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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初次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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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楼两侧,四名大汉抬出一个太平鼓卖力敲击。伴随鼓声,焰火持续冲上天炸开。
卫彦仰头。
盛临十六年,天上明月焰火,地上花灯烛光,通通在他眼睛里点亮。我不由自主,伸手揭下他的面具,直视他明亮的双眼。
他收回目光,静静看我,唇形薄薄勾勒出软化线条。宁静笼罩我,脚步在动,自己一无所知。一群女子过桥摸钉打打闹闹。我回过神,原来不知不觉走到食肆街了。
道两旁摆了不少卖元宵的摊子,原料摆在外头长长一列。光面皮就有江米面、粘高梁面、黄米面和苞谷面。可选馅料里甜、咸、荤、素俱备。
甜有桂花白糖、山楂白糖、什锦、豆沙、芝麻、花生。
咸有猪油肉馅,看样子是作油炸炒元宵。
素的有芥、蒜、韭、姜组成的五辛元宵。
摊主美其名曰:“来尝元宝咯”!我们刚坐下,他又邀路过的几位少女来尝尝。一粉衣少女道:“元宝这名字也真俗,桑兰你说是吧?我要一小袋‘油画明珠’带走。”
她身边的绿衫少女恬静温柔,不说话,只是点点头。摊主炸好元宵装在袋里递给她,我们的元宵在糯米粉中滚好后也跳下锅。
我与桑兰打招呼:“桑姑娘,元宵圆满。”她默默点头,露在外的耳根通红。
她们渐行渐远。十几天前我还琢磨娶桑兰为妻,十几天后······煮好的元宵端了上来,我取下面具,而卫彦正埋头,专心致志送元宵入口。十几天后,我因眼前人撕断袖子,且心甘情愿不知悔改。
吃完元宵,摊主收摊,我们逆河而行。河岸边有些人家的门前挂着灯。几户是外檐挂着一对大宫灯,内檐则是一对有彩画的玻璃灯。看样子女儿新婚,父母送的,取“灯”与“丁”谐音,愿爱女婚后吉星高照、早生麟子。
一户人家除了宫灯外,门口居然还摆了一对小小的灯笼。
我指着灯笼对卫彦笑道:“这户人家快要添丁。”
卫彦不答,寥寥几对情人自我们身边走过。他直直看着我,微皱眉头,道:“主人,这里······好生奇怪。暖洋洋的·····要被撑破······又像被揪紧,喘不过气····是不是,走火入魔?”他手指心口,辞不达意。但我已经懂了,那种刺痛感猛烈袭来。谁说他不懂情爱?谁说他无知无觉?
我连拖带拽,几步把他拉到桥洞下。他背靠桥墩,我重重欺上去,贴合上他的唇。
他的唇并不软,猝不及防下绷得紧紧的。我耐心地伸出舌尖描绘他的唇形,薄薄干干,上面有些细小的冻裂伤口,吻起来有些粗糙。
他反应过来,顺从启唇,任我长驱直入,口腔中残留着元宵的香甜软糯。我舔舐上颚,那里很敏感,舌尖轻舔时,他整个人微微颤抖一下。
我放过上颚,转而纠缠他的舌头。他开始生涩回应,慢慢跟上节奏后,竟反客为主,邀我共舞。唇齿相依,濡沫相连,酥麻感从脚心直蹿头皮。无上愉悦而踏实安宁。
直到眼前发黑,我才离开他唇。卫彦脸不红气不喘,银丝挂在嘴角。
我脚下发软,他不知何时扶上我腰,支撑我分量。我用大拇指抹掉他嘴角银丝。卫彦试探性叫一声:“主人?”
我清咳两声,慌慌张张地取出小铃铛塞到他怀里:“你就······就先收着。”
其实我准备了很多话,但尚未出口,一对上他平静深邃的双眼就乱套,糟糕透顶。
他单膝点地:“谢主人。”
然后他站起身又取出那枚小骰子:“信物,回礼。”
我脸上热烫,只得小心收起来:“怎么回这个?”
“我赢的。”
我说:“不用一口一个主人地叫我。虽然你迁进禾木医馆,但想去哪里都可以。”
他坚持:“在主人身边。”
我放轻松,与他调笑:“若你哪一天走丢了呢?”
“跋山涉水,”他说,“回主人身边。”
我深吸一口气,回答他最早困惑:“我想起你时,也是一样。”手指心口。
他不说话。
我问:“你在想什么?”
他说:“朋友说,一沾情爱,必定苦恼。现在却想·····”薄唇不自然地扭曲。
我问:“想笑?”
他点点头,又往前迈一步,我往后退,“扑通”一声跌进河中。
卫彦捞起我,展开轻功,拎我回医馆。
风很大,衣服湿透贴我身上。一到医馆,我迅速回房换干衣,卫彦烧起热水,我顺道去旁边房间,看看沈涟回家没有。
大儿子正侧身朝墙睡着,不像初来那样蜷成一团。来十几天,他下巴就圆润起来,不再是尖尖的伶仃模样。他睡着的样子很宁静,没有清醒时不符年龄的敏锐聪慧、洞察人情,看上去人畜无害。我伸手轻刮一下他挺翘的鼻子,低声自语:“我的儿啊,等我多攒些银钱,一定送你进寺学奔前程。”弯下腰,给他掖被角。
回去院中,热水澡洗得人昏昏欲睡。卫彦周身暖汽蒸腾,背对我拭干身上水珠,肩胛新伤结疤。我捞起帕子帮他擦,心无邪念,擦过他的背脊,脊柱一线微微凹陷,浅麦肌肤上滴滴水珠往下滑。流畅的肌理线条到腰一线收紧,腰侧横亘长长一道褐色伤疤。我闭上眼,三下两下,胡乱擦干净,先回房间。
这具□□遍布刀伤鞭伤烫伤,而我却不受控制。
卫彦进来,伸手拉我,一拉之下,我直接压下去。隔着一床薄被,我不确定他是否发现我身上异状。他在我耳边,低声陈述:“洗好了。” 我偏头舔舐上他耳廓,喃喃:“卫彦,我······我······” 摸他面颊。他反手一挥,灭掉桌上红烛。以他造诣,暗中视物与亮处差别不大。他却不闭眼睛,直勾勾望我······
这一晚,我顺带摸清他身上有四十二道严重伤痕。其中剑伤十五处,刀伤十一处,鞭伤九处,烫伤六处,钉伤一处。小伤口不计其数。
之后,他拿巾帕沾水,擦拭我身上脏污,又笨拙掖好被角。鼻息喷在面颊,在我唇角上落下轻轻一触。
屋外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慢慢大起来,雷电交加。
复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