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沈先生》白茶子

2、嗷

　　次日，邱清宛到百乐门时，接她的车早已在侧门等候，站在门边儿上的伙计看到她，立刻迎上笑脸，道：“小姐，三爷让小的们送您到北平。”
　　邱清宛扶着车门，问道：“三爷呢？”
　　“三爷昨天接到肖笙先生的电话，连夜赶回了北平，似乎是有什么急事，便只留了我们几个。”
　　“你是昨儿三爷带在身边的那个？”
　　“是。”
　　“什么名儿啊？”
　　邱清宛踏进车里，伙计替她关好车门，自己绕到前座，上车后才回道：“回二小姐的话，小的叫和顺，三爷给取的，原先的名儿登不上台面，怕污了小姐的耳朵。”
　　邱清宛抬头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倒是个油嘴滑舌的主儿。”
　　和顺笑了两声，没答话，转而吩咐司机开车，司机发动车子，载着人赶往火车站……
　　再说这邱清衍回到北平，已是几天后的事，他衣冠未整便匆匆赶往梨苑。
　　班主肖笙在门口等候许久，瞧见他赶忙迎上去：“哎哟我的爷，你可算回来了！”
　　邱清衍笑了笑，回道：“您费心了。”
　　肖笙这边脚步匆匆领着他进门，边道：“今儿沈大帅带着沈少帅和亲卫兵回了京，请您过去唱个堂会，您赶紧收拾收拾。”
　　邱清衍微微侧目，问道：“大帅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肖笙皱起眉头，摇了摇头：“听他们说是大帅夫人的意思，压少帅回来成亲的。”
　　“少帅？他不是才十八出头吗？娶的哪家姑娘。”
　　“说来也巧，三爷应该认识——北平邱家。”
　　邱清衍脚下顿了一步，随跟上，心中嘲讽道：何止认识，还渊源颇深。
　　“行了，您快去准备吧，今儿专点了您的曲儿，就那个《霸王别姬》，其他的倒没再点，只说了让您多唱几段。”
　　听到这儿，邱清衍皱了皱眉：“我的规矩你可是懂的。”
　　肖笙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您放心，我给回了，您唱满了三段便下来，不再唱，可行？”
　　邱清衍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应下了，倒不是他端着身份架子矫情着，早些年想成名的念头疯癫，练伤了嗓子，唱多便疼得紧，实是有心无力……
　　“这一场唱了，我想歇两天，家姐来了，得陪陪她，烦请行个方便，”邱清衍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您随意，我没意见，”肖笙笑笑应下，手一抬，将邱清衍请了进去……
　　“各位爷里边儿请！雅座，上好酒好菜！”伙计将客人请进楼里，又继续忙活了。
　　今天来梅楼的，大多都是受了沈家的邀请，少些为邱三爷的名头才应了约，扫一眼戏
　　下，除去台前中□央那一片的军绿色，余下的都是商人。
　　这时，一辆汽车停在梅楼前，后座车门被推开，门口等着的小兵赶忙迎上去，先迈出
　　门的是一只擦得蹚亮的靴子，往上是修长的双腿，车里人完完全全下了车，平整的军装服服帖帖的裹着底下挺拔的身躯，一张冷峻的容颜，不怒而威。
　　男人略过小兵，直径走进楼里，他扫了一眼，目光落在最靠前的那一排，随大步向目标走去，他走到一个妇人身侧，立正站好，抬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报告！”
　　正在专心看戏的沈大帅被自家儿子吓了一大跳，转头瞪了他一眼，低吼道：“沈穆宁！你给老子坐……哎？疼疼疼，媳妇儿疼！”
　　“吵什么吵，再吵老娘把你耳朵拧下来！”沈夫人抓住沈大帅的耳朵狠狠一拧，然后转头扬起一个微笑，对着儿子说：“小子来啦。”
　　沈大帅可怜巴巴的捂着自己的耳朵，委屈道：媳妇儿不疼，儿子不孝，唉~他的人生真失败……
　　沈穆宁靠着母亲坐下，露出了进门后的第一个“笑容”（也就勾了下嘴角）唤道：“娘。”
　　沈夫人拉着儿子的手，在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笑道：“等会儿啊，你自己自个儿挑挑，虽和邱家有约在先，但毕竟不是定过契的，北平里头的好姑娘不在少数，若我儿都不满意，再去瞧瞧邱家姑娘也不迟。”
　　“娘……”沈少帅突然觉得头有点疼。

　　台上一曲终了，台下的女眷也渐渐多了起来，沈夫人跟着几位玩得好的太太扎到人堆里，不去理会那对父子，沈夫人到姐妹身边，第一句便是抱怨在大帅身旁坐得不舒坦，太太们笑了笑，调笑她嫁了个好丈夫，这会儿故意秀恩爱给她们看，沈夫人隐晦的翻了个白眼，她还用秀？呵，开玩笑。
　　锣鼓又起，帘子挑开，虞姬踩着点子迈出，一袭明黄戏服衬得身段款款，艳丽动人，邱清衍抬眸站定，唇角一勾，启唇：“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
　　头一句戏腔才开，便引来诸多赞赏，本在台下昏昏欲睡的沈少帅瞬间睁眼，坐定，抬头，一系列动作不过一秒，他看着台上的虞姬，笑了笑：模样倒是不错。
　　沈少帅在他老子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地溜出去找沈夫人，沈夫人正聊得起劲儿，余光突然瞟到自家儿子游走的身影，以为他要跑了，正要去逮他，却没想到反被他逮了。
　　沈夫人：？？？？
　　沈少帅规规矩矩的把娘亲从太太堆里拉出来，就问了一句：“台上的那位，是哪家姓？”
　　“嗯？那位可是北平梨园里的大拿，姓邱，怎么？”
　　沈少帅一听姓邱，脸上笑意更浓，朝着沈夫人点了点头，随就要回去，沈夫人赶紧将人拦下，问道：“打算套近乎？”
　　沈少帅唇一抿，不消他回答，沈夫人便道：“邱家乃是名门，绝不会同戏子沾染。”
　　名门自恃清高，看不起戏子，所以此人不可能出自北平邱家，沈顾昀眉头一皱，却是问：“娘，你也是如此想？”
　　沈夫人轻轻一抬眸，道：“你娘看着像顽固？”
　　沈穆宁这才表情一松，笑道：“不是北平邱家也好，是了更好。”可以光明正大地娶了去。
　　沈夫人不知道儿子的心思，摆了摆手，又扎回了太太堆，沈顾昀也回了座，他落座未至半刻，这出戏已是唱了一半，这里虞姬本该携楚霸王往回走，邱清衍却在抬头后从台上一跃而下，一把将沈少帅扑倒在地。
　　邱清衍扑在沈穆宁身上半响未动，这缠头缠得紧，这一晃疼得他险些晕过去，在他扑到沈顾昀的瞬间，一颗子弹从他脖颈处擦过，却是让脑袋上的疼痛给盖了过去。
　　沈少帅将人揽入怀中，护着头，怀中人还未缓过来，却依然能听到他说：“有人杀你。”
　　面对这一变故，沈大帅都还愣怔几秒，，便见自家儿子迅速下命令：“封住这里，保护夫人们！”
　　邱清衍稍微缓过神来，微微从沈少帅怀里抬起头，沈顾昀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瞧见他抬头便伸手帮他扶了扶脖颈，摸到一手湿润，抬手一看，是血。
　　沈穆宁目光一敛：“伤到了？”
　　邱清衍看了看，摇头道：“无碍。”
　　好在沈大帅仅愣怔几秒便恢复过来，随他们目无旁人的交谈也不成问题，也不过是抓个人的事，倒是好找，不消几时，便将人找到，这人也是蠢笨，不知道拉个人质，许能救自己一命。
　　肖笙在台后听到枪声后，第一反应便是往大堂飞奔而去，却不得已被拦在后台，直到凶手被抓住才放他到邱清衍身边。
　　“哎呦我的爷，您没事吧？！”
　　邱清衍轻轻摇头：“没事。”
　　爷？沈少帅挑了挑眉，长那么好看竟然是个男的？！
　　沈夫人优雅从容的走到台前来，朝邱清衍关怀一声：“邱先生没事吧？”
　　邱清衍挣了一下，从沈穆宁怀中脱身，朝沈夫人作揖：“多谢夫人关心，今日莽撞，扰了各位夫人的兴致，真是抱歉，改日我请您听戏。”
　　“还没谢过先生救了犬子，哪里来的抱歉。”
　　肖笙扶着邱清衍，抱歉的笑了笑：“三爷身体不适，我先扶三爷下去休息了，我让蔡老板来唱一段？”
　　“先生既然不舒服，便好生歇着吧。”
　　邱清衍颔首，道：“告辞。”
　　“等等。”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沈穆宁突然上前拉住邱清衍：“先生请等等。”
　　沈夫人皱了皱眉：“小子？”
　　沈穆宁朝娘亲点了点头，随俯在邱清衍耳边，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先生的救命之恩，我以身相许，如何？”
　　邱清衍瞬间瞪大眼睛，唯有嘴角勉强能维持一些弧度，说道：“少帅怕是吓着了，这般胡言乱语。”
　　“是先生的美貌让人垂涎得紧”，他轻笑一声便退开了，假意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只是方才我说的谢礼，望先生考虑考虑。”
　　邱清衍也没顾得其他人在场，直瞪了沈穆宁一眼，，随转身便往后台去，连肖笙都未带上，狼狈至极。
　　沈少帅偷笑两声，随即恢复面瘫脸，沈夫人若有所思地在自家儿子身上扫了几眼，心中突然浮现一个念头，她仅是皱着眉头，儿子是她养的，他皱一下眉头她就知道儿子要作什么妖，不行，还是晚上回去和旁边那个傻大个儿谈谈再说。
　　夜晚，沈大帅搂着媳妇儿躺在床上，正要干些脖子以下和谐不允许的事儿，就听到媳妇儿问：“你说，儿子是不是看上邱先生了？”
　　“啥？”
　　沈大帅愣了一下，沈夫人撑起半个身子，认真、严肃的问：“万一，我是说万一，儿子真要娶邱先生怎么办？”
　　沈大帅一听，笑了：“那也得人家愿意跟他才行啊，夫人你多虑了。”
　　沈夫人冷眼瞟了他一眼，说道：“要是你儿子把人劫回来怎么处理？”
　　“额……这个不会吧。”
　　“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嫁给你的吗？”
　　“……”
　　“你听说过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
　　沈大帅坐起来，揽着沈夫人的肩，说道：“这，他能把人劫回来也是一种本事嘛。”
　　“呵”，沈夫人冷笑一声，翻身躺下背对着他，她是脑子抽了才会问他。
　　沈大帅挠了挠脑门，也只能躺下，手刚搂上媳妇儿的腰就被扒拉开了，他嘴一撇，完了，连睡觉都不给搂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