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殿》椰奶软糖

3、第三章

　　火很快被我扑灭，但画和纸都已经救无可救，还白白地碎了两个官窑青花瓷，我实在忍不住叹了口气，但又不敢叹气地过于明显，毕竟梁嗣诫还没走，正不疾不徐地吃着最后一块糕点。

　　我是真的心累了，但我发现我还不能累，因为我竟然忘了我就把避子药的小药瓶藏在了青花瓷瓶了，如今青花瓷瓶碎了，避子药竟然散落了一地。

　　这下我才是真的慌了神。梁嗣诫轻轻的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残渣，慢慢的站起来，好奇的捏起了一颗避子药放到鼻子下面嗅了一下。

　　原本无甚表情的他，脸色立马冷了下来，连带着整间合欢殿都像是要被冻住。

　　我一下子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但转念一想，既然瞒不住也就没什么好瞒着的了，毕竟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杀了他的孩子，他杀了我的族人，已经不共戴天了，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于是我眼神也不再游移，反而无所谓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审判。

　　合欢殿里沉默了。

　　梁嗣诫把散落的避子药一颗一颗的捡回来，放到桌子上，然后一言不发看着那十几颗小药丸。我等的累了，也不想再等，刚要转身，就听见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令人作呕的沉默终于被打破，我重新看着他，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他不怒反笑，道：“那你知道朕是什么意思吗？”

　　“我并不想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无所谓的摇摇头。好一番哑谜，连我自己都快被绕进去。

　　“很好，景宁，这十年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面对梁嗣诫的嘲讽我无动于衷，但我也不想再继续这种对话，所以我决定先撤。

　　但他显然不给我撤退的机会。

　　“你会知道朕的意思。”

　　我被梁嗣诫扛在肩上，任凭我手打脚踢，他大步走进我的寝室，把我扔在床榻上，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我被摔得眼冒金星。

　　眼看他就要兽性大发，我两眼一闭，“梁嗣诫，你这么着有意思吗？后宫之大，佳丽三千，我无争奇斗艳之心，你为何不能放我一马。或者，你便干脆杀了我罢。”

　　我听见他轻笑一声，他的鼻息就在我的耳边，“阿宁，你做的那些事，配不上一死了之。”

　　“啪”的一声，我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那你呢，你有资格侮辱我吗。”还没等我另一巴掌落在他脸上，我的手就被他抓住，然后我被推倒在榻上。

　　他真的变了，十年前我并不排斥同他在床笫之间的亲密，但那时他很有耐心，很是温柔，总之绝不是像现在这样急不可耐，粗鄙不堪。

　　我的双手被他用我的腰带绑住拴在床头，挣扎之间，手腕疼的像是勒出了血。但我死死的咬着牙，我不会求他，我一直在反抗。

　　也许他并不在乎我的态度，因为我的反抗对他来说简直就可以忽略不计。

　　合欢殿里没有碳火，衣衫半落，我的肌肤和寒冷之间再没了阻隔，我忍不住瑟缩。他讥笑我，随即自己脱了他的龙袍，随手扔在地上。他还是像以前那么热，当他贴上来的时候我心里忽然有种想要依靠、拥抱的虚弱。

　　幸好我立即清醒过来，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我，反贼之女景氏景宁，和灭族仇人梁嗣诫只能是不死不休。

　　只是现在并非计较那件事的良机，因为我正遭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梁嗣诫估计是打定主意要折磨我、羞辱我，在我身上肆意点火。

　　一声痛苦的呻/吟从我紧紧咬合的牙关中溢出，没办法，我只能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他却从龙袍上撕下一块，团起来塞进我的嘴里，让我既不能咬牙，又说不出话，只能呜呜咽咽。

　　又是这样！毫无征兆的就进来！

　　这一刻我才明白，他塞我的嘴肯定是为了不让我咬他，否则我一定会拼命咬下他的肉来。

　　没有如果，我连凉气也没法子倒吸，锥心的疼痛客观存在，我能甚至感觉到自己鬓角疼出来的冷汗。

　　如果目光能杀人，那么他应该已经死了数百次。但他还活得好好的，而且一下接着一下，让我痛不欲生。好在疼痛的感觉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沉沦。

　　我知道自己的眼神已经变得迷离，甚至整个身子都像是置身火海，最可怕的是那些忘不掉的记忆又开始出来作祟，那些曾经有过的、不会再有的温柔……

　　烛火已经燃尽，但月色透过窗纸，我仍然能够看到他的眉眼、轮廓，看到他的沉默和古井无波，似乎他只是为了羞辱我而重复着这种无聊的机械动作。

　　我不如他，我斗不过，我仿佛被他抛上了天空，浑身颤抖，渴望而又害怕，然后坠落云霄。也许这就是他的目的。

　　羞辱还远没有结束，我被他几次抛上天空又坠落之后，已经根本不能分清我是活着还是死了，最后我只记得他终于停下，然后抱着我一阵颤抖。

　　……

　　转眼便进了二月，然后又是三月，只是我再也没有见过灵砚，来送东西的人也换成了梁嗣诫身边的嬷嬷。我变得越来越沉默。

　　我枯坐在院子里，思考我还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坐就是一天，直到黑夜到来，梁嗣诫又出现在了合欢殿。

　　这些日子总是这样，每到晚上，他每隔三天便会带着食盒过来。我和他不曾再说过一句话，仿佛我们两个本来就是哑巴，又或者我们通过亻故爱就可以交流所有。

　　我不停的反抗，他不停的用行动告诉我反抗无效。但我一直没放弃。

　　他走到我面前，把食盒放在地上，我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任何动作。我知道接下来他会逼把这些食物吃完，但我真的没有力气顺从或者反抗。

　　因为我三天没吃饭了，我枯坐的时候总觉得我已经离死亡不远了，这让我很欢喜、很高兴，因为死亡对我来说是自由和解放。这一刻我忽然想，也许他还会拿我的族人要挟我，但我真的不想在意了，我好想去死。

　　这一个多月，我越来越瘦，越来越虚弱，以至于当他把我扛起来的时候我很想挣扎，但实在没有力气，于是他便一手扛着我，一手拎着食盒走进殿里。

　　合欢殿里终于不缺烛火了，甚至不缺炭火、不缺任何东西，他身边的嬷嬷给合欢殿添置了很多东西，但我却觉得这样的合欢殿更令我陌生、厌恶。

　　我终于明白过来，相比于他短短一个多月的折磨，原来我被禁锢在合欢殿的这十年根本不算什么。

　　今天他带的是登丰包子铺的肉包子和八宝记的什锦粥，都是我从前喜欢吃的东西，可惜我不再是从前的我，他也不再是从前的他。

　　梁嗣诫先是捏住我的下巴逼迫我张开嘴，然后舀了一勺粥倒进我嘴里。

　　真是不会伺候人，我暗自想着，他是不是看着我这幅奄奄一息的模样，心里很痛快，所以才要不停的吊着我的命。

　　他总有方法逼我把粥咽下去，但当他把肉包子塞进我嘴里的时候，我“哇”的一下，连粥带包子，全都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