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请安与课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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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公主啊，你又踢被子了！”
长嘉在睡梦中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隐约感觉到李姑姑给自己盖上了被子，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迷迷糊糊缩进被子里。
“公主，今日可不能贪睡，要去给太后请安了。”
长嘉猛地坐起来，赶忙开始梳洗打扮。早膳送到了寝殿内，她一边吃着一边任由宫人摆弄。
李姑姑在一旁宽慰长嘉道：
“公主不必担忧，太后心善，不会出什么岔子的，老奴还记得公主小时候是最得太后欢心的了。”
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的光景可不比从前了，长嘉在心里叹道。想到一会儿见的是太后，长嘉决定穿得素雅一些，便穿了一条丁香色裙子和杏白苏绣半臂，挽了一个雅致的梨花髻，见过兰妃后，匆匆坐上了等在宫门口的轿子。
没想到逸宁宫离太后住的延福宫不远，一刻钟左右就到了。长嘉下了轿，看见宫门口已经有好些轿子和宫人候着，迎面遇到了几位和自己一同到达的公主，顿时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她们凑在一起，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向长嘉投来异样的眼光，长嘉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平静地走进宫内。
走在去主殿的路上，虽然一直目视前方，但长嘉仍感觉到这里的环境和逸宁宫大不相同，延福宫看起来低调，但无论是建筑、园艺还是用度都是一等一的。过往的宫人看起来肃穆又老练，就连空气中隐隐的熏香闻着都是不寻常的。思量着，长嘉不禁更小心起来。
“请安这等场面，有些人怕是头回见。”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接着另外一个声音又应道：
“别说是大场面了，这延福宫的地砖恐怕有些人都没见过。”
长嘉忽略了身后的冷嘲热讽和嬉笑声，款款迈进主殿。
引路的宫人退下后，长嘉旋即看见主殿的上首坐着一位慈眉善目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先到的公主们恭恭敬敬坐在下首两旁，在一众意味深长的目光中，长嘉上前行大礼：
“长嘉拜见皇祖母，愿皇祖母长乐无极，福寿安康。”
空气安静了半晌，太后开口：
“过来让哀家瞧瞧。”
两旁有一点小小的骚动，似乎太后鲜少让公主走到她跟前去。
长嘉温顺地走上前，看清了太后的面容，慈祥与温和中透露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双眼仿佛藏了利剑，可以轻易看清人心。她就这么打量了一会儿，笑着拉过长嘉的手：
“这些个皇子公主，只有你是最让哀家心疼的，你受了不该受的苦啊。”
长嘉紧张地又行一礼：
“多谢皇祖母，长嘉实在惶恐……”
“这些虚礼就不必计较了。”
太后又笑着摆摆手，眼神始终没有离开长嘉的面孔，这样安慰了几句，太后便让长嘉落座了，长嘉垂着眼，听其他的公主给太后请安、逗趣，心里始终疑虑不安，太后刚刚的做法究竟是为什么呢？
半个时辰过去，太后看起来有些乏了，今早的请安也结束了，长嘉和公主们起身行礼恭送太后回寝殿，无意中抬头时，长嘉又对上了太后深不可测的眼神。
大家有序向宫门口走去，走在园子里时，几位公主挡住了长嘉的去路。
一位穿着杏粉色襦裙的公主一脸嚣张地看着自己：
“诸位姐姐们，这就是从冷宫里出来的那位公主呀？”
旁边一位水蓝色半臂的公主帮腔道：
“十五妹妹不知道吗？这位现在可是父皇和皇祖母跟前儿的红人啊。”
长嘉淡然地看着她们，听声音就是刚刚在身后讥笑自己的几个人。
“到底是破烂地儿长大的，一点见识都没有，皇祖母几句话就把你吓坏了。”
“怡暄妹妹，可千万不能这么说，万一人家一会儿去皇祖母面前告状呢？”
“她敢，这样没规矩，真是给皇家丢脸。”
怡暄？宇文怡暄？凌妃的女儿？长嘉的眸子顿时像结了一层冰霜一般。她清楚地记得八岁那一天，凌妃大摇大摆地踏进冷宫，将落魄的母妃好一顿讥笑，母妃姿态优雅地站着，毫不畏惧地看着她：
“我知道是你干的。”
凌妃狠厉地说：
“你知道又怎样？现在谁还会相信你的话？”
“你可以诬陷我，长嘉一个稚子，你怎么忍心对她下手，你也是有女儿的……”
“住口！”
凌妃笑得几近疯狂：
“你，你和你的女儿，都霸占了皇上所有的宠爱，我和我可怜的怡暄，日日夜夜盼着皇上能来看我们一眼，可是皇上好像永远都来不了，都是因为你！我告诉你，就算我不害你，还有一堆人会害你，哈哈哈哈……”
“因果有时报，真相总会被揭开的，凌妃娘娘请回吧。”
凌妃盯着漠然的母妃看了一会儿，转过身得意地走出了冷宫：
“好啊，明德贵妃，本宫等着你的因果有时报，就怕你们母女俩不能活到那天，哈哈哈哈哈……”
母妃一直傲然站着，直到凌妃消失在宫门处，才仿佛泄了力气一般跌在椅子上，躲在偏殿的长嘉默不作声地看着，狠狠抠着木门，殷红的血丝从指间渗了出来……
此时，长嘉看着宇文怡暄得意的脸，像极了当日的凌妃，什么隐忍，什么逢迎，一时间全抛在脑后。她快步走到宇文怡暄跟前，对方有点惊疑地看着她，但也不甘示弱地挺了挺腰板。长嘉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开口：
“十五妹妹可别忘了，我的亲生母妃已经追封为明德皇贵妃，入了皇陵，论地位我在你之上，这是其一；论年龄我是姐姐，你是妹妹，这是其二；其三，我什么都没做，诸位妹妹就无凭无据出口伤人，敢问是谁没规矩在先呢？”
宇文怡暄和其他的公主都愣住了，她们原本以为这个从冷宫里翻身出来的十三公主是个胆小如鼠的软柿子。长嘉冷冷地盯着她们青一阵白一阵的脸看了一会儿，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宫门口走去。陪同的宫女云袖在轿子旁恭敬地候着，见长嘉脸色冷峻地出门，便有些胆怯地低下头。长嘉上轿子之前，见云袖欲言又止，调整了一下语气，温和地问道：
“云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云袖抬起头犹豫不决地说：
“今天本该是公主第一天去尚书房念书的日子，但因为请安耽误了半日，尚书房的祁山先生传话说公主们今天放课后须将这半日的课业补上才行。”
“这是应该的，你下次直说便是。”
轿子向尚书房前进，想到一会儿又要见到那些公主，长嘉不禁有些头疼。早知道刚刚就忍忍了，现在自己已经应该是众矢之的了。长嘉轻轻掀开轿帘的一角，突然惊讶地发现远处的天空正飞着一只风筝，五彩斑斓的，在宫殿的屋顶上方一上一下地飞着，煞是好看。会是谁如此有雅兴呢？长嘉放下帘子，但随即便把这事儿放到脑后，一心想着如何应对尚书房的课堂。
尚书房的格调颇有书卷气，长长的外廊挂着诗词书画，院内栽种着花中四君子，每个小间里都有紫檀木书架，上面的书可供皇子与公主阅读，长嘉看到如此多的典籍，心下有几分雀跃。公主上课的厅堂建在湖边，只见许多书案整齐地摆放着，透过纱幔可以看见清澈的湖水和别致的假山。
长嘉到时，几位公主已经在书案前坐下，各自的侍女们在一旁摆放着书箱里的书和笔墨纸砚。她在水边的一张书案前落座，云袖在一旁服侍，很快公主们陆陆续续地来到课堂，她们有的凑在一起谈天，有的与邻座嬉闹，长嘉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她本已做好无法融入她们的准备，但心里仍有些失落。
“祁山先生到。”公主们赶紧回到位置上正襟危坐，长嘉隐约听说祁山先生被誉为昭南文人之首，且心性洒脱恣意，不图功名利禄，来去如风，据说皇帝亲自出面邀请多次才请到他来为皇子公主授课，上午他为公主们讲授礼法诗词，下午为皇子讲授兵法政要。照理说，在尚书房教习虽然体面，但也繁忙枯燥，以祁山先生的性子理应不会答应，但长嘉还听说他不求任何报酬嘉奖，只要皇帝答应他一个条件，至于是什么条件倒是没人知晓，因此长嘉心里对这位古怪的先生充满了好奇。
只见来人一袭白衣，落落大方又随性飘逸，长嘉不禁一愣，她原以为祁山先生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子，没想到是一个俊朗高大的年轻男子，他眉目清秀，却没有一丝稚气，一双清澈的眼睛满是睿智的光芒，仿佛看破了世俗的一切。他一进来，底下的公主们纷纷投去欣喜又羞涩的目光。
祁山先生款款落座，一拂袖拿起案上的书本:
“先前我给诸位出了一题，对‘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一说有何见解，有任何想法都可起身讲述。”
厅堂里出现一阵轻微的骚动，宇文怡暄率先起身发言，其他的公主也纷纷表达了自己的见解，每个人都希望获得祁山先生的赏识与肯定，只有长嘉静静地坐在一旁观望着，她们所讲的无非是女子应该读书，但应该读诗词礼乐，维持女子的本分云云，长嘉心道无趣，无奈地摇了摇头。讲台前的祁山先生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厅堂，目光落到摇着小脑袋的长嘉身上时定了一会儿，随即移开目光，示意公主们停止发言。
“女子自古以来已有太多束缚，诸位作为公主，自然比寻常百姓家的女子潇洒优越，但身上的责任和规矩也更多，虽注定要为礼法所累，却也不必为礼法绑缚头脑，何不畅快做自己呢？”
公主们的脸上似乎都出现了疑惑不解的神情，但祁山先生不再多论，只是开始讲授新诗。长嘉悄悄打量着祁山先生，越发觉得他不比寻常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请安与课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