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狗的恋爱》砂棠

11、禽兽一无是处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

　　邹景杭搭在洛川腿上的手顿住，下一秒，他抬手在洛川额头上弹了下，“胡想什么呢，思想能不能干净点。”

　　“我？”洛川不可思议，看着邹景杭和他咫尺间的坐姿距离，“思想不干净？”

　　不知道是谁抱他进来，爪子还放他腿儿上的。

　　邹景杭绝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想把这小子按倒就地办了的，毕竟洛川这长相，这模样，这细皮嫩肉的……这么好看不动心那还是邹景杭吗？可是——

　　不能是现在。

　　邹景杭不管怎样，也有一个原则，他不会用枕边人为自己谋利，就和狗护食占地盘一个道理，都被他叼回窝了，再欺骗、又利用，那成什么了？哪怕是花钱换来的，从躺在他床上的那刻起，他也会对这人负责。

　　邹景杭端起洛川的脸，默默端详了一会儿，冷不丁的道，“你误解了，就算要侍人，也不是我。”

　　话音稍顿，邹景杭轻凑前，贴着洛川的耳畔，声线低哑，“是你。”

　　“……”洛川闻言，嘴角反扬起了一个不知是何深意的微笑。

　　邹景杭没放开他，继续在耳边吐息如兰，“专利的事，你要是想挣笔钱，就按我说的做，不想的话，当我没提。”

　　洛川也没躲开，也就这姿势靠在邹景杭耳边，说，“挣钱的事儿谁的想，但不光这两种办法。”

　　接着，洛川拂开了邹景杭的手，再言，“Toby的专利我买过来，踢开你自己做，不是挣的更多？”

　　邹景杭轻笑出声，“小瞧你了，挺有野心啊。”

　　洛川没说话。

　　邹景杭看着她，眯起眼睛，“知道这么做要投入付出多少成本吗？”

　　可以筹备预算，不够再去招募融资。

　　答案显而易见，但洛川还是没说。

　　因为这个话题一旦开了，有些东西洛川就再也瞒不住了，比如CC集团，比如他哥……

　　洛川移开了眸，这些天他一直在查，有关王翃和邹景杭间的事，各种竞争，恶意敌对，确实水火不容，但仇恨……

　　因为钱？

　　有这可能，邹景杭视财如命，谁动他钱和要命似的，恨上也不稀奇。

　　只是，洛川发自肺腑的感觉……这么庸俗呢，他再一次深刻怀疑，自己找的这什么玩意儿。

　　市井又市侩，风流又浪荡，贪婪还傲慢，自私也自利！

　　这么一想，邹景杭身上就没好处了。

　　洛川越想越矛盾，脸色也不太好。

　　邹景杭以为戳他痛点了，年轻人阅历少不经事儿，他叹息的摇摇头，“之前不还说不想做生意，要好好搞学术弄研究吗？那就别考虑这些了。”

　　邹景杭也后悔了，本以为互惠共利的事，但人心不甘情不愿的，他多余提。

　　“以前没好好照顾你，我的错，往后你腿伤好之前，就住我这儿吧。”邹景杭又说了句，便起身向外。

　　洛川目色复杂的看他，深沉了口气。

　　“对了。”邹景杭想到什么，停下脚步转回身，“你这腿，洗澡之类的，用我帮……”

　　“不用。”洛川心境没缓过来，语气也有点生硬。

　　一看就有情绪了，邹景杭紧紧眉，“别硬撑，我可以叫个人来帮你。”

　　“我说了，不用。”

　　“……”邹景杭也没再管他，径直出了房间，顺手带门发出‘砰’的一声。

　　洛川闭上眼睛，一些零碎的画面在脑中浮现，颀长的身影靠着台机车，映着夕阳余晖，扬起嘴角，那笑，温暖又阳光，让人挪不开眼。

　　这些年发生了什么让一个人变化这么大……

　　洛川重新睁开眼，长吁了口气。

　　算了。

　　人无完人，谁能保证还没几个缺点了？

　　视财如命，可人人都爱钱。

　　唯利是图，那是人心险恶，不得不图谋。

　　贪婪傲慢，人本来就大少爷公子哥，有这个资本。

　　自私自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风流浪荡……

　　这个不能忍！

　　洛川侧身拿出手机，编辑了条信息发送。

　　不过片刻，手机震动，收到回复。

　　——都处理好了，请七少放心。

　　洛川息屏手机，起身出了房间。

　　邹景杭靠在沙发啃苹果，腿上放了台笔记本电脑，手指时不时的在触摸板上滑动，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洛川没看他，径直往门口走。

　　“别白费力气，你出不去的。”邹景杭的声音传来。

　　洛川停下了。

　　“就算出去了，我也能再给你抓回来。”

　　洛川，“……”

　　邹景杭虽没抬眸，也没看洛川，却仿佛能猜到对方心里想什么，嘴里咽嚼的苹果，再言，“我没软禁那种爱好，等你腿伤好了，我送你回学校。”

　　洛川终于转回身，“谁说我要走了？我去楼下收拾东西。”

　　“看看门口那堆是你的不。”

　　洛川疑惑的看向门口，没看见什么，蹦了几大步打开套房门，墙边一个疑似黑色垃圾袋出现在视野。

　　“…………”

　　洛川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拿着东西回房间，隔了很久，洛川又走了出来。

　　这一次，邹景杭歪身在躺椅上，苹果吃完了，手里正拿着手机，余光扫了眼洛川，“你说你，腿脚也不方便，总出来干嘛？”

　　“喝水。”

　　洛川一蹦一跳，步子还算稳健，拿了瓶常温矿泉水，还不等拧开就听邹景杭说，“拿听酒给我。”

　　然后，邹景杭微支起身，晃着手里手机，“游戏玩不？”

　　“玩是玩，但咱俩好像排不到一起吧……”洛川视力极好，虽隔着较远也能一眼瞥见邹景杭手机屏幕钻石段位，侧身打开冰箱，拿了瓶冰啤，“你喝凉的？”

　　邹景杭低头玩游戏，先嗯了声，半晌才寻思过味，“你刚说什么？”

　　洛川蹦过来，尽量不让石膏的腿受力，坐去了一侧沙发，“你要真想玩，我换小号。”

　　“啊？”

　　说着，洛川手机登录游戏，邹景杭探头瞄了眼，只一眼，那闪闪亮地荣耀王者四个字就让他不说话了。

　　洛川忙说，“这号是我弟弟的，他打职业的段位肯定高。”

　　“你有弟弟？”

　　“有，堂弟。”洛川退了账号，登录小号。

　　邹景杭也没太在意这话题，挪着坐起身，单手启开拉环喝啤酒。

　　洛川建房间发邀请，余光看着邹景杭手里的冰啤，“你总喝凉的，胃不难受吗？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吧。”

　　“不，天热就该喝凉的。”

　　洛川又多看他一眼，“那胃会受不了的。”

　　邹景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声。

　　洛川，“你笑什么？”

　　游戏开局，邹景杭低眸操控着游戏人物，有一搭没一搭说，“想到一句话，说什么‘十个总裁九个胃病’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呵，电视剧小说看多了吧，小时候按顿吃饭，合理饮食，哪有什么胃病。”

　　“那你小时候还挺乖的，知道安顿吃饭……”洛川随口说着，手上故意把人头让给了邹景杭。

　　“乖？”邹景杭都不知道这字怎么放他身上形容。

　　转而，他又仰身倚向后方靠垫，屈着双腿玩手机，“我妈以前做餐饮的，小时候我总在餐厅后厨刷盘子，吃的随处可见，饿了就能吃。”

　　洛川怔了下，稍不留神游戏中失误了下。

　　“你这他妈……”邹景杭勉强咬住牙，再一抬眸注意到洛川正看他，就说，“玩游戏你总看我干嘛？”

　　洛川低眸看向手机，注意力却不在游戏上了，寻思再三才问，“你为什么要去刷盘子？”

　　邹景杭的妈妈，关家的千金大小姐，这是全S市的人都知道的，好强好胜，在关家产业基础上又做了连锁餐饮，各大餐厅遍布国内外，当年不折不扣的成功女企业家，却让唯一的儿子去刷盘子……

　　“这有什么的。”邹景杭淡淡的，“干哪行都得从基层做起……卧槽！这个傻逼怎么坑队友……”

　　没多久，游戏中自方水晶被毁，一局结束。

　　邹景杭手机也收到国内助理发的微信息。

　　——邹总，小花让我问您声，能不能卖掉工作室和画廊，他家出了点事要回去一趟。

　　——我查过了，小花家里有变动母亲也病重了，他没敢骗您。

　　助理还在做解释，邹景杭却盯着手机，在想这个小花是谁？

　　花儿？还小花……

　　耽误半分钟想起来了，那天晚上的宵夜，一个长得像花儿的少年，邹景杭想都没想，回复了‘随他’两字就放开了手机。

　　嗡——

　　手机又震动了声。

　　邹景杭以为还是助理，拿起来一看却是Danson发来的，反复看着那条消息，漆黑的眼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不知不觉间勾起了唇。

　　洛川一抬眸，就看到邹景杭倚在躺椅上，一脸不怀好意的坏笑着，他莫名讶异，犹豫道，“你……你这在想什么？”

　　“嗯？”邹景杭佯装糊涂，“你说游戏？啊，太晚了，不玩了，回去睡吧。”嘴上说着，眯眸还在洛川身上扫量。

　　洛川总觉得这眼神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能说，“那你也早点睡，晚安。”

　　“嗯，晚安。”

　　等洛川一离开，邹景杭的脸色也瞬息万变，进了房间，戴上桌上放着的眼镜，坐下打开了电脑，他有些近视，二三百度数不算高，平日不戴也不影响，但电脑办公时还会习惯性的戴上。

　　之前照片的事，邹景杭顺口提醒了下，没想到Danson查到第一时间就联系了他，最关键的，这位偷拍的学生，竟然……是Toby的外甥！

　　这不就巧了吗。

　　黎明左右，洛川睡不着，打算去阳台透透气，途径会客厅时，看到邹景杭坐在办公桌后，单腿之地，手中夹了根燃的烟，袅袅烟气在昏暗中缭绕，屏幕荧光在他鼻梁镜片反射，棱角分明的脸上讳莫不清。

　　洛川第一次看他戴眼镜，明明一身舒适的居家服，浑身却毫无半分慵懒之感，和那个窝沙发打游戏的他判若两人，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这张脸，精致、优雅、禁欲，总裁范儿十足。

　　他安静的欣赏了一会儿，才走过去，“怎么没睡？”

　　邹景杭没回他，甚至都没注意到他。

　　忙的时候无暇分心，专心致志。

　　星火明灭间，香烟已燃到底部，突然上升的温度才让邹景杭回过神，摁灭了烟，他手边的事也近了尾声，仰头拢了下头发，舒展身体拉开了阳台的门。

　　洛川站在一侧，洗过澡的发丝未干，垂落的刘海随风拂动，“忙完了？”

　　“差不多。”邹景杭一夜未睡，现在才感知困倦，坐进了藤椅内打了个哈欠，两条腿踩着脚踏，“你怎么起床这么早？睡不着？”

　　“不习惯。”

　　“哪儿不习惯？认床？”

　　洛川摇摇头，“是我不睡床。”

　　“啊？”邹景杭好奇，“不睡床你睡哪儿？不会是……浴缸？！”

　　不是邹景杭有这突发奇想，因为以前一件事，他是真知道有人必须在浴缸才能睡觉的。

　　“……”洛川望着他眨了下眼睛，看着邹景杭手中拿着的烟盒，伸出了手。

　　邹景杭倒出根烟放在嘴边，拿火点燃，缓缓的吐了口薄烟，旋即修长的手指夹着这根烟递给了洛川。

　　洛川见状不怪，接过就叼在了嘴边，边吸着烟边说，“我不睡浴缸，但也不睡床。”

　　“我还没出生，我爸妈就离婚了，我妈改嫁生下我，染上了赌博的嗜好，继父一家人看不惯又说不听，就把火都撒在了我身上，等我二叔和我哥找到我时，我都十岁了，很多事情已经注定，就一直没改过来。”

　　这是邹景杭第一次听洛川说这些，也是第二次听洛川提到他哥，还多加了个二叔。

　　其实，这也是洛川第一次对旁人讲这些。

　　他又吸了口烟，侧身倚着阳台围栏，视线看向远处波澜的大海，耳边听到邹景杭说，“哦，你二叔和你哥应该对你很好吧？”

　　过于沉重的话题，邹景杭就想避开，谁童年还没点故事呢？幸福快乐茁壮长大的又能有几人，没必要追着那点惨事讨论。

　　“很好。”洛川淡言，“从某种程度讲，我二叔更像是我爸爸，我哥呢，他也特别好。”

　　“你很幸运啊。”

　　洛川一笑，熄灭了手上的烟，“有机会介绍你认识我二叔，他人很好的。”

　　“你哥呢？”

　　洛川转回身看向邹景杭，落下的长睫遮住了眸底深处不该有的情绪，他不是不会骗人，也不是不想骗人，相反，超高的智商能让他轻松驾驭表里不一这套，但对方是邹景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