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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沈熹的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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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熹知道姜晏余这个名字,绝对比他知道沈熹要早,至少比他想象得要。
他原本应该是她的学长,结果高一的那个暑假得了心肌炎,休学了一年。沈熹认识他是在她初一的时候。
那时候沈熹她爸面对银行抢劫,大义凛然地提出交换人质,救下了一个神经衰弱的中年男人,结果自己被捅了一刀在大动脉上,据说现场血跟喷泉一样。
沈熹一直觉得很平淡,对于这种灾难现象,她好像永远都是最后一个到达的。媒体示意她表现一下对父亲的关爱,试图通过一个小女孩可怜兮兮的独白烘托出英雄形象,很可惜沈熹不太配合,也是,沈姐人狠话不多也不是人人都知道。那个时候,她就拖着脑袋坐在椅子上,看着医院白花花的走廊。
有个个子很高的男孩扶着一个中年人出现在眼前,那个男孩是姜晏余,那个中年男人是那个命好的人质,而他们是父子。
他们是来答谢的,至于沈熹,显然不在他们考虑接触的范围之内。
世界上总有一些奇妙的联系,虽然有些时候如同一切的烂俗小说一样狗屁不通,可它就是这么孤零零地存在着,就像沈熹绝不会想到三年后她会再见到姜晏余,和姜晏余完全不记得她是哪根葱,是可以同时成立的。
当然,只要一点出她是警官沈常山的女儿,这种联系可以暂时作废。
天知道沈熹有多讨厌“沈常山女儿”这个可怕的身份,因为所有人都对她指指点点,却好像在透过她的躯壳看另一个人。
她从初中时开始不听话,开始叛逆,希冀她爸能狠狠打我一顿,打得鼻青脸肿毁容了最好,好让她痛彻心扉改过自新重新来过,或者让她感受到一点他对这个家的亏欠,不过在事实面前,她果然显得又可怜又可笑。
想想,她妈这辈子都在救人,在一个地方救人还不过瘾,永远奔波在战乱最频繁的中东;她爸这辈子都在救人,救一个人还不尽兴,最后索性把自己也赔上了。沈熹很早地时候就认识到她一定是,必须是一个现实的人,她没什么豪情壮志,也不会什么大义凛然,这个光鲜亮丽的荣耀下支离破碎的家一直教会她为自己活。话是这么说,但沈熹又经常发现,遗传的力量过于强大,她尽力树立的利己主义最后在姜晏余这里崩塌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她努力把自己伪装得像神奇女侠一样,直到那天,姜晏余对她说:
“一起吗?”
在电玩城他们玩得酣畅淋漓,沈熹拿着枪扫射得乐此不疲,姜晏余却硬是把她拽走,拉着她去夹娃娃。
沈熹在一旁看着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蔑一些:“你喜欢玩这个?”
他静静地看着那只摇摇晃晃的小爪子,一只皮卡丘滚到沈熹的脚前时,她才突然惊叫了一声。
“你拿走!”沈熹叫他。
“用你的钱你拿。”他低头看沈熹,“你不喜欢毛绒玩具?”
她不喜欢,因为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可能没人相信,可她从有记忆以来,就没有拥有过毛绒玩具。她的母亲,沈熹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了;英雄老爸,知名大老粗。没有拥有过的东西给她带了一种缺失的恐惧,她讨厌恐惧这种情绪,所以也不喜欢毛绒玩具这个东西。
沈熹只能冷冷看着他。
他弯下腰将那个皮卡丘拿起来,揪着它的尾巴提在沈熹面前:“你要不要摸摸,真的很软。”
后来沈熹形容他是个幼师,把自己从张牙舞爪的怪物慢慢揉捏成一个女孩子。姜晏余给她许多从未感受过的事物、感情,让她知道原来世界还有其他的颜色。
沈熹和姜晏余的关系,一点点变得很近很近。在别人看来,他也许只是从勾肩搭背的好哥们变成了勾肩搭背的狗男女,天天在学校腻歪在一起,跟死活分不开的牛皮糖一样,但沈熹知道,在那天教学楼昏红夕阳中的四目相对,也许早就昭示着他们注定会生出奸情。
告白嘛,沈熹称之为乘人之危。
那天特别见鬼,沈熹发烧了。可能是平时作风过于彪悍,沈熹的确也是个不爱生病的人,班主任跟她反复确认真的生病了,才同意她回家休息。
这可真是伤透了她的心,姜晏余扶着虚弱的沈熹走出校门,她还不忘假惺惺地抹了两把泪:“本姑娘还不能生病吗,身体和心灵双重伤害呜呜呜……”
姜晏余请假可比沈熹爽快得多。他可是知名好学生,学习荣誉的生产者,老师特批的来去自由。他停下脚步,把袖子递给她,好心问:“你要不要擦擦眼泪。”
沈熹十分怀疑他在嘲讽自己,于是狠狠地拽过他的袖子。俗话说得好,狗改不了吃屎,猛女改良最后还是猛,姜晏余毫无防备居然被她一扯,居然顺势往她怀里一扑——当然视觉效果是沈熹像个女流氓一样往人家怀里钻。姜晏余一米八五,也许是因为她生病的原因,呼吸都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两个人关系再怎样好,顶多就是在勾肩搭背哦,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沈熹也忘了我做了些什么,姜晏余在我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你别乱动,难得抱一回。”
沈熹脑子一热,回他一句:“以后机会多着呢。”
他哈哈一笑,拥抱时很多动作那都是连锁反应,他笑,沈熹就跟着浑身轻颤:“我只抱我女朋友。”
那沈熹还能说些什么呢。她脑子里飞速掠过各种各样的场景,譬如羞赧地锤他的胸口,譬如风情万种给他一个热吻。可沈熹只是靠在他的胸口,他心跳可快了,沈熹心想:明明这么紧张还一副哄骗小姑娘的老手模样。想着想着,她也忍不住笑了。
这回是他身体轻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