟然不想，或者准确说不敢提起李晨。顾沫还怕宣小野又调侃自己学渣赖上学霸，怕石洋西知道自己和李晨的关系。

　　“越长大越明白，你要的不再是一场疯狂的爱情，而是一个不会离开你的人。”

　　顾沫没想到本是一句转移话题的玩笑话，宣小野思量片刻竟然给了这么一个严肃的答案。顾沫瞬间语塞，有点无措地坐正了点。一边朝何岚快速用眼神传递了“什么鬼”，等不到答复的顾沫只能伸手去拿酒杯喝了一口啤酒，压了压惊。

　　忽然，宣小野看了看坐在他左边的顾沫，又拍了拍他右手边石洋西的肩膀，长舒一口气，微笑又有点憨憨地说道：

　　“真好，这么多年了...不过，还好今天大家都在了，就像我们高中时那样，真好！忽然有点温暖幸福的味道呢，呵呵呵...”

　　也许，是被宣小野的“煽情”给感动到了，一脸认真又一脸傻笑的宣小野成功撩拨了坐在他左右两边两人的心弦，同时看向宣小野。然后，彼此对视。

　　时隔十三年，第一次四目相对。

　　如果说，初见那会儿，一眼万年。那么此刻，四目相对，百感交集。

　　1秒，2秒，3秒.....30秒，即便环境很嘈杂，他们周边的空气是静止的。

　　但，此刻是不是总该有个人先开口打个招呼？

　　顾沫记得和石洋西的第一句话是自己主动说的，那么这次还是自己做主动吧。于是，顾沫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扬起自己嘴角，然后开口。

　　“好久不见！”

　　话到嘴边，顾沫的话被石洋西的一句低沉而温柔的“好久不见”截胡了。

　　瞬间，顾沫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消失了，没有灯红酒绿，没有欢呼嘈杂，只有那句“好久不见”清晰回荡在耳边，在空气中。

　　顾沫笑了，发自内心的微笑溢出心头爬到眉梢，渐渐地还是眼睛湿润，然后轻轻点着头。

　　13年的逃避、忐忑、内疚、遗憾、后悔、想念...被四个字治愈了。

　　石洋西脸上也似乎有了一些微笑的影子，还是一如以往地隐忍中带点羞涩。

　　然后...没有然后。

　　有的只是何岚、顾沫、宣小野开始扯起关于明天婚礼的事，石洋西在安静地听着。一如高中时那样，石洋西总是默默地听大家胡闹。

　　“顾沫，没听过你唱歌，怎么滴，今天为小爷唱一个？”

　　宣小野忽然觉得自己从未听过顾沫唱歌。这个特殊的场合，一切都刚好好，当惩罚，更是祝福。

　　“你确定？我唱歌可以跑到西伯利亚，哈哈哈.....”

　　“没事，你今天就是跑到南极，我都听。”

　　“那好吧，那我就高歌一曲吧，致那些年被我欺负的可怜少年~们。”

　　说着，拿出手机扫了点歌的二维码，开始点歌。其实，今晚唱这首歌是顾沫“蓄谋已久”的，即便没有宣小野的推波助澜。

　　“大家静静哈，顾沫今天要一展歌喉，为小爷我高歌一曲了，大家鼓掌。”

　　说着，宣小野站起身带头鼓起掌。那些本来自己玩着游戏或者聊着天的人，也跟着鼓起掌，一副“嗨起来！燥起来！”的样子。

　　顾沫自然地接过话筒，说道：

　　“那个，大家别期望太高，我这人天生有点五音不全，但这首歌还可以，所以大家勉强听听哈。那，我今天就唱一首《小幸运》吧。”

　　随着音乐慢慢开始，顾沫开始跟着旋律唱起来。

　　“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我听见远方下课的钟声/可是我没有听见 你的声音认真呼唤我姓名.....”

　　什么叫开口跪？顾沫刚开口时，大家被她的声音惊艳到，本以为是青铜结果是王者。哪里是不会唱歌，简直不要唱得太好听。大家忍不住发出欢呼声。

　　“爱上你的时候 还不懂感情/离别了才觉得刻骨铭心/为什么没发现/遇到你是生命里最美好的事情/也许当时忙着微笑和哭泣忙着追逐天空中流星.....”

　　渐渐地，大家被顾沫动情演唱带到了歌词的意境里，看着大屏幕上电影《我的少女时代》的片段，大家忽然明白这首歌似乎就是为顾沫和石洋西“量身定制”的。

　　“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原来我们曾经和爱情靠的那么近/那为我对抗世界的决定那陪我淋的雨/一幕幕都是一尘不染的真心/与你遇见 好幸运.....”

　　现在，大家才明白顾沫一开始就准备用这首歌唱出自己的内心世界，那个属于他们的故事。

　　在坐的大多数人，都知道高中时期顾沫和石洋西的那点事，也知道后来他们的结局。其实，大家都对顾沫当年或者这些年的决绝很不解，特别男同胞们很是为石洋西“真心错付”打抱不平。

　　也许，这就是人越长大越会为“相忘江湖”而遗憾吧。

　　“青春是场跌跌撞撞的旅行/拥有后知后觉的魅力/来不及感谢是你给我勇气 让我做回我自己.....与你遇见 好幸运/可我已失去为你泪流满面的权利/但愿在我看不到的天际/你展开双翼 遇见你的注定/她会有多幸运....”

　　今天，大家忽然懂了青春期那些懵懂的爱情：“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原来，我们曾经和爱情靠的那么近；与你遇见，好幸运！”

　　这，也许是对那段感情最好的结局了。顾沫的一句“可我已失去为你泪流满面的权利”，道出大家内心最无奈的现实。现在，三十岁的自己，却再也回不到少年时了。

　　顾沫深情演唱了这首自己练了很久的歌，只是想当所有人面，给石洋西一个答复，更甚至是一场迟到的“告白”，即便迟到十几年。

　　一曲毕，泪目，无限感叹。

　　顾沫的用意，大家都懂，石洋西他更懂。

　　此时，只有顾沫能平静如常，因为这是她准备很久的“告白”，当然要笑着说给大家听。为了打破现在的低气压，她笑着和大家说：

　　“我唱完了，好与不好，大家都接受吧。谨以此歌，祭奠我们那该死的已逝去的青春！接下来，我们一起来唱五月天吧。”

　　直到顾沫带着大家一起连唱了好几首五月天的歌，都离开地球表面了，才把包厢的气氛带回来。随着歌曲换了一首又一首，时间也接近了十一点，结婚有家庭的人纷纷开始离席回家了。

　　最后，包厢只剩下顾沫、何岚、宣小野、石洋西四个人了。现在，顾沫才不再蹦蹦跳跳唱着五月天的歌，筋疲力尽地瘫坐下。

　　何岚抓住顾沫的手，似乎想要传递给她力量。何岚知道，刚才这么嗨的顾沫又一次逃避了，逃避自己内心触景伤情和遗憾。

　　等四个人离开时已经过了23：00。由于都喝了酒，大家都在马路边等着骑小电驴而来的代驾。四个人并排站着，像极了高中时体育课上，顾沫撺掇其他三人和自己去吃冰激凌，拿着冰淇淋在小卖部通往操场的必经之路上站成一条直线。一边吃，一边又担心被体育老师抓包。

　　“这个时候有个冰激凌就好了~”顾沫忽然开口打破安静。

　　其他三人先是一愣，然后都会心地笑了。此时，大家似乎都希望这十分钟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第一个走的是宣小野，三人都说让他好好休息，明天是他最重要的日子。

　　然后，何岚假装接电话走到远处，只剩下顾沫和石洋西。两个人对视，然后都笑了，笑着笑着眼中含泪了。

　　今天，两个人都穿着白衬衫，似情侣装一般，就如同提前说好的。一切都刚刚好，仪式感满分。

　　“遇见你，好幸运！”

　　顾沫尽量展现了最美的微笑，笑着和石洋西说出了此刻内心最想说的话。

　　开场的那句“好久不见”石洋西说了，那么最后一句当然要留给顾沫。

　　这次，这句话只为你一个人说。

　　石洋西满眼含泪，努力微笑着点了点头。顾沫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了，顺着脸颊下滑，但是顾沫脸上的微笑依然硬撑着。

　　转眼，已是多少个春秋变换。

　　然而，在彼此眼中，他们仿佛仍是曾经的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