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画家哟！》香草美玉

1、夜莺与画家

　　深秋，街道两旁的树木，枝叶褪尽，裸露出脆弱枯黄的枝丫。北风肃肃，扬起地面金黄的落叶，纷纷扬扬，风息又止。不时还能望见几只落单的鸟儿，与同伴失散，孤零零的落在枝丫上，梳理被风吹乱的羽毛。

　　忽然，一个匆忙的身影从街上掠过。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一件破旧的大衣，系一条短且起毛的围巾，鞋子似乎看起来还算新净，当然这是在忽略鞋跟与鞋面分裂开的前提下。这个年轻人在街上小跑着，破烂的鞋底嗒嗒响，在空荡的大街上尤为清晰。他将双手交叉放在双腋，紧缩着双臂，似乎想缓解一下寒凉，但看起来作用似乎不大。最后他在一家面包店前停了下来，并走了进去。“你好，我想买一些黑面包，请问还有剩吗？”年轻人一进门便单刀直入地向店中的女仆问道。“你是画家吧？老板外出了，他已经让我给你留下你要的黑面包，就在这。”女仆弯下腰，从柜中拿出已经包裹好的面包，递给了画家。“谢谢你，这是钱。”画家从兜里搜出了一些钱，发现还不够，就又找了找裤兜，好一会儿，才凑齐了数。女仆笑了一下，便收下了钱。“看来你也遇到了艺术家们遇到的困境——囊中羞涩啊！”女仆捂着嘴笑说。“确实如此，画家坦荡的答道。”丝毫不因窘迫而气恼。“贵店干净而温暖，但就是有些单调，我画了一幅秋景画，不知可否有幸挂在贵店，以表示本人对贵店以及对老板这三年来对本人艺术生涯的大力支持。”年轻画家微微一笑，顺势弯了弯腰。“哈哈哈……你可太有意思了。”女仆笑得花枝乱颤，画家也陪笑了几声。“那么，告辞，祝贵店生意兴隆。”画家说。“也祝你前程似景”女仆应答道。

　　画家出了门，天上刚下起了雪。雪微小零碎却又晶莹洁白，落在手上，不一会儿，便化成水渍。“真漂亮啊！”画家由衷地赞叹道。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站在那里，忘记了寒风的侵袭，心神被这一场细雪深深吸引。

　　或许这场雪对画家而言，是一次心神洗礼，但对于其他的生灵而言，可能就是一次灭顶之灾，就像一些未迁徙的可怜鸟儿。就在画家沉浸在这迷人的雪景中时，一只饱受寒风肆虐的夜莺就因为这场如约而至的雪冻伤了翅膀，摔晕在画家面前。见此急况，画家顿时反应过来，他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这只可怜的鸟儿，明确情况后，将它轻轻地捧起来，接着连忙赶回家。“希望不会出事吧！真是可怜的小东西”画家在心里暗叹道。

　　不多时，画家赶回了家。这是间狭窄灰暗的小屋，只有两个关的严实的小窗透着些许光线助人看清屋内的情况，而屋内的陈设也极为简单分明。一半为生活区：放置有一张不大不小的单人床，边上有个小柜，几条旧式的凳子还有放有盏灯的小桌子；另一半则为绘画区：大小不一的画板、各式各样的颜料、画笔、还有几幅完成的画作。其中就包括那幅将赠送给面包店的秋景图。

　　画家轻轻地将夜莺放在床上，就像对待哭闹许久刚哄好睡着的小婴儿那样，不敢粗手粗脚，也不敢大声说话，唯恐将其吵醒。然后又轻轻地走到桌前点燃摆放在上面的灯。霎时间，小屋内布满了橘黄色的灯光，看起来温馨又温暖。他拿起灯，走到小柜旁，拿出些伤药。当他正要给夜莺上药时，它竟然悠悠转而复醒，瞪大眼睛看着画家。画家一愣，一人一鸟一时间相对无言。

　　夜莺看着面前这个温柔和气的人类，然后环顾四周，不知境况如何，于是便试探性地叫唤了几声，吃力地扇了扇翅膀。画家见状，轻笑几声。“看来只是冻着了，没有受伤啊。”啾啾……夜莺连续地鸣叫着，声音透露出十分的恐惧，拼命的扇拍着翅膀，它不清楚自己身处怎样的环境，全凭动物的本能驱使。在陌生的环境下，使出浑身解数挣扎，只恐生命受胁，却因翅膀冻僵难以起飞。看着这个慌张无助的小生灵，画家竟一时手足无措。他极力地想安抚它，便尝试抚摸背部，轻声哄诱，试图让它安静下来。片刻之后，小夜莺似乎渐渐确定四周环境的安全和逐渐信任面前这个青年的举动。在其安慰下，它放下防备，停止挣扎。到最后，已然能将自己完全交托给他，并信任他的举措全心全意的为着自己 ，人与鸟的紧密联系就这样渐渐建立起来了。

　　几天后，这只使人怜惜的小生灵已然脱离险境，翅膀解冻，振翅起飞。在这间小的可怜的房间里，尽情释放天性。虽然房子的拘束仍客观存在，但不妨其自娱自乐，放飞自我。自从夜莺知道年轻画家柔和宽厚的本性，就便由开始的小心翼翼，到最后变的肆无忌惮。它在小房子里，飞上飞下，四周环旋，时而跳到桌子上，时而跃到窗子前。仿佛知道自己就算已无大碍，也不能出去，索性随遇而安，自得其乐。有时它也会观察这个救了自己性命的年轻人。在它眼中：这个年轻人面容俊朗苍白，眼睛明亮，声音清澈干净，像三月山林中的清泉水。它是夜莺里的歌唱好手，对自己的绝妙嗓音自信不已，同伴们也对此赞叹不绝。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对画家温柔的嗓音情有独钟，遇到不相识的人类接近，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被三言两语轻易的安抚的，但是因为那个清泉般的嗓音，却奇迹般地镇静下来。可能它真的很喜欢他的声音吧！应该还有温柔。它想道。它不能和伙伴们一起前往南方过冬了，因为屋外已经下起了更大的雪，无论如何都是不能离开的了，想到这心里不禁心酸起来。

　　正在构思画作的画家这时停了下来，转而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正费神于一副新作，但良久不得其要门，颜料使用、光影分布、物品远近程度都需要考虑。时间过了许久，天色逐渐暗淡，画家仍未有头绪。他不经意一瞥，看见夜莺正停在窗前，好像若有所思。又看了看时间，便轻声唤它过来。夜莺闻声，回过神来，转身飞至画家伸出的手上。
　　“你是想回到同伴身边，看起来很失落啊，但是你也只能先忍忍了，外面实在太冷了。”“你饿了吗？要吃点面包吗？”夜莺仰起头来看着画家，婉转地叫了几声，心情振奋了不少。

　　画家将面包掰开，掰成细细的一小块一小块，他静静地看着夜莺啄食面包。不时还能听见它愉悦的啼叫。“真可爱，冬天很快过去的，你和你的同伴一定会在春天再次相见的。”他轻声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