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8、寂夜 ...

  •   裴淮本以为纪池州会被姥姥的给蒙骗住,但他实属大错特错了。
      纪池州就是铁血冷面本面。
      夸张本夸。

      姥姥和蔼地说:“替姥姥买一包辣条吧。”
      纪池州:“不行,吃那个吃多了有毒。”
      姥姥慈祥:“就吃一点。”
      纪池州:“吃一口就会上瘾,很难戒的。”

      姥姥慈眉:“能戒掉,姥姥保证。”
      纪池州:“不可能,我楼下二舅姑奶奶从小学二年级就开始吃辣条,到现在都没彻底戒掉。”
      姥姥:“……”

      裴淮默默放下保温瓶,为有这么一个同桌而骄傲。
      裴淮承认自己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
      嘴遁这方面不服不行。

      纪池州给姥姥掖了掖被角:“睡吧姥姥,睡着了就不会想吃了,过几天就可以吃好吃的了。”
      姥姥极其不甘心地闭嘴了。
      的确,手术之后需要排气,最好吃一些好消化的东西。

      “你要不要喝点水?”裴淮刚给姥姥的水壶里倒了温水,让她喝完再睡下。这会儿裴淮也转头问纪池州,“我刚烧的。”
      “嗯。”纪池州点头,“我正好渴了。”
      但。
      纪池州在书包里摸了半天连一个矿泉水瓶都没找到。
      纪池州眼睛瞟向裴淮:“哥,我没水杯。”

      裴淮回头愣了一秒,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空杯子,“你用这个吧。”
      纪池州点点头。

      裴淮从暖水壶里往杯子里面倒水。
      纪池州盯着裴淮做完一系列动作,急切地要接过来,但是裴淮回头看了他一眼,把水杯转身放到了高一点的台子上。
      纪池州:?

      “先别碰。”裴淮怕纪池州恶狗扑水,沉声提醒道。
      这是什么话。
      纪池州不服地继续盯紧裴淮,某人把他当成七岁小孩么,还把东西放在高的地方不让动。

      裴淮回来,取了瓶水拧开,向里慢慢兑凉水。
      “裴淮,”纪池州有点呆呆地说,“我直接喝你那瓶就行了。”
      他指裴淮手里那瓶凉的矿泉水。

      “不行。”裴淮不由他分说,用手背试了试杯壁的温度,等是温的才递给纪池州,“不许总喝凉水。”
      纪池州:“……”
      纪池州觉得,裴淮这一番操作是真把他当小孩养了,而且还是在嘬奶瓶的婴儿。
      温水恰到好处,纪池州喉咙一阵温热。

      十点多的时候,纪池州和裴淮还在墙角肝作业。
      “大佬,有我在,你是不是……”纪池州大言不惭地拍拍裴淮,却发现裴淮的笔停了下来。
      裴淮没有看他,但纪池州能感觉到他在听。

      纪池州顿了一下,说:“你是不是写作业更快了?”
      裴淮听完一脸意外,像没有意料到纪池州会问出这么智障的话。他微微蹙起眉,满眼的无可奈何,可是,他的眼尾卷着那颗泪痣,像是怜爱。
      裴淮已经无可救药了。
      裴淮低低地“嗯”了一声,刚要低头继续写,却发现纪池州依旧在看他,像是出神一般。

      裴淮愣了愣,修长的手把纪池州转过来的脸蛋轻轻掰回去,“别看了,快点写作业。”
      纪池州如隔大梦一般初醒,慌张地应声说“好”,然后翻到下一页。
      他的侧颈一瞬间红的那么炽热,太过于明显。
      纪池州把手心扣在了泛红的位置。

      纪池州和裴淮蹲在医院病房狭小的空间里安静地写作业,只有一方窄窄的桌子沿。
      病房越是到了深夜就越是吵闹,有送急诊的从屋外走廊跑过,轰隆隆的手术推床在地上摩擦沸腾。
      医院像一粒充满酒精味的泡腾片,浸在了冰凉的水里,却翻不起一点水花。

      “裴淮,你得收留我,”纪池州说着,坏笑地佯装看了下表,“十一点四十了!这个点应该出租车都收工了吧。
      正在拉床的裴淮把军用折叠床放在地上,军营折叠床很小,只有一人多的位置。
      “嗯。”裴淮说,他低着头一时间没什么话。

      “咱俩躺一个地方?”纪池州看着这张看起来一人睡都不大,两人睡就更别提的床,突然不好意思,“要不我还是……”
      纪池州拿出手机看了下APP,“哎呀,这个点还可以订车!你说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然后他就准备拔腿。
      裴淮却抬眸,生硬地板起声音,拉住他的后边帽子,“这个点了订什么车,准备去外面抓鬼么。”

      于是纪池州被裴淮强拽回来,后半夜和裴淮一人侧着一头挤在那张狭窄的军用床上,两个人都只躺了半身,才勉强够用。
      纪池州戴着连帽衫的帽子盖住眼眉,却在黑夜中睁着眼,迟迟无法睡着。
      到了深夜,病房其实静到了深底。

      只有姥姥不甚均匀的呼吸声在微凉空气里响起,以及隔壁老头微弱的哼哼声,还有做梦的呓语。
      偶尔半小时一次,老头还会起身让家人扶着去小便,从洗手间传来响亮的哗哗声。
      都是老年人化的气息。

      但,除了……身后的裴淮。
      在他身后,隔着不算很厚的衣服,和他几乎快背抵着背的距离。
      裴淮虽然没有出声,静的仿佛圆寂,但纪池州觉得裴淮也没有睡着。
      真正睡着的时候,哪里会像这么又平静又直板。
      裴淮的确没有睡着。
      他平日都能倒头入睡,今天却无法做到。

      纪池州甚至能呼吸到暗夜里裴淮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
      他的思绪又开始混乱,伴着这样安心的香味,他逐渐跌进梦里。
      胳膊渐渐软了下来,放在遮住眼睛的软帽子上面。

      凌晨的时候,裴淮忽然坐起了身来。
      这个点他养成了生物钟,是给姥姥叫值夜班的护士来换药的时间。
      要是换的晚了点,点滴瓶里的药就会没了。

      所以裴淮起得很急。
      但他猛然看了姥姥睡前挂的那瓶点滴,发现离点滴完还有一会儿,他醒早了。

      他刚才几个小时其实睡着了一会儿,半梦半醒。
      他的眼皮又压出了很深的两道褶。
      他刚想起身,却发现衣角被某人轻轻扯住了,纤长薄软的手掌像小钉子一样钉住他。
      不过是个没压实的钉子,裴淮轻轻离开 ,那只狗爪子就收回了手,落在了床中央。

      裴淮回头,看到纪池州蜷着身子。他被帽子盖住的脸只露出一个挺括的鼻梁和嘴唇。
      纪池州的嘴角天生就是微微扬起,即使在梦里也不曾压下来。

      裴淮把纪池州的帽子轻轻摘下来,给他盖了层被毯。
      纪池州的眉心是微微蹙着的,皱眉睡着,像是做了噩梦。

      裴淮给纪池州掖了被角,自己的手腕却突然又被抓住了。
      裴淮吓了一跳,以为纪池州醒了。
      但其实没有。
      那只戴着腕表的手力道依然很轻,马上就要落下来,顺着裴淮的手腕跌回床上。
      纪池州的手腕,一点都不粗壮,很瘦削,皮肤贴着腕骨。

      裴淮盯着那只狗爪,心神微动。
      他鬼使神差地握住纪池州的手腕,那只手很温暖,是那天课间他指腹擦着指腹时所能感受到的最大限度的温度。
      这只狗爪子,很好牵的样子。

      裴淮的手修长,比起纪池州来说还要大一点。很薄,没有厚度。
      他就那么反手扣住了纪池州的手,像在做贼。
      要不是深夜无法辩识,他的耳尖几乎红的要滴血。
      原来……十指相扣是这样一种柔软的感觉。像芦苇草,或者狗尾巴,轻轻在他心上刷了一下。

      他被自己的举动惊到了,觉得自己很可恶。
      但他很贪恋地扣着那只手,迟迟没有松开。裴淮感觉到纪池州手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几乎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纪池州半梦间好像不怎么舒服,手上微微使出了撤出的力道。
      裴淮这才一下松开了手。
      时针嘀嗒嘀嗒,他像犯了心脏病一样坐在床边,心跳如鼓,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这他妈等会儿还怎么睡啊!

      裴淮坐直了身体,眼睛盯着姥姥那瓶点滴,一滴一滴地有节奏地落下来。
      他现在的心跳比点滴落下来的速度还要快。
      他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等着点滴快到收尾的时候,终于走出门去叫值班的护士。

      “你姥姥夜里有没有说点滴胳膊麻?”护士在来的路上问裴淮,“如果麻我一会儿就不给她点太快。”
      “嗯,”裴淮说,“她是有这么说过。”
      “行,我知道了。”护士说着悄悄走进了病房,然后顺路碰到了上第十五趟厕所的隔壁老爷子。
      裴淮回头看了眼护士:“他……”
      “哦没事,”护士把针管挤出点水,“老爷子最近点滴多,多上几趟厕所也正常。”

      护士和裴淮虽然动静很小,但蜷在远远一边的纪池州突然醒了。
      他在不是很亮的光线中努力适应了亮度,勉强睁开眼,可还是眯眯着,下眼眶有点乌青。
      “裴淮……?”纪池州盯着护士给姥姥换完点滴瓶,显然有点发懵自己现在为什么在这里,他条件反射地起身朝病床走过来,“姥姥换药呢?没事吧?”

      “嗯。每晚都换,”裴淮说着转过头来,“你不用管。”
      “噢。”纪池州打了个哈欠,眼角流下一颗泪来,“你知道吗,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吓死我了。”

      裴淮愣了一下。
      老实说,他现在很心虚,相当心虚,看到纪池州醒来之后和他说话他恨不得……打车逃跑。
      草啊,自己真是胆小鬼。裴淮想。

      纪池州看着裴淮有意扒地缝的样子,相当奇怪。
      房间里寒气飘散开来,纪池州习惯性地瘫回折叠床上,把毯子拉过来把自己裹成了球。
      他突然发现毯子暖暖的,已经被盖了很久的样子,但他明明记得自己睡觉前没有盖被子。

      纪池州陷入了沉思。
      首先,毯子不能穿鞋走到他身上自己老实躺好。
      再者,要说这个绿不拉几的小驼鸟毯子,源头不可能出现在医院,那么可能出现的……
      那就是裴淮自己的。
      纪池州:“……”

      纪池州脸色一下变了。
      变成了红的。
      法.克?
      但他依然赖在毯子里。

      纪池州假装自己睡傻了,又往毯子里缩了缩,帽子垂下来比刘海还长,此时他整张脸只露出一个鼻子尖。
      他看着裴淮送走了护士,然后朝自己走过来。
      纪池州心跳一下加快。
      刚才还睡得像死猪一样的纪池州突然精神百倍。

      裴淮看着纪池州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一样,弯起眼睛笑了。
      “在干嘛。”裴淮说着,尾音有轻轻点点的笑意,抬起手揉了下纪池州的头。
      纪池州觉得裴淮不是在揉他的头,而是在点他的穴。
      “你刚才做什么噩梦了?”裴淮突然想起。

      纪池州抬眸,咽了下口水。
      其实他刚才梦到的……说出来裴淮可能会不高兴。
      这是他最近才发现的,只要他提到小涵老师的事,裴淮就会变得皱皱巴巴的,像要跟他掰了似的。

      他刚才梦里的梦境颠三倒四,不知怎么纪水延和杨雪离婚的那天,和贺涵从家远渡重洋留学那天撞在了一块。
      他看着所有人谈笑风生地离开。

      “就,梦到我爸我妈离婚那阵。”纪池州说,“我以为我都忘了。”
      纪池州笑了笑:“没想到我还记得这事儿,耿死了。”
      纪池州看到裴淮“嗯”了一声,用手掌捂了一下耳朵。空气寒冷,耳朵暴露在外面,是最敏感的地方。

      “那你……”裴淮刚要开口问,纪池州打断了他。
      裴淮被包住了。像一轮太阳,抵挡住月夜的凉意。
      纪池州把顶在身上的毯子搂住了裴淮,扬起一边嘴角坏笑起来。

      裴淮顿了一顿,有点吃惊地直视着纪池州。
      “要冻坏了一会儿。”纪池州说。

      裴淮的脸能蹭到两边毛茸茸的毯子,黑暗挟持着他的矜持,在飘满酒精味的世界恣意流淌。
      对面狂妄的少年,等了几个雨季,就是为了遇见你呀。

      裴淮觉得他和纪池州离得太近了,近的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十一月树枝上的树叶几乎空了,在草地上零落相依。
      可是裴淮心里满的要炸了。
      他怕自己的心跳会跳得太厉害,让对面的人听到。
      所以他微微逃开了裹住他的毯子。

      但纪池州好像闹不够似的,裴淮往后坐,纪池州也跟着他往后,一定要让他呆在毯子里。
      “不要闹……”裴淮轻轻说,他握住了纪池州的手腕,想让他消停一会儿。
      但纪池州那一瞬间正好手腕落了下来,于是被这么一带,纪池州地惯性整个向裴淮倒去。
      就好像裴淮把纪池州给拉在了自己身边一样。

      纪池州有点迷糊,他身子一阵摇晃,再睁眼就对上了裴淮慌乱不已的眼睛。
      他现在……整个人倒在了裴淮身上边,只有一边胳膊支撑着。
      救,救命。纪池州心说。

      今晚还没有看到星空,可是透过裴淮的眸子,纪池州看见了无数夏夜他错过的璀璨星河。
      那些噩梦里一遍遍裂开的细密口子,都在这个男孩的眼里得到了补偿。
      他头一次这么近地闻到了薰衣草味。

      裴淮抓着他手腕上的力道渐渐松的没有一丝力气。
      纪池州在裴淮身上鬼使神差地赖了一会儿,然后爬起来坐直。
      “对不起,”纪池州怕裴淮生气,开始疯狂解释,“这事错在我,哥你别生气……”
      但当他爬起来,却听到了旁边那强装淡定的声音。

      “不用道歉。”
      “嗯,那就……”
      “喜欢你。”

      操?
      纪池州愣住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
      “我喜欢你,纪池州。”裴淮又重复了一遍 。

      裴淮耳朵通红,却不是冻的。
      纪池州听见黑夜里,裴淮轻声却清清楚楚地说。
      他和裴淮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谁也看不见,谁也不知道。
      “怕吓到你,本来想挺过一天是一天。”裴淮说,“可我挺不住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寂夜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