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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请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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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副庄主前脚刚收礼,后脚就看见阿裳来了。
虽然疑惑,不过还是热情接待了她。
寒暄几句,阿裳吩咐徐嬷嬷带云韵到附近逛一逛,屋里只留她一人与何副庄主谈正事。
两人谈了一盏茶左右的功夫,汪里正便过来了。
说是家里备好了酒菜,让阿裳前去享用。
阿裳没想到汪里正做了饭菜,这一会还不饿,便推辞道:“早上出门前我刚用过膳,先不吃了。里正先吃吧。”
汪里正道:“鸡都杀好了,在锅里煮着呢,少族长就别客气了。过去吃两口也成。”
阿裳遭不住他的热情,唤了何副庄主一同前去。
何副庄主以事务繁忙,推辞了。
阿裳不好勉强,便自己过去了,等回到汪里正家,云韵和徐嬷嬷都回来了。
厨房里飘来阵阵香味,汪里正带着阿裳进屋,给她们倒茶水:“少族长第一次过来,我们也没什么好款待的,还请少族长不要嫌弃。”
阿裳接过茶水,道:“我今日就是过来随便看看,汪里正不用客气。”
“少族长难得过来一次,村民们听说您来了,都很高兴呢。”说到这儿,汪里正拢了拢双手,笑得局促,“今年收成不好,少族长,赋税的事情,是否能……”
话没说完,便被门外一道声音打断:“阿爹……”
阿裳和云韵不约而同往门外看去。
有个小男孩迎面走了过来,应该是刚从田间回来的,发梢上沾了几根稻草根,赤脚,肤色黝黑,脸蛋被晒得红扑扑的,眼睛圆溜溜的,十分明亮。
发现屋里有外人,小孩儿突然停下,拉住汪里正的衣裳,拘谨又紧张道:“阿爹……”
汪里正把人拉到跟前,笑着解释:“兴儿,这位是少族长。旁边这位,是云韵小姐,大长老的长女。”
说完,又同阿裳道:“少族长,这个是我家犬子,叫兴儿。”
兴儿这个年纪,不是很明白少族长和大长老的身份代表着什么,不过从小规矩学得还不错,冲阿裳腼腆地笑了一声:“两位姐姐好。”
阿裳把茶水放下,回以一笑:“怎么不穿鞋子?”
兴儿抬头,看了看汪里正。他怕生,还不太敢接话。
汪里正道:“孩子们顽皮,每年收谷,都是赤脚在田间玩闹的,皮糙肉厚,稻草杆伤不了他们。”
阿裳点了点头,目光瞥向玉奴:“那些饴饧,拿下来了吗?”
玉奴道:“还在马车上呢。”
“去拿过来吧。”
玉奴颔首,看了一眼汪里正,出门去了。
汪里正道:“少族长先在这儿坐着,我去厨房看看,烧菜烧好了没。”
阿裳和云韵在屋里聊了一会,菜就上齐了。
看到菜品的时候,阿裳愣了愣,汪里正怕是把家里好吃的都拿出来款待她了,不仅有鸡肉,还有羊肉,牛肉,和鱼头豆腐汤,和一盘青菜。
这样的伙食,和她平时在府中的膳食,相差不大。
只不过阿裳吃过苦,明白寻常百姓家并不富裕,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是汪里正积攒了多久了,尤其是那羊肉和牛肉,都是熏干过的,看色泽,放了一两个月了,怕是留着在盛大节日的时候吃的。
“今日贸然打扰,辛苦里正了。”
汪里正含笑道:“少族长不必客气,用膳吧。这些菜,都是我婆娘烧的,乡下人,手艺不好,若是不合少族长口味,还请少族长多担待。”
阿裳抬眼,见门边一妇人搂着兴儿,对着她笑:“老婆子手艺不好,少族长不嫌弃便好。”
他们离得远,似乎没有落座的意思。
阿裳起身,道:“辛苦大娘了,不要干站着了,过来坐着吧。”
汪大娘闻言一怔,而后受宠若惊地摆了摆手:“不用了,这不合规矩。膳食是为少族长准备的,少族长自己吃吧。”
阿裳道:“既是来做客的,主人不上桌,客人哪有自己吃的道理。若是里正和大娘不落座,这饭菜我倒不好意思吃了。”
汪里正和自己的妻子对视了一眼,扭捏一饭,这才坐下来。
一家三口都十分拘谨。
阿裳动了筷,他们才敢跟着动筷,桌上的菜没敢怎么夹。
叫兴儿的小男孩眼巴巴望着那盘鸡肉,欲言又止。
汪大娘道:“兴儿,吃饭的时候不要东张西望的,赶紧吃。”
阿裳夹了一个鸡腿,放到兴儿的碗里。
汪大娘瞬间就不淡定了,连忙站起身,紧张道:“少族长,这鸡腿您留着吃吧,兴儿他从小就不吃鸡腿的。”
“我不吃腿,给小孩子吃吧。”阿裳笑笑,“大娘先坐下吧。”
汪大娘如坐针垫。
阿裳知道他们不自在,这一会儿也没什么食欲,吃了一口饭,便同汪里正闲聊:“去年农庄向本族缴了多少斛谷子?”
汪里正正一直想办法说这事呢,如今阿裳主动提起,连忙回道:“五十斛。族内的倒还好,就是向庆城缴纳的,去年从一百斛提到一百五十斛。去年收成好,村民们交了赋税,也只能勉强填饱肚子。今年这情况,怕是要把人活活逼死。”
汪里正实打实的村民,从小就在庄稼地里长大,淳朴又耿直,不像赵庄主,有许多顾虑,不敢直言。
收成不好,最难受的其实就是他们这些普通百姓。
在他们眼中,即便阿裳是个孩子,那也是城中的掌权人,赋税的事情是她说了算。
或者说,见到一个在族内稍微有些权势的,他都想把村民们的境况说出来,无论管不管用,只要这消息能往上传递,总会有点用处。
如果真的走运,上面的人解决了他们的困扰,那便是天大的喜事。
阿裳垂眸沉思。
汪里正见她不语,叹息道:“少族长,不是我这个老头子嘴碎,实在是今年这情况,村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少族长回去了能否同几位长老说一说,减免赋税。不然,这日子怕是没法过了。”
阿裳默了默,道:“这事我尽力而为。”
得到回应,汪里正突然起身,站到一旁,感激地冲阿裳鞠躬道谢:“那我,就先替村民们谢过少族长了。”
阿裳放下筷子,上前托起他的双手:“里正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情。回去后,我会同三位长老好好商议的。”
心事尘埃落定,汪里正松了一口气,重新落座。
席间汪里正十分热情,阿裳胃口不怎么好,没吃几口饭,倒是云韵,许是第一次来到农家,觉得饭菜新鲜,吃了不少。一顿饭下来,倒也是欢快。
吃完了饭,阿裳同那汪里正说想去田里看一看,汪里正刚刚心愿达成,十分热络,带她去了田里。
未到午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天气十分炎热,村民们在田间忙得热火朝天。
几个妇人还哼起了小曲儿。
阿裳在田头看了一会,觉得他们打谷十分有趣,便提了一句,说想去田里玩一玩。
云韵听了立即摇头:“阿裳,谷子痒,我们还是莫要进去了。”
阿裳道:“堂姐,我想过去看一看,你先在这儿等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汪里正在一旁也劝道:“少族长,这田间多有虫子出没,刚割的稻杆也容易伤人,您……”
话音未落,阿裳已经跑到田里了。
汪里正吓了一跳,赶紧跟了过去。
那些村民看见阿裳来了,纷纷停下手侧头看她。
谷子都是人力收割的,女人负责用镰刀割谷,健壮的男人则负责打谷,每人手中抓着一大捆谷子,往那木板上拍,使劲拍个几十下,那些谷子就掉落在了木板下的箩筐中。
阿裳头一次见到打谷的场面,觉得十分有趣,便朝着最近的那几个村民走去。
她扭头问汪里正:“谷子都是这样打的吗?”
汪里正看出她兴趣勃勃,心里有个念头突然闪过,随手拿起田里的一捆稻草,递给阿裳,道:“少族长既然都来了,要不要试试打谷?”
阿裳眼睛一亮,高高兴兴地接过那捆稻草,学着旁边村民的样子,有模有样的,把那稻谷用力往木板上一拍,奈何她力气太小,只落了几颗谷子。
汪里正随手拿起另一捆稻草,道:“少族长,这谷子要使劲才能拍下来。”
说完,高扬起手中的稻谷,用力往木板上拍了好几下,将近一半的谷子尽数掉入箩筐。
阿裳会意,点了点头,用力拍了十几下,那些谷子果然差不多就掉光了。
打谷确实费时费力,不过短短片刻,她便开始喘气了。
旁边的村民愣了一会,看见阿裳在认真打谷,便收回目光,继续干活了。
不过有几个好奇的村民,还是从不远处过来,围着阿裳看。
阿裳打了一会,便开始与他们闲聊,问了许多关于种谷打谷的事情。
村民们都是热情好客的,一一告知,不多时,阿裳便与他们打成了一片。
*
云韵在田头无人搭理,不一会儿便觉得烦闷了,催促玉奴道:“你快去把阿裳叫回来,她是千金之躯,怎么可以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玉奴默了默,道:“小姐想玩,便让她玩吧。大小姐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四处看看。”
其实玉奴也不知道阿裳为何非要进去,还跟村民们一起打谷,但阿裳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用意,她不便阻拦。
玉韵听了,眉头轻蹙。
这里都是农舍,杂乱又脏,还总是能闻到一些奇怪的臭味,有什么可看的?
也不知道阿裳为何非得带她来这儿?
云韵心里不太高兴,但碍着玉奴是阿裳的婢女,也不好在这会儿发作,往田野的方向望了望,捂鼻道:“我先回马车里待着,若是阿裳出来了,你告诉她一声。”
云韵落下这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好,徐嬷嬷从赵庄主那边回来,发现只有云韵一人,停下脚步,问道:“大小姐,我们家小姐呢?”
这旁边有股奇怪的花香,云韵闻到了就身子不舒服,一刻都不想多待,匆匆道:“在田里玩呢,你去那儿找她吧。”
徐嬷嬷往田间的方向瞥了瞥,阿裳一身粉裙,十分显眼,这一会和村民们聊得正欢呢。
她忽然想起阿裳出门前的吩咐,转头叫住云韵:“大小姐。”
云韵回过头,不解地望着她。
徐嬷嬷冲她淡淡一笑:“奴想起来了,刚刚下人回报,说是大长老也来农庄了,这会在何副庄主家,大小姐可以过去看看。”
云韵闻声,缄默半响,淡淡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她在原地站了一会,离开时换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