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四章 下（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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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此处，马蒂尔也顾不上其他，向米兰妮连声追问具体的情况，半精灵小姐便挑着重点，轻声细语地将克莱恩打探来的信息给她讲了一些。卷毛大叔一边支着耳朵听米兰妮说话，一边摆出一副劳苦功高的表情洋洋自得，很是有那么一点暴发户形象。
“这个该死的猪头，怎么没让他被那群地精给他抢走了煮成肉汤喝！”大约弄明白事情经过的马蒂尔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镇长交给冒险者工会的信息实在是遗漏太多，地精的数量足足差出了两三倍，而且还有人质在地精的手里，可他居然什么都没说。如果埃德加他们没有从其他渠道打听消息，只是按照工会提供的情报直接前去推地精，那肯定就是有死无生的局面，工会也会因为情报不实陷入被动的。
“好吧，明天一早我会先去镇长家里和那个猪头打个招呼，至于这个任务，你们先别着急去做，一边准备补给一边寻找合适的临时队员，等等我这边的消息，也许事情会有什么变故也说不定。”马蒂尔说着说着，就开始用手指尖在桌面上一圈一圈地绕着画圆，这似乎是她的一个习惯动作，“反正按照工会现在这种情况，你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队员的，橡木镇本来就是个小镇子，有点耐心吧。”
“那个，马蒂尔啊，镇长家那边，嗯，你就不用去“打招呼”了吧。”卷毛大叔克莱恩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地笑着，抢在米兰妮开口之前说话。马蒂尔看他一眼，眼睛扫过另外两人，埃德加喝着麦酒点点头，米兰妮则是垂下眼笑着不表态。
“怎么回事？你们……嗨，我知道了，你们是准备去敲那个猪头的竹杠……”能在冒险者工会里面混得这么如鱼得水，马蒂尔也是个人精，三个人的反应在她心里转了一下，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问题，微嘟起嘴哼哼着，“看起来你们是下定决心要接这个任务了？想清楚没有啊，那可是‘许多’地精啊，按照你们自己的说法，至少有三十只，三十只哎~~埃德加，你一个能顶几只？最多也不过三四只就差不多了吧，克莱恩皮糙肉厚的也没关系，米兰妮你呢？你也跟着他们两个发疯？为了几百金币，你们就不想要命啦？”
“所以我们需要有能力的临时队员。”大胡子战士放下手中空空的酒杯，最后做了一个总结性发言，“就像你说的，在外面多呆几天，一口一口慢慢吃掉，总能找到办法的……你推荐的那个精灵我会再去接触一下，看看有没有希望，不过你也要帮我们再介绍几个其他的选择。要是伊维里奥斯愿意加入，那就更好了。
“对了，那个精灵，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法系职业，法师吗？比起低级法师来，我更希望他是一个牧师或者德鲁伊……”
“好吧，我会尽力，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你只要搞定了小精灵，伊维肯定会乖乖跟着你们跑的，”马蒂尔耸耸肩，换了一个轻松的口气说话，“那家伙看到可爱漂亮的新人，要是不欺负一下，我就要怀疑他是不是其他人假扮的了。”
◇ ◇ ◇
从工会酒吧出来，奈吉尔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除了几个喝多的酒鬼，路上空空荡荡地看不到其他人，街道两侧的商店也都打烊了，只有旅店的门前还有“营业中”的标志。
商业街的道路上每隔十步距离就高高架起照明的油灯，带着点黑烟的火焰透过浑浊的玻璃灯罩，散发出一团团暖洋洋的火光，可是小镇其他的区域却是一片黑暗。
伊维走在奈吉尔左前方半步，没有说话，安静闲散地走着。
虽然已经到了春季，但是夜晚还是带着凉意，奈吉尔呼吸了几口新鲜微凉的空气，逐渐从刚才的混乱思绪中冷静了下来，打量起走在自己旁边这个奇怪的陌生人。
一身长及小腿的圆形领口对襟开身衣，材质似乎很轻薄，领口处与袖口处都有宽边装饰，内里则是贴身的黑色交领绢衣，长衣翻飞时隐隐可见宽肩细腰优美线条，装饰着细碎宝石的细腰带在不经意处显示着主人的品味。绢衣比外面的开身薄衣稍长，下摆差不多到了脚踝，露出擦得光亮的皮靴。
奇怪的男人，说话做事很奇怪，穿着打扮也很奇怪。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也许是察觉到从身后传来的注视，伊维停下了脚步，眉梢眼角都带着晏晏的笑容，半侧过身子，黑色的长发散开，随着夜风的撩动飞舞：“怎么停下来了？”
精灵少年笑了笑，心里想着：难道要问，你是不是准备把我拐走去卖？随口问：“伊维，我看你身上穿的衣服，好像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啊。”
伊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还伸开手臂展示了一下，无所谓地笑了起来：“你看出来了啊？我不太习惯穿这边的服装，材料太硬。这是我家乡的衣服，不过多少稍微改了改款式，让自己不要显得太过于特立独行……”
“这边的服装？”
“马蒂尔没有跟你说过吗？我不是本国人。”
“……本国人？”
“橡木镇可是佛多克公国的领地……我忘记了，你也不算本国人。”黑发青年突然想到了精灵的身份，耸耸肩膀，“你是精灵，而我是从东大陆来的人。”
这个答案倒是把奈吉尔吓了一跳，连忙追问着：“东大陆？你居然能平安渡过禁断海和死亡沙漠？”
“对呀对呀，小精灵，有没有觉得我很厉害？”伊维笑嘻嘻地凑过来，黑色的眼睛眨啊眨，“是不是开始崇拜我了？”
精灵少年听了这话，顿时哭笑不得，刚刚提起来的一点兴奋立刻烟消云散。这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正经一点儿？“那你为什么要做一个冒险者呢？你不准备返回东大陆了吗？”
“做冒险者？谁说我要做一个冒险者？奈吉尔，我再郑重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一个研究各地的自然风情和各种的植物的学者，除此之外，我还是一个专注于优美音乐之中、喜爱收集各地轶闻的演奏者，当然，我还是一个美食家。最后么，为了能安全和舒适地进行这些活动，我稍微研究了一点点防身技能。”伊维笑眯眯地回答，让精灵觉得自己好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包上，有力使不出。
“可是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组队做任务吗？”奈吉尔简直觉得，自己再和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说下去，一定会被气到吐血的。
“哎？我记得我说的是‘有没有兴趣和我组队’，可是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个冒险者吧？伊维伸手捏捏奈吉尔的尖耳朵，轻描淡写地避开问题，“想想看，当你行走在野外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享受美食；当你探索遗迹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畅谈历史的隐秘；当你聆听自然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讨论音乐的美妙；当然，如果你与敌人作战的时候，我会帮你摇旗呐喊的。”
“不要动我的耳朵！”奈吉尔捂住自己的耳朵，往后跳了一步，暗暗下了决定，明天立刻收拾包裹离开橡木镇，反正大陆上又不是只有这里可以接到冒险任务，根本没有必要在这镇子上耽误时间。
可是，下一个镇子不一定还有魔法图书馆了，错过了很可惜的……要不，还是再多留一天看看？
奈吉尔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脚下用力踢着小石头撒气。趴在他怀里的兰斯洛不停抖动耳朵，
表现得越发老实，无奈地听着奈吉尔心里的不爽，自己还不能有什么抱怨——主人和魔宠之间的情绪是完全共通的。
没有猫权真是痛苦啊，兰斯洛一边嘟囔着一边摇了摇尾巴轻轻拍打着奈吉尔抱着他的手臂以示安慰。
伊维看在眼里，心里简直快要笑翻了，原来精灵们生气时候的表现就是用力压马路，实在是……可爱极了的表现啊~
◇ ◇ ◇
不管怎么说，心不甘情不愿的精灵小呆还是被老奸巨猾的狐狸伊维连哄带骗地拖回了家。
这栋小镇外围的独居小院外面扎着半人高的篱笆围墙，四周到处是红皮水柳，完全不同于精灵或是其他镇上的建筑形式。
推开篱笆门，伊维侧身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欢迎光临。”
“这个……也是你家乡的样式？”奈吉尔看着眼前呈“凵”形的两层小楼，好奇地问。
“是啊……大体格式类似，但是很可惜，这边的泥瓦匠并不能完全理解我的意思，还是有很多地方做得不伦不类。”伊维一边回话，一边点亮了门边安放的提灯，“不过只是个临时居所，所以我也不要求太高了。”
小楼在夜色中勾出剪影一样的美丽轮廓，柔曲坡顶，转角飞檐，让奈吉尔看得目不转睛，黑发青年提灯引着他走向左手边的西厢房，“明天白天再看，晚上看不清楚的。”
奈吉尔东张西望地跟着伊维，走到门口，又是一股浓重的异域风情映入眼帘——青绿色木门上半部是格子式，表面糊着双层白纱，房内靠南墙的窗下是一张八足床，三面都有一呎高的描金彩绘，当中摆着一张矮几，四周堆叠着数个长软垫；右侧是一个三层的黑漆花蝶纹书格，摆放着一些线装纸书与羊皮卷册。床下两张黑漆圈椅，椅下是雕漆脚踏，中间一张四脚木纹高几，墙上一幅水墨淋漓的雨打芭蕉图。
东侧居中是一张黑漆圆桌，桌面螺钿嵌成蝴蝶停落兰草、穿梭嬉戏的图案，上面摆放成套的青瓷茶具，桌下三只圆墩。
伊维趁着刚才奈吉尔四处打量的功夫，已经将屋中的几处灯烛点亮，套上外面的拢纱罩，吹熄手上的提灯，拉过傻站在门口四处看的精灵少年，坐到南墙下的八足床上，“要不要尝尝从东大陆的茶叶？香料茶、奶茶或者是清茶，随便你选。”
“豆蔻茶或肉桂茶都好，谢谢。”奈吉尔无意识地回答了一句，反复回忆着关于东大陆的消息，以前他在精灵图书馆并不太关注人文地理之类的书籍，事到临头也想不起来究竟有没有相关记录。
兰斯洛从奈吉尔怀里跳出来，看看他的样子似乎没什么反应，就跑到床上那些引枕靠垫中，两只前爪用力推推挤挤，给自己弄出一个舒服的小窝，跳上去盘成一个小肉球。
伊维端着全套饮茶器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对主宠——一个发呆一个偷懒，眉梢眼角便温柔了下来。稍带片刻又垂下眼睛叹了口气，放轻脚步走到床前，架起红色小泥炉，架上黄铜茶罏。
做完了这些，见精灵少年还是坐在床边发呆，便曲起手指去敲了一下那个坐在床边低头乱想的小家伙。
“哎哟！”遭到突然袭击的奈吉尔摸着额头低叫了一声，抬头恨恨地瞪了某人一眼。
罪魁祸首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说：“准备的是肉桂茶，马上就好。”
“好就好了，你敲我干什么？”
“饮茶要安心，这本来就是一种优美的技艺。你要是只为了解渴，我还不如直接从井里打点水就好了。”
盛水的茶罏并不算大，两人说话这点功夫，里面的水已经开始冒出细小的水泡，黑发青年从茶盘里取过一只青竹茶揭，将盛在小盘中的白色盐粒倒了进去，随后在两只青釉碎纹的带托茶盏内加入碾得极碎的茶末和肉桂粉。
等到茶罏中的水泡连续沸起，伊维提起茶罏，贴着茶盏边沿注入少许滚水，将茶末冲出浓稠的膏状。然后将茶罏中的滚水倒入一只小口瓷茶瓶，提起茶瓶继续向茶盏内反复注水，同时用青竹的茶筅快速用力旋转搅动着茶汤，直到泛起白色的汤花。
沉静的空气中弥漫着肉桂那种清淡的甜香气味，青色的茶具，红铜色的茶罏，白皙修长的手指，绿色的竹器，近乎表演一般的繁复技艺让奈吉尔看得有点眼花缭乱——精灵们是使用煮茶法的，而这种既不是煮茶也不是冲泡的方式，他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难怪对方刚才会说“饮茶是一种优美的技艺”。
伊维将红泥小炉收到一边，双手捧起一只茶盏，递了给他：“奉茶是一种礼仪，表明主人欢迎客人来访。”
奈吉尔则不自觉地坐正身体挺直腰肢，双手接过。茶盅与下面的茶盏是连成一体的，既方便端持饮用，又不会烫到手指，小小口抿了一下，然后吐出舌头连声呼烫。
“猫舌头。”伊维看了他一眼，调笑着，“和兰斯洛真像，你们不愧是一对主人宠物。”
奈吉尔正沉浸在茶水的特别味道中，清甜的肉桂中和了茶叶自身所带的滑涩感，又被加入的盐的咸味压住，比起以前尝过的蜂蜜牛奶红茶，这种香料茶更合他的胃口。不过他看到捧在手里的青色茶盏上有着一道道层叠交错的嫩色裂纹，像是碎裂的冰面，又问：“为什么杯子会有裂纹？”
“这种青色，我们称为‘雨过天青’，指雨后初晴的天空的颜色，上面的裂纹则是一种装饰方式，又叫鱼子纹。”伊维简单地回答，“这边的贵族们一般都是饮用红茶，而且喜欢加入过多的蜂蜜、奶油……不过今天这个是甘叶茶制成的白茶，品种不太一样，制作茶叶的方法也不一样。”
“这也是你家乡的饮茶法？”精灵少年捧着茶盏，慢慢啜吸，“东大陆……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和这边会相差这么多？”
伊维并没有马上回答，他捧起茶杯喝了一口，露出非常怀念的神情：“东大陆……我的家乡是一个非常有风情的地方，就像这杯中的茶，安静，优美，清淡，回味悠长……你能够想象吗，完全不同的一切，从人的长相、穿着打扮、语言文字、文化风俗、行事方式，再到建筑音乐、山川大海，所有的一切都完全不同……
“西大陆的城市在晚上十点之后，你在街道上能看到多少人，两侧的路灯灯油只能将将烧到十一二点，随后便是一片漆黑……可是在我的家乡，每一个城镇，甚至村落——灯火辉煌，彻夜通明，歌声笑语，人潮不断……站在高处往下看，一座座灯火通明的不夜城，像是一颗颗美丽的珍珠，散落各处，映亮夜空……”
“真美……光是听你说就觉得，一定要亲自去看一次……”精灵少年似乎被他的话语所感染，用一种非常向往的口气喃喃自语着，引来黑发青年长久的注视，那种眼神，又温柔，又悲伤……
奈吉尔被对方看得浑身都不自在，只好努力转移话题：“可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听说从西大陆去东大陆，要先翻越落日山脉，然后是死亡沙漠，再乘船穿越没有边际的禁断海……再后面的路，就再也没有人记载过了。”
“果然，连最长寿的精灵族也不知道吗？”伊维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西大陆的……我本来以为，精灵族里总会有人曾经去过东大陆，或者有过相关的记载，也许可以找到怎么返回东大陆……”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奈吉尔敏感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突然明白了对方今晚上为什么会主动接近自己，他咬了咬下唇，绞尽脑汁地想着森林图书馆里面的相关书籍。一直想到脑袋都开始疼了，才无奈地发现原来自己是真的没有注意过与魔法无关的那些书，所以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伊维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的，我本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希望，而且你看，我在这里不是也还过得不错？对了，要不要再来一杯茶？”
看着黑发青年再次拨弄泥炉的炭火，架上茶罏，精灵少年犹豫了半天，轻声问：“……我要去落日山脉的巨龙祭台，也许，嗯，我是说可能巨龙们会知道一些事情也说不定。”
伊维眯着眼睛笑了：“小家伙，马蒂尔没说错，你真是……太可爱了。”
“你……我哪里有可爱，不要叫我小家伙，我已经一百岁了！”奈吉尔不太强烈地抱怨着，刚才的气氛太好，他不太愿意打破。
“好吧，好心的一百岁精灵老公公，作为回报，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四章 下（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