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MIKUNI南国

5、05

　　我醒了。

　　我躺在一片柔软的泥地里，浑身透湿，还缠着一些湿了的杂草。

　　我转过头，然后呆住了。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美丽的湖泊，看不到尽头。湖面光滑得像明镜。但是我的周围什么都没有，没有树木，更没有树林。

　　那个树林消失了。

　　我低下头。看着湖的边缘。湖面看不见倒影。湖水好像闪着钻石的光芒。是静止的。没有一丝波纹，没有鱼，也没生命的痕迹。

　　那个人……

　　他……

　　我的水瓶也被冲上来了。一半泡在水里。我弯下腰去去捡它，就是我碰到水的一瞬间，发出了轻微的咕噜声。

　　我收回了手。

　　什么声音？

　　等待了一会儿。我再次伸手去拿瓶子，我的手碰到湖面，激起了一波水纹。

　　咕噜咕噜。

　　我赶紧抓起瓶子，哗啦地把手收回来，然后把瓶子紧紧握住。

　　咕噜。

　　我看着这片湖泊。

　　那个人……死了吗？

　　我有些难过。我稍微远离了湖泊，然后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我是谁……？

　　为什么会在这儿？……

　　……

　　我低着头，感到很无措。

　　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我。

　　我叹了口气，又抬起头，看着面前平静的湖面。

　　好安静。

　　树林……沉到湖底了吗？

　　我呆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脑子里一团乱。还有那些可怕的画面，声音，不停地侵蚀着我。

　　好累。

　　好想休息一会儿。

　　……

　　我感到眼皮越来越沉。

　　真可怕。

　　好想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

　　有谁……

　　有谁能找到……

　　……

　　我闭上了眼睛。

　　眼前却没有变黑，却反而变得十分明亮。能够清晰地看到一个窗户。窗外可以看到一个院子，四周种满了花草。中间是一片草地，放着一个户外桌和两个户外椅子。其中一个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他的坐姿看上去很放松。

　　我站的地方只能看见他的背面。

　　我听到一声咔叽的声音，像是门被打开了。有一个人走进了花园里。听到动静后那个男人回过头来看。

　　他回过头——

　　我猛地睁开了眼。

　　……

　　眼前是一片安静的湖泊。
　　我一个人。

　　我慌张地爬起来，四下张望。

　　那是什么。

　　梦吗？

　　咕噜

　　有声音从湖里传来。

　　咕噜咕噜。

　　什么？

　　我皱起眉，往后缩了缩。

　　恐惧。

　　我慌张地往后退了退。

　　我颤抖的很厉害，手重得抬不起来。

　　咕噜……

　　湖面还是很平静，只有声音。

　　我不停地颤抖，眼睛死死地盯着湖面。我压抑着呼吸，不禁开始冒冷汗。双手紧紧地扣着地面。

　　“小于……”

　　小于？

　　那种声音，变成了一个类似语言的音调。像遥远的呼唤，暧昧又温柔。

　　“小于……”

　　叫我吗？

　　我似乎感觉没有那么害怕了。

　　我渐渐停止了颤抖，紧握的双手也放松了许多。它在喊谁的名字吗？听起来好悲伤。它在喊谁。

　　“你来了啊。”

　　“谁？”

　　我警觉地往周围张望。

　　“你闭上眼睛……”

　　我愣住了。

　　闭上眼睛？

　　我不知道该看向哪里。最终还是看向了那个湖面。周围还是一样平静。没有一点风，也没有任何其他生物存在的痕迹。

　　浑身的疲惫仿佛消失了。
　　我紧张地坐在那里，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闭上了眼睛。

　　……

　　还是那个窗户，还是那个院子。
　　那个男人背对着我坐在椅子上。

　　我转过头，周围并没有任何东西，但是可以看到一扇门。

　　我又回头看着他。
　　等了一会儿。

　　发现这次没有人从门里走出来了。

　　那个男人转过头，看了看旁边地桌子，拿起上面的一杯水，喝了一口，又放了回去。

　　又等了一会儿。
　　还是没有人。

　　我转过头，看着那扇门。犹豫了许久，我迈出脚步向那道门走去，然后把手放到门把手上。

　　咔叽一声，打开了。

　　阳光照进来，舒服又明亮。

　　听到动静后他转过头来看我。

　　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看起来40多岁吧。他五官挺深，鼻子不大但是鼻梁比较高。卷发，打理地很整齐。胡须剃得很干净。脸上稍微有些皱纹了，眼帘也有些下垂，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忧伤。

　　我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

　　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

　　再次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片平静的湖面。

　　鼻子酸的难受，眼泪就这么稀里哗啦地落下。我低下头，一边低声呜咽。我并不悲伤。但是那种强烈的怀念的感觉让我无比难受。

　　不能呼吸。

　　我小声抽泣着，又闭上了眼睛。

　　……

　　那个男人还在那里。他还是那样微微地笑着。

　　好熟悉。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眼泪沿着我的脸流下，满脸都是，滑落，坠落，停不下来。我看着他，好像那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

　　自然又熟悉。

　　院子里有虫鸣，草尖被太阳照得透亮。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变成光束。院子里没有风，一切就静止着，被染上浅浅的陈旧的颜色。

　　他转过头去，又看着前方，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我向他走过去，想要触碰他。

　　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

　　我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咕噜咕噜……

　　但我不在意。我只想走过去。我想看看他，希望他再回头看我。我想碰到他，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知道他的温度。

　　我向他走去……

　　眼泪还是在流。

　　不要睁开眼睛。
　　我跟自己说，不要睁开眼睛。

　　这样我就可以一直……

　　一直留在这里了……

　　不——

　　我猛地睁开眼睛。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给我水的男人的脸，浮现出他有些衰老的脸庞和蒙住眼睛的破旧的布条——

　　我恍然大悟。

　　一阵战栗涌向我，我顿时回过神来，一瞬间所有的情感都消失了。我冷静下来，定定地看着这片湖泊。湖面闪着耀眼的碎钻一样的光，看起那么美丽。

　　而他……却沉睡在这片湖底。

　　“呜呜……呜……”

　　我又抽噎了两声，用手抹掉泪水，用尽气全身力气，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转身。抬脚向着更远的方向跑去，向着逃离这片湖泊的方向跑去。

　　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地方。

　　我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