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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民国风云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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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开峻闻言震惊地抬头,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呆愣在当场。
张开峻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会让半夏生他的气,说不定还会变着法地折磨他,但她从来都是深明大义的,她明白他只是无可奈可。
张开峻欲哭无泪,深深地凝视半夏却看不穿她的心,他深吸了口气,缓缓地说道:“你非要这么绝情吗?”
张开峻毫不掩饰自己的痛苦和纠结,可半夏却像是铁石心肠一般,拿出另一个红包递到张开峻的面前,“这是改口红包,收下吧!外甥女婿。”
红包近在咫尺,明明是一抬手就能触碰到的,张开峻却怎么都抬不起来。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手绝对不可以抬,一旦接了这个红包,那就全完了。他不要,他不答应。
两人僵持不下,宴会厅中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一位妇人快速走到半夏身边,拉着她往旁边去,“大姐,你先入席吧!有什么话,我们可以等会儿再说。”
说话的是人就是许墨菲的母亲,林毓良的妹妹,林琉香。
“不用了。”半夏轻轻推开林琉香,张开峻不接,她便直接把红包塞到他的口袋中。“红包收好了,万一弄丢了,可没有下一个。我还有事,婚宴就不参加了。”
说罢,又幽幽来了一句,“临走前,听不到你叫一声姨妈,我可是会伤心的。”
张开峻仍旧是没有一点反应,半夏摇了摇头,转身欲走,忽然手腕被人拉住。
半夏侧头看去,居然是许墨菲拉住了她,小姑娘满脸都是泪水,她不住地摇头,用细弱蚊蝇的音量说道:“姨妈,对不起,我不订婚了。张开峻,我们结束吧!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我不要订婚了。”
张开峻把许墨菲抱在怀里,强忍着怒火低声道:“你清醒一点,方界旋的人都在盯着呢!都到这一步了,你的任性会害死所有人的。”
许墨菲趴在张开峻的胸膛哭泣,“我不管,大不了大家一块儿逃命就是了,我不要订婚了!”
张开峻用力地抱着许墨菲,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汲取到一点点的力气站直身体。他抬头凝视半夏,看了很久很久,才扯着嗓子沙哑地道:“姨妈,多谢你的祝福,墨菲很感动,我和墨菲会白头偕老的。”
“不客气。”半夏浅淡地一笑,施施然离开,她轻飘飘地走,就像是轻飘飘地来一般,了无痕迹。
半夏离开后并没有直接驾车回林公馆,而是将车停在了三公里外的一家酒馆外,再踱步回距离张公馆五十米外的一处商城。
这座商城足有五层楼,是方圆三里内最高的一处建筑。站在楼顶上,可以俯视周围的一切。
这也就意味着,从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张公馆的大门,以及来往进出的人。
半夏在楼顶架好一台狙击(木仓),对准张公馆大门的位置,上方还改盖着黑色油布做掩盖。
订婚的大好日子,总要增添一点红色才够喜庆。半夏觉得她的这份礼物,张开峻应该会喜欢的。
半夏一直从下午等到了晚上,宾客进进出出,她终于等到了朱怡君出现。
透过倍镜,半夏可以清晰地看到朱怡君,准心已经对准了她的脑袋,半夏却迟迟不扣下扳机。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耐心地等待着,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收获猎物。
终于,她等到了那个时机。张瞩音所站的位置离朱怡君极近,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说几乎就是在同一条直线上。
半夏深吸一口气,稳住颤抖地双手,扣下的扳机。
子弹自膛内飞出,从张瞩音的耳畔擦过,直入朱怡君的头颅。
朱怡君中弹倒地,现场瞬间乱成了一片。总理府外突遭歹人袭击,旧都的警卫队即刻出动,封闭道路,沿街搜查可疑人员。
半夏直接弃(木仓)而逃,快速潜入商城。此时商城的大门已经被警卫队团团包围,要逐一排查离开的人员。
半夏混在人群中,闻到自己手上身上沾染的硝烟味。半夏止住了脚步,掉头找了家店讨些水洗手,再去成衣店挑选衣裳。
这家成衣店只做旗袍,有现成的,也能按尺寸订做。警卫队的人进来的时候,半夏已经换上了一身湖蓝色的旗袍。
警卫队的一排人拿(木仓)指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还待在里面没跑出去?”
店员慌里慌张的,赶紧放下手里的衣服解释道:“军,军爷,我是店里的员工,这位小姐要买衣服,我不能走。”
半夏自顾自照着镜子欣赏,头也不回一个,“这里是商城,不买衣服为什么要跑出去?”
“你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袭击事件吗?”
半夏点头道:“知道啊!可是事情不是发生在外面吗?那不就说明外面才是最危险的,里面反而更安全啊!”
“算你说的有理,但是所有人都在往外面跑,偏偏你若无其事,这就有嫌疑!”
半夏哂笑一声,取出两张名片,一张给警卫队员,一张给成衣店的店员,“这是我的地址,有什么问题叫刘思远来跟我说。我试过的这几件衣服都包起来,全部送到我家去。”
半夏所给的名片上写明了她的职位和住址,那几个小喽啰自然不敢在造次,任由半夏光明正大的离开。
半夏站在路口,远远看向张公馆,层层守卫包围在张公馆的门口,重点的防护对象就是张瞩音。
此外,唯一一位穿着白色西装的张开峻也极为显眼,所有参加订婚宴的宾客情绪都比较低落,只要躲在暗处的狙击手没被找到,他们时刻都会有生命危险。
这场混乱持续了很久,起源虽始于半夏,可后续的发展,却远超半夏的预想。
朱怡君的死就像是一把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释放出无尽的罪恶。
几乎是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半夏就赶去总统府,却还是迟了一步。她被告知方界旋正在和冈崎先生谈话,只能现在外厅稍作等待。
半夏沮丧地坐在外厅,此时的等待已经没有了意义,只不过是等一个结果而已。
会客厅的大门打开,方界旋亲自送冈崎太郎出来,他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半夏的一刹那戛然而止。“冈崎先生,我还有客人,就不送你出门了。”
“没关系,大总统止步就好。”
冈崎太郎离开后,半夏才跟随方界旋进入会客厅,她也不墨迹,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大总统是不是应允了日本人什么条件?”
方界旋眯着眼睛看向半夏,“你从哪儿知道的消息?这件事情是绝对的机密,是谁告诉你的?”
半夏冷笑道:“我从何而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总统签署协议与卖国何异?”
方界旋顿时气短了两分,整个人委顿在软椅上,“你都明白的道理我又怎会不知?可是,人家国强民富、兵健马壮,他们逼着我签署协议,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弱者就是这般可悲,就像是我们逼迫前朝逊帝退位一样,他想活着就必须答应。我想活着就必须答应人家的条件。”
半夏不赞同地摇头,“您何必把自己说的这等弱小无助,日本固然势大,可他们也悄悄地跟你做交易,打的就是蚕食的目的,不可能直接翻脸。”
方界旋道:“林院长,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什么都不懂就来指责我!我要是不同意签署协约,他们立时就能打过来!他们要取我的性命易如反掌,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前些日子朱编辑的死就是给我的警告!”
半夏忽的一愣,这里面怎么还有朱怡君的事情,“您说什么?朱编辑的死?”
方界旋“就是日本人干的!他们的目标本来是张总理,朱编辑是属于误伤。警卫队的人找到了狙击(木仓),从方向和位置推断,他们确实是想杀张总理没错。他们就是想告诉我,他们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总理,就能杀我这个总统。”
半夏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干的事情竟然被日本人冒领,还用来威胁方界旋。可她也没法告诉方界旋事实真相,承认朱怡君是她杀的吗?方界旋照样相信日本人有取他性命的能力。
更何况,这显然是方界旋的借口而已,身在其位,岂能不受性命的威胁。说到底,威逼利诱的重点还是在利诱。
许以重利,就不怕方界旋不上钩。半夏缓缓坐在沙发上,她已经想明白了日本人许给方界旋什么好处,一个他无法拒绝的好处。
可笑的是,她还以为自己能够改变历史,让祖国不要那么的艰难。
也罢,不破不立,腐朽的沉船不彻底的打破,就有无数人幻想着再度起航,她也是时候放手了。
“大总统,我想辞职。”半夏此话太过突然,惊得方界旋也没反应过来。
方界旋诧异地问道:“为什么?就因为我同意签署协约吗?林院长就对我方某人失望了?”
半夏摇了摇头,目光透过方界旋看向了窗外的蓝天,她笑道:“监察院院长,看起来是个威风的职位,有监察和弹劾的权利。但说到底,我监察的是自己人,弹劾的也是自己人。我倒不是说这个制度不好,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政权,都有一个相应的监察体系。只是,强敌环伺,我不想再做这自杀自灭的事情了,我有更想做的事情,希望您能成全。”
“你说的自杀自灭,我怎么听不懂呢!”方界旋探究地看着半夏,似乎是在思忖她所给出的理由是否出自真心。
“我就跟您明说了,上到您这位大总统,下到各处的委员,我都能找出弹劾的点。您也明白一句话,有才之人未必有德,从古至今皆是如此。现下是乱世,用人唯才不唯德。您说我管着这监察院有什么意思?我连赵一曼都不如。”
半夏脸上挂着自嘲的笑,她也想像赵一曼那样什么都不用管、我行我素,不用顾全大局,也不用调和各方的关系,认认真真地做本职工作不好吗?
方界旋一留再留,半夏所代表的不止是她一个人,还有她身后的家族,她所有的校友。但耐不住半夏心意已决,只得同意了她的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