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辞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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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暂停，林蓦等了许久的那个答案，或许原本就是没有答案。
房间里的钟滴滴答答，窗外风雪肆虐。
“小蓦，大伯他们都来了，下来吃年夜饭吧。”老人家上楼喊他吃饭，想将刚刚那场并不愉快的对话翻篇。
“大伯。”林蓦礼貌叫人。
“好久没见，长成这么高的帅小伙啦。”林远之照旧是寒暄。
“诶，就是想念这道清蒸鱼，聊城可没有这样的东西。”阿姨边上菜，林远之边啧啧称奇。
相比于他那个周旋商场多年，一身生人勿进气息的弟弟而言，林远之反倒是开朗许多，没有一点长辈架子。
“怎么你们父子俩还是这种样子，跟谁欠了谁二五八万似的。”他扫了一眼双目无神的父子俩，忍不住吐槽道。
“你不会还在说让小蓦娶那家女儿吧！啧啧啧，都什么年代了。”
“好了，过年就先不提这个了，吃饭吧。”林蓦爷爷好不容易调停了父子俩，不愿再旧事重提。
一直没有动筷的林蓦这才夹起了几片鱼，将鱼刺剃掉放到老人碗里。
“我这个孙子，可比儿子懂事多了。”老人不吝夸奖。
林致之在一旁没说话，这顿年夜饭本就是一年一度的形式主义，满足一下老人家的团圆习俗。
老人年迈，可能也没剩几年，演戏而已，是他惯常会做的。
“他小时候可爱多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掉钱眼儿里去了。”林远之拿着个肘子，看着这个陌生的弟弟感慨道。
“我是不懂那些赚钱的事，只希望这个家能和和睦睦的。老子有老子样，儿子有儿子样。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看到这天......”老人越说越难过，声音逐渐哽咽。
林蓦身为当事人，不愿让老人家这么担心。
但他束手无策。
“怎么说着说着还说难受了。大过年的，不吉利哈。”
林远之见状忙转移话题，说起自家儿子在外国读书，又交了好几个金发碧眼的女朋友，逗得老人家眉开眼笑。
接下来几天，林远之带着林蓦走街串巷，买年货。
林蓦虽和这个大伯不亲，但这个大伯实在健谈，一路上气氛也算轻松。
“小蓦，你看外面，我们小时候这可是个很大的古镇，几千年的历史了。可不像这么荒凉，算是临川的一道风景。后来这里的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了，只剩点老年人。好像是哪个建筑学家觉得荒废掉太可惜了，到处拉投资说是想重修古镇，好不容易拉到投资，修一半又塌了，结果就又放在这里了，真是可惜。”
车上，林远之一直处于一种自言自语的状态，话题也是东拉西扯的，林蓦只是礼貌地听，必要时接话。
听到古镇，想到他家小姑娘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于是多问了几句。
“怎么塌的？”
“当时的新闻说是这个工程师吧，有点过分自信了，想建第二个比萨斜塔，想名垂青史，结果玩脱了。”
“......”林蓦的心揪了一下。
“只是这么在说，出了这事儿之后，这地儿就再没人来了。本来想打造成独一无二的古镇群，成为临川的一面招牌的，结果成了个不祥之地。”
林远之满是喟叹，说完之后又觉不妥，赶紧打住。
“呸呸呸，大过年的，不说这些。”
林蓦望向窗外的一片萧瑟，风中流转的雪覆盖旧年的古建筑，他记起了第一次看见言蹊哭，是因为她跟别人吵架，那人提到她的父亲。
害死了很多人？让很多人丧命？
“不过你爸是因为这个发家的哦，他当时是承建方，古镇修不好了，他就拿着那笔政府的拨款，去建了保障性用房，名声也有了，钱也赚到了。你爸算是第一个尝到房地产甜头的人，不说你爸还是精明......”
后面的话林蓦已经无心在听，以他了解的林致之，这件事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他对林致之是怎么发家的，怎么赚到钱的没有一点兴趣。
但是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掏出手机，搜索“临川古镇”，出来的全是“千年古镇灰飞烟灭”，“临川奇谈”。
“唉，你们年轻人一会儿不玩手机就不行。”林远之嘴上虽吐槽，但还是识趣地闭嘴安心开车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当时的开发商竟然还能平步青云，林蓦实在不相信这样的本事。
但事实却给他狠狠打脸，临川人本就没太在意那个古镇群，房子又破又潮湿，根本住不了人。修不得修好，跟他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反倒是后来林致之投资建的那批保障性用房，以低廉价格就能租到或买到一套房，干净敞亮，谁不想住这样的房子呢。
生活嘛，不得往前看。
也只有那个傻不拉几的自称建筑学家的人，还死磕着过去的那些老房子。
翻完当时新闻底下的评论，林蓦百感交集。
他冷漠了这么多年，体会到人的温度的时候很少。但是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小姑娘口中的，“建筑是有温度的”。
“小蓦，怎么啦？满脸愁云的。”回到家，林蓦把车上的东西搬到客厅里，爷爷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小孩的情绪变化。
“没有，就是可能有点累。”
“那就休息一下吧，待会儿还要守岁。”
“好。”
林蓦一回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拨通小姑娘的电话，比以往的心情更加迫切。
“嘟嘟嘟......”电话那头是被挂断的忙音。
[在包饺子，等会儿说哈。]对面传来短讯。
不安的心情此时到达了顶点。
***
另一边言蹊家里面早早就布置好了，满目都是新年喜庆红火的装饰。
“给咱们言言包个大红枣进去，祝来年开开心心，学习进步！”外婆将饺子捏成花的形状，在一溜整齐排列的饺子中显得格外突出。
“又偏心她~”杨书奥刚到家，看到这一幕，鞋都没换就开始不满道。
“乖孙也有哈，不过吃不吃得到，看运气咯~”说完，外婆又捏了一个相同形状的饺子，勉强塞了个枣进去。
“......”
“你姐姐明年就高考啦，咱家的好运气可都要给她！”
“别给孩子这么大压力，咱们言言尽力就好。”接近半年没看见舅舅，听到他远远在门外的声音，言蹊就跑了过去。
“诶，我呢？也不欢迎一下我。”见姐姐又略过自己，杨书奥更加不满。
一家人在欢乐的气氛中迎来除夕，问候了一下杨书奥的在校成绩，把小表弟说得坐在角落乖巧许多，言蹊满意地回到了房间。
此刻客厅里是家人们聊天打趣的声音，电视里播放着新年的固定春晚，小品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小巷里不时有小孩摔炮、放烟花的欢笑声，窗外那盏路灯的黄光烘得人暖暖的。
言蹊在这样的场景里看到路灯下的他，不，他们。
隔着明亮透明的窗，她一眼看到林蓦落寞的眼，在对视的那一刻却一下切换表情，嘴唇微抿，狡黠地朝她点头示意。
“妈妈，我出去放烟花啦，一会儿回来！”话丢在客厅，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我也要去！”杨书奥好不容易来了精神，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
“小孩子别凑热闹，乖，陪姑姑看春晚。”杨薇温柔地拉他坐下。
雪已经停了，路面的积雪也被清理地干干净净，每家每户的灯笼的光映得整条小巷暖呼呼的。
“虽然很想给你俩留个双人时间，但是我也很想我家言言啊。不好意思啦，林蓦同学。”唐遇黏糊糊地挽着言蹊的手，不肯松开。
“我也好想你~”言蹊不吝对大小姐狂撒甜言蜜语。
“......”一旁提着一大包烟花的几名男生东顾西望装作没听见，只有顾以逸向林蓦投来同情的目光。
但今天的蓦哥跟以往不太一样，也没回应，好像心里装着别的事。
到了广场，这里已经围了不少放烟花的人。找了处空旷地带，唐遇撒欢地点燃了几束烟花，带着几人就跑开了，留下林蓦和言蹊两人守着那堆烟花。
“怎么回事？他俩吵架了？”躲在树后面看戏的大小姐不解道。
“......”
“难道林蓦真这么小心眼，开个玩笑都不行？”见没有答案，唐遇由迷惑转为气愤。
“没事的，给他们一点时间吧。”明铭宽慰道。
从见到林蓦的那一刻起，言蹊就觉得他今天很不对劲。
难道是他回家又跟家里人吵架了？
“怎么啦？除夕夜诶，辞旧迎新。忘掉旧的一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吧，咱们一起拥抱新的一年吧！”
少女的声音在周围一旁嘈杂、吵闹的烟花炮竹声中格外清澈。
“我......”林蓦尝试开口，冒出来的声音却是如此生涩陌生。
他望向言蹊的眼睛，清澈透明的眼里映得全都是他，烟花在远处绽放，她的脸上光芒流转。
那一刻，他却好像被灼烧一般，本能地低头。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一句慌乱的自白。
我怎么，敢看你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辞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