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见你》祁桓

2、陈述

　　其实一开始，陈述是拒绝的。理科重点班。
　　陈述讨厌重点班三个字，如同讨厌一中这个重点学校。他讨厌过多的条款，不过在一中上了一年学发现，所谓重点高中也没管的严到让人实在不能将就的地步，毕竟打破规则也是一种乐趣，于是好歹打消了跟家里闹一顿转学的念头。
　　但是现在有事情做了。陈述打算和年级主任善意而平和地商讨一下转班的事宜。他想好了一套“自己离开重点班就是重点班少了一颗老鼠屎，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说辞，自己都要把自己说服了。
　　虽然他对于自己在哪里周围是谁没那么多所谓，但是他还是很在乎乐趣的。人生苦短啊。
　　你想想你想想，重点班，必然管的严，同学又无趣，多要命。

　　新宿舍是和邹岳、苏皓然、柴静轩同寝，虽然高一不在一个班，但也都是军训时认识了的熟面孔。想着转班也必然转宿舍，陈述就没有把装好的行李拆开，而是连同行李箱整个地放在窗边的空闲地方，只把被褥和洗漱用品拿了出来。
　　男生宿舍管的不严，宿管老师也几乎不锁门，宿舍里除了陈述还有一直在打游戏的邹岳。
　　收拾好东西，陈述也有点饿了。
　　出校实在太远，天这么热，食堂也不是不能接受，凑合一顿吧，反正还得凑合一个学期呢。还好陈述对吃向来没什么太高的要求，能活着就行。
　　从食堂出来的路上遇到了姜晚照，她看上去还没吃饭，旁边跟着一个柔柔弱弱娇娇小小的小姑娘，一直没说话。对于她陈述也有点印象，叫什么周岁还是虚岁来着，是姜晚照之前一直念叨的年级里的美少女之一。
　　怎么说的来着？“可可爱爱又难以接近”啊，“透明又有奇妙气场”啊……是姜hentai刚开学那阵子天天念叨的小姑娘之一。
　　不过陈述暂时对美少女没什么兴趣，只是有印象。

　　下午漫长闷热，陈述百无聊赖地躺在宿舍的bed上玩几个刚下载的音游，等五点半年级主任来学校。邹岳在睡觉；苏皓然被他高一的班主任，也就是陈述高一班里的化学老师王晓东叫去布置教室；柴静轩破门而入，吓得邹岳还没清醒便破口大骂“妖孽，莫要猖狂。”
　　“您没醒呢吧小岳岳，见到我你就这么激动？”柴静轩很没好气，看起来也很烦。他长得又瘦又高，但是臀翘，一看就是早年经历过一段灰暗的蹲举生活，看起来像一只弓了一段身子的长形毛毛虫。邹岳听了他的话才似乎从梦里清醒过来，又因为柴静轩打扰了他的午觉问候了一遍柴静轩的祖宗。
　　“丫别老跟我说话，你这口音非得把我带跑偏咯。”柴静轩用他浓重的京腔，掺混着东拼西凑来的东北话对着邹岳叫嚣。
　　这人就是嘴臭。
　　陈述初三时认识了柴静轩，在某个被他姐姐生拉去的课外班。课上两人坐得很近，又都面色不爽，立马臭味相投，在王者峡谷来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约会。到现在，这个嘴强王者竟然也成了陈大爷在一中众多几乎只记得名字的“朋友”中关系最好的一个。
　　“你这不要脸的就别说他了吧，你那也算不上普通话，”陈述把手机关上，从bed上坐了起来，“看到你爸爸都不问好，你这文明人也就这点素质。”
　　说到底，在不要脸这方面，陈述对小柴同学必然是有过之无不及的。
　　柴静轩手长脚长，又瘦，他把行李一件一件运到柜子的最上层，看起来像一只张牙舞爪的螳螂。“你还爸爸？你比我小吧，我哪来的？”柴静轩知道陈述脾气暴躁，但是他早就清楚地摸准了陈述的底线，所以每次都能疯狂试探并全身而退。
　　“倚老卖老，”陈述压着眉毛翘起一边的唇角，“不嫌寒碜？”说完慢慢悠悠地从上铺爬下来，伸手从柴静轩柜子里拿了一听可乐。可乐拉环打开发出砰的声响，气泡撞击易拉罐毕毕剥剥，陈述忽然觉得有点畅快。
　　说不定乘着下午的好心情就能说服年级主任把自己换到二班三班四班五班六班……哪个班都好，他也不挑，只要不是一班就可以了。

　　五点四十，陈述走进了年级主任金森的办公室，一直到七点半才出来。
　　这时晚自习已经上了一个小时。
　　陈述心情有点爆炸。
　　谈判的过程他几乎没说几句话。从他一进办公室，提出转班的申请之后，金森的嘴就没停过。从师资配置到学习环境，从头到脚再到头地把理重夸了一遍，分析利弊设身处地头头是道，说了一个多小时都没喝几口水。
　　“其实转班也不难，主要你妈找过我了，让我不管怎么样都得把你留下。”金森摘下眼镜捏了捏圆滚宽大的鼻梁。陈述也从他刚才的所作所为中猜了个大概，能一下说这么多词，角度转换自如灵敏，肯定提前构思过。
　　既然多说也没用，陈述也不打算浪费时间，说了句“行吧谢谢老师”就出了办公室。
　　“这孩子真够犟的，”看出来他没死心，吃过的粉笔灰比陈述吃过的盐都多的金主任打开了手机，开始追一部婆媳关系家庭伦理剧，嘴里还不忘念叨，“现在这孩子哟。”
　　陈述非常生气。他没想到老妖婆能做到这种地步。算了算自己卡里的余额，陈述决定暂时和家里断绝联系以示决心。从金森那里出来，他没打算回班里，在王晓东办公室和宿舍之间选择了后者，回了宿舍倒头想睡，却烦得难以入眠。
　　晚自习要九点四十才下，陈述决定吃一会鸡。但是刚打开笔记本，他又觉得，吃鸡，是一项多么浪费时间需要耐性的运动。我们陈大爷有这种耐心吗？没有。陈述又合上电脑思来想去，除了想出了一套闹个事儿以创造时机转班的绝佳计谋之外，陈述也想不出自己还能干什么了，干脆拿出了新买的高二数学题集写了起来。
　　陈述，学习之王。
　　他骄傲地为自己冠上了这个头衔。
　　做了会这些没脑子的人出的题目陈述心情也好了不少，毕竟通过努力发现别人是傻逼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儿。算了算时间也快放学了，陈述立马从上铺翻下来跑去公共浴室洗了个包场。

　　当晚陈述睡得并不好，除了因为苏皓然的呼噜和柴静轩的磨牙，还因为对未来生活对深深绝望，一晚上都半睡半醒，做了不少奇怪的梦。众多梦里陈述也不记得什么东西，但其中最后一个印象却颇深刻，大概是因为从梦中惊醒后有一点点时间能回忆一下梦境的情节。他梦见自己正坐着一艘小船漂在海上，海上风浪汹涌，正在小船快翻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不在船上而是骑着一匹马，甩着手里的套马杆激情四射地高唱《天蓝蓝》。
　　惊醒的时候，陈述一身冷汗。宿舍的起床铃还在响，铃声正是这首将他从睡梦中温柔唤醒的美妙音乐。他暗骂宿管的品味，发现时间还很早，就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竟睡得过分香甜，再一睁眼，看看表，也离上课的时间不远了。

　　陈述对这个学校的迷惑增加了，那就是整个年级的人都消失了。高一生正在军训，高三生上课太早放学太晚几乎见不着人影，这些他都能理解，但是高二生也都不在就有点奇怪了。陈述起床打算去吃饭的时候发现食堂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迷惑地看了看时间发现虽然晚但也没到空无一人的地步，难道是上了高二大家群情激愤，万人空巷地早起奔赴教学楼开始新一天的学习？
　　陈述觉得自己脑子不好使了。不过这很正常，他刚起床的时候总是很懵，起床气又大，室友不叫他也是他习惯并非常满意的。再加上昨天晚上睡得那么差，估计是出现幻觉了吧。
　　走进教室的时候，他也没注意看，只记得邹岳说自己的同桌是于敬仁，于是四处找去，看到邹岳那张鱼脸边上，那个叫周五还是周六的女生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盯着自己，在一群沉迷学习的头顶中间，一张白白净净的脸格外突出。陈述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很快他找到了于敬仁。看了看自己的位置发现实在是太靠前了，不利于上课开小差，但是还好在窗边，不太容易被注意到。
　　正要走进座位，看着桌子上的薄灰，陈述还在想把湿巾放在了哪里。于敬仁很欠地来了一句：“大哥您还以为您高一呢啊？”陈述有点懵。早晨起来的时候他总是很懵，要很久才能清醒过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前桌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低声说了一句“你不唱一首《天蓝蓝》谢罪吗？”
　　陈述想起了自己昨晚做的那个梦，有一点凌乱。正当他在思考这事儿究竟哪里不对时哪些不对时，小姑娘笑了两声。
　　陈述觉得自己看上去像个傻f逼。

作者有话说

　　天蓝蓝怎么了吗？宿管怎么就审美有问题了？它不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