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晚风枕酒

9、第九章

　　两位当事人的心情各不相同，柳谦和、诸旗让、罗定修也没发觉这顿饭吃出了什么不对，但是卓风却是将叶逸尘给周愚布碗筷、布菜的全程看在了眼里。

　　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按照叶逸尘的性格，就算是自家妹妹坐在身旁，也不见得会亲力亲为的做这些事，更别说是多年不见的高中同学了。

　　有些时候，事越想就越觉不妥当，卓风想着想着就认定这两人之间绝对不是简单的高中同学关系。所以回到家之后，拿出手机给叶逸尘发信息。

　　“在？”

　　“说事儿。”一贯叶逸尘的风格。

　　“你实话告诉我，你跟小鱼儿之间应该不只是高中同学那么简单吧？今晚你给她布碗筷布菜我可都是看到了。照你性格，亲妹妹坐旁边都不一定会做这些。”卓风也没跟他客气，直截了当的问出了口。一是真想弄明白那其中有什么弯弯绕绕，二是自家老太太很疼周愚，就连奶奶也喜欢周愚喜欢得打紧，让自己要多照顾周愚。

　　可以说，在深圳除了温情，就只有卓风这么一个亲人。怕周愚出点什么事儿，而且看起来跟自己兄弟有关，卓风必须得上心。

　　叶逸尘本就没有想瞒他们几个的意思，毕竟这次回国定居就包括了周愚这个原因，那么早回国也是为了追回周愚。现在不说，以后也迟早会知道的，卓风作为一名外科医生，观察力本身就惊人，更何况卓风对周愚的疼爱肉眼可见，还不如坦白从宽，早死早超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跟她高中谈过一段儿，后来我提分开了。”叶逸尘很快回复。

　　屏幕那端的卓风却突然被震惊到了，高中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自己在北美攻读临床医学，也很少跟周愚联系。而叶逸尘也只说了谈恋爱，但没有提到女孩儿具体的名字，也没有给过让他们看过照片，只说了有机会会见到。可万万没想到，叶逸尘那会儿谈的女友是自己玩在一起那么多年的妹妹啊。

　　卓风很快冷静下来，他知道叶逸尘做事不是拖拖拉拉的人，也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今晚这样少见的行为肯定代表着什么：“那你现在是想怎么做？按你性格，分手了的前任，可是不会再有联系的。”

　　“我想追回她。”叶逸尘像是找到了可以产生共鸣的人：“我提分手是因为当时高三，我跟周愚的压力都很大。那会儿我还没有把握能够拿到国王科大的OFFER，周愚也因为她父亲的原因还有身体原因精神状态很差，我虽然在她身边，但是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看着她自己承受，她并不愿意跟我说太多。我不想她再花费时间在恋爱上边儿，就先提出了两人先静一下，等高考结束之后再聊。”

　　回忆似乎有些沉重，叶逸尘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打字：“但高考结束之后，我约她出来见面，想说清楚这些事情时，周愚却不想再提起。”那会儿他们已经分班，叶逸尘在理科班，而周愚在文科班。即便叶逸尘再放心不下，也没有办法时时刻刻关注着周愚的状态。

　　想起那时候的周愚，刚从同学聚会那儿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礼物盒，打扮得像个精致的人偶一般。叶逸尘在卡美乐门口等周愚，看到漂亮的她，想抱一抱，也张开双臂等待着周愚像往常一样冲进自己的怀里撒娇。可他没有想到，那天的周愚只是慢慢走过来，轻轻地抱了抱他，就放开了，随后带着一丝清冷的说：“走吧，进去吧。”

　　叶逸尘虽然察觉到周愚那天有些不同，但是并没有多想，以为她只是太累了。

　　“我给你点了提拉米苏和冰茶，还要不要吃点什么？”叶逸尘温柔的问着。

　　“不了，我刚刚吃了挺多的，这两样就够了。”

　　话罢，周愚将刚刚提着的礼物盒推到叶逸尘面前，开口说：“你明天生日，但是你要去塞尔庄园参加毕业聚会，所以就今天把19岁的礼物拿给你了。”叶逸尘有些愧疚，因为明天没有办法跟周愚一起过生日，但看到礼物盒还是很开心，可周愚接下来的话让气氛陷入了僵持中。

　　“里面有一瓶香水，还有我从高一到高三写给你的情书。香水是生日礼物，情书是分手礼物。”叶逸尘脸上的笑容凝住，他有些不解的看着周愚，周愚脸上很冷静，表情没有一丝破绽：“你说冷静一下，所以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你是要展翅高飞的雄鹰，而我却没有办法伴随着你四处飞翔。我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你是老师同学心目中闪耀的人，而我只是普普通通的人，我拥有的才艺别的女孩子也有，比我漂亮的人也有不少。我在很努力的追赶你的脚步，但是却始终没有办法追上。”

　　说完这段话，周愚脸颊流下两行清泪：“我们认识三年，在一起两年，但这段恋情似乎终究只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一遇到现实就崩塌，脆弱如玻璃。”周愚直视着叶逸尘的漂亮的双眸，那双眼睛似乎有着无限的魔力。叶逸尘瞳孔的颜色比自己的还有浅一些，那双眼睛有着只有对周愚才会流露出的温柔和宠溺。现在那双眼睛闪着泪光，依旧深情的看着周愚。

　　周愚没有停，接着说：“我不想你在国外还有牵挂，也不想你遇到更好的女孩子之后因为我而错过，所以我们还是分开吧。待你我都变得更好的那天，再相遇。如果那一天，你还喜欢我的话。”周愚说完后将脸侧过去对着窗外，抬起手擦了擦眼泪。但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掉下来。

　　周愚的难受写在脸上，也刻在心里。这段时间她过得很辛苦，父亲出轨，与母亲几乎每天都在争吵。她需要一边护着妈妈，需要一边照顾被气到的奶奶，又需要勇敢地跟父亲争执，为妈妈争取到更多的权益。除此之外，还需要顾及着自己的学业。

　　在叶逸尘说了先冷静一段时间后，周愚也还是经常在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想起叶逸尘，仿佛只有想着他才能有生活下去的力量。但是这一些她都没有告诉叶逸尘。考完试之后的那个晚上，周愚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跟叶逸尘说出这番话。

　　不是不爱，而是因为太爱，而舍不得叶逸尘知道这些，也不想影响到叶逸尘的选择。

　　安静良久，叶逸尘艰难的从嗓子里说出：“好，那就希望你过得更好。”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低沉和嘶哑，没有了往日的沉着，添上了颤抖。

　　即便现在回想起来，叶逸尘脑子里也还是周愚留着眼泪，妆花掉，却笑着说再见，转身离去走得坚定却又想让人拥住的有些消瘦的身影。

　　“我一直都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说出‘先冷静一段时间’这句话，是不是我跟她的后来就会不一样。”叶逸尘带着满满的后悔打出这句话。

　　卓风听罢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周愚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后来回国的时候听母亲提过一次，母亲没有详细地说，只是让自己以后要照顾好周愚。讲着讲着母亲的眼泪就下来了，卓风也不好再多问。再后来，就是周愚得了中度抑郁症。

　　从那以后，卓风就更是疼爱这个妹妹。似乎除了宠着她，也给不了她什么别的。在深圳定居之后，更是照顾的仔细。直到周愚本科快要毕业时，才完全停止了吃药。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周愚那些年过得不好。我也是前几年才知道因为她爸出轨，她爸妈在高三那年离了婚。她爸给了她妈一半的财产，也给了周愚公司股市和深圳的一套房子。”许是想起那几年瘦得不成人样，身上也没有一丝朝气的周愚，卓风也有些难受：“我知道她从大一开始吃抗抑郁的药，直到大四才完全断药。这几年她过得挺好的，但是身边也一直没有过别人，如果你决定了要追回她，那我就把这个妹妹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要令她感到难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鱼儿今年国庆会去迪拜，也是因为你吧？”

　　是吗？是吧。

　　结束跟卓风的对话，叶逸尘拿起打火机跟烟去了阳台。谈话过于沉重，似乎只有吸烟才能缓解郁气。

　　虽然当年最后说分手的是周愚，可最先说分开的是叶逸尘。

　　那时的叶逸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着周愚状态一天天下滑。

　　今晚知道缘由之后，心里更加觉得对不起周愚。在她最难受的时候说出了那样不应该的话。

　　这几个月看到周愚的几次，她的状态似乎都还可以，所以任凭叶逸尘怎么想也想不到周愚吃了四年治疗抑郁症的药。

　　叶逸尘站在公寓阳台，看着河对岸北区亮起的城市地标，看着不远处的AC投行的荧光招牌，修长的手指间夹着烟，猜想着那些年周愚过得有多不好。

　　城市夜晚亮起万家灯火，绚烂多彩又带有着别样的孤独。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人跟他一样，一个人站在阳台，看着天际，看着万家灯火，在想念一个人。

　　在此时此刻，叶逸尘只想抱抱周愚，告诉她，他可以给她依靠，可以给她一个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