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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初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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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南星一下被她噎住。
好个睚眦必报的小丫头,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没想到已经远去的脚步声又噔噔响起,他好整以暇地托着腮望着门口,看她还要使出什么花样来。
却不料清瑶只是气冲冲地跑了回来,恶狠狠地再次重复了一遍:“绝对绝对治不好的那种!”转而一跺脚又跑了,显是真的气着了。
司空南星“扑哧”一笑,转而又放下了勾起的唇角。
终究这样轻快的好日子还是要到了头。想着小徒儿这些年来插科打诨、撒娇打滚、破皮耍赖的种种行径,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可回忆着回忆着,他却慢慢觉出那么一丝不对味儿来。
小荷花天真烂漫,的确会理直气壮地提出各种奇怪要求。可毕竟是从小娇养大的公主,性子骄傲得很,一旦被拒绝便绝不纠缠。要么梗着脖子生气,等着他心软答应了,要么就是心知不可能便再也不提。
从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被拒绝后第二次讨要的。
今儿,这是怎么了?
清瑶气鼓鼓地在长桥上跑了几个来回,跑累了把鞋子一脱,雪白的脚丫有一下没一下地荡在水面上,激起了一阵阵清浅的涟漪。
秋日的湖水实则已是有些凉了,可她满腹心事,也没怎么感觉出来,只在心里盘算着:师父实则是越来越老奸巨猾了,如今竟已经软硬不吃,真是白瞎了她使出了美食和故事双重杀手锏。
越想越气的她忍不住重重地拿脚丫子拍了一下水,水珠蓦地溅在脸上,才倏地感觉到了凉意。
清瑶愣了一下,抬手抹了把脸,刚伸手想要去拿一旁的鞋袜,忽而一团毛茸茸掠过,在三尺之外落下,动作优雅敏捷,流畅自然,一气呵成。
若不是看到自己一只鞋子并塞在里面的袜子被叼在它嘴里,她是定要拍手叫一声好的。
然此刻精心布置的计划刚落空,而一向任自己捏扁搓圆的狐狸崽子居然敢蹬鼻子上脸,可见是趁火打劫。清瑶大声喝道:“堆雪!你这个又脏又臭的黑狐狸,赶紧把我的鞋……”
话音还未落,被严重羞辱的雪狐“嗷”地叫了一声。殊不知它本就蹲在木桥边上,这一张嘴,口中的东西顿时落入了水里。
也不知怎的就赶了巧,鸭子们正好成群结队地从桥下经过,几十只爪子轮流拍过之后,鞋袜彻底不见了踪影。
清瑶定了一会儿,缓缓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蹲下身子把袜子套好扎紧,然后把鞋子穿在另一只脚上。
她深呼吸了几口,抬起头挤出一张笑脸,“没关系,不就是只鞋子吗,我不会拉你眼皮的,快过来~”
堆雪见她抬脚,忙警惕地后退一步,歪头观察她的表情。根据自己这些日子被虐待的经验,怕是……
说时迟那时快,狐狸崽子一夹尾巴,掉头就冲了出去。
狐生准则第一条:该认怂时绝不硬刚。
清瑶用穿上鞋子的那只脚一点,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
她今天是倒霉没错,可是再倒霉也不意味着狐狸崽子能欺负她,是可忍熟不可忍!
因着她们所在的地方是栈桥那一头,离弟子们的居所很近。所以清瑶的轻功虽然好,但是狐狸崽子到处乱窜,时不时就急转弯,严重限制了她的发挥,堪堪只是没有跟丢。再加上不想这没穿鞋子的窘迫样子被其他弟子看到,愈发追得有些束手束脚,娇喘连连。
她落在一处较高的屋檐上歇了歇脚,把已然黑漆漆的袜子系系紧,双眼却依旧盯着抱头鼠窜的狐狸。
堆雪感觉身后追赶的声音消失了,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这不瞧还好,乍一看到清瑶在屋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它,顿时狐毛倒竖,慌不择路地从窗棂挤进了一处密闭的院子里。
一看那是司空沁的旧院,清瑶先是呆了呆,随即内心涌上一阵狂喜。有了阻止狐狸破坏师伯旧居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师父还好意思罚她?再说离自己生日也就三个月,师父之前说的做一年怜心丸的惩罚措施也没法实施了呀~
如此绝佳机会,怎能不一探究竟!
微微一提气,清瑶便已经稳稳地落在了院子里。
她环顾了一下,即使在这秋季,院子里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非常多的落叶。左边的树下挂着一架秋千,秋千的系绳上扎着红色绸带,颜色已经有些褪了。右边假山旁的小水池里,竟还养着几尾红色的锦鲤,懒洋洋地晃了晃尾巴。
清瑶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对自家师父的十分气愤被同情冲减了三分。再加上私闯禁地的心虚,这怒火便只剩下了两三分。
看这院子的模样,师父只要在威灵轩,大概会日日都来打扫吧。
她迈步向前,回头确认了一下周围确实无人后,就推开屋门,飞快地闪身进去。为了防止留下痕迹,又脱下脏兮兮的鞋袜抓在手里,光着脚参观起来。
屋里和外面一样整洁,小几的花瓶中插了几支新鲜的花朵,椅背上随手搭着一件蓝色的舞裙,床边的桌案上还置着一副未下完的棋局。就似这屋子的主人从未离开过一般。
清瑶一间一间地逛过去,目之所及都是少女时期的师伯生活过的痕迹,甚至她都能想象出来那些鲜活的画面。
很奇怪的是,这一路她都没有什么阻碍,这个被叫做禁地的地方甚至连把门锁都没有挂。
她虽然感到有些疑惑,但还是十分谨慎地将每扇门都恢复到了原先的样子,也没有去碰里面的任何摆设。
进到最里面的卧室,她环顾一圈后,不知怎的目光便被墙上的画锁住了。
画中女子身披一件大红色的斗篷,手里抓着支红梅,脸上的笑容无比明媚灿烂,仿佛要向着画外跑出来一般。身后白茫茫的雪景,衬得她更加明丽动人。
清瑶一手支着下巴,微微皱了皱眉。
画中女子的五官一看就是师伯的样子,白雪红梅也美得灼人,可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正待走近细看的时候,忽听得“吱呀”一声,好似是屋门被打开了。
她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抬腿就想翻窗逃跑,但下一刻又强自按捺住了。她知道会进来这里的只有师父,而现在窗户又都关着,一旦打开以这个距离和师父的耳力绝不会听不出来。她环顾四周,只得挪了两步躲到屏风后,屏气凝神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那脚步声响了几下就停了,接着便听到瓷器与木头轻轻磕碰的声音,再加上细细的水流声,想必是师父在换新鲜的花束。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暗自祈祷师父可千万不要日日都来师伯的卧室转悠一圈,仿佛是忘了翻墙进来时候“大不了就做三个月怜心丸”的豪言壮语。
没过多久,衣袂窸窣声和脚步声同时响起,第二道门被推开,清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透过屏风的缝隙,甚至都能看到纱帘外隐隐约约的红色身影。她认命地默默盘算到底是痛快承认好还是垂死挣扎好,甚至考虑要不要略过一哭二闹,直接悬梁来减轻师父的怒火。
正当抬头认真思考可行性时,红色的雕梁边垂下的一撮白毛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清瑶摸到腰间别着的小针囊,立刻便有了主意。
自从上次在青楼吃了个亏,阿遇不放心她,就自告奋勇地给她做了个小针囊。这针囊平时可以收纳她针灸用的银针,关键时候却可以用机关将银针弹射出去。虽没有什么大威力,唬一唬人却还可以。
阿遇估计平时当着药人,也没少偷学无绝栖那些本事,没两天就把这小机关改造成功了。清瑶见针囊模样精致便很喜欢,日日带在身边,今日可算能派上用场了。
她手心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但依然强自镇定,小心翼翼地解开系绳,缓慢地将针囊举到眼前,对准了梁上的狐狸崽子。
说来也是巧了,堆雪不知道是一个姿势累了,还是被突然撩开纱帘的司空南星吓了一跳,尾巴不自觉地甩了甩,竟把个狐狸臀暴露了出来。清瑶看准时机,干脆利落地射出了三根银针,准确无误地扎中了梁上君子,根根入臀。
狐狸“嗷”地惨叫一声,不管不顾地跳下房梁就往外奔去。司空南星好似被吓了一跳,愣了一瞬也赶忙向外追去。
清瑶趁此机会,三步并作两步奔到窗边。伸手一推开窗户,就听到身后传来刷刷的纸张翻动声。原来外面起了风,刚刚全神贯注着也没注意。
她回头扫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整理一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刚刚那书是翻到第几页。她咬了咬唇,自知不能再耽搁,只得暗自祈求师父别发现。
利落地翻出窗外,清瑶猫着腰穿好鞋袜,不过三两下点地便消失在了后院的一片翠竹中。
“少主,你怎么啦?”朝云望着翻窗而入且衣衫不整,活似被人索命的主子一阵惊呼。
“小点声,”清瑶赶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一边飞快地脱外衣一边嘱咐道,“如若师父问起,你就说我气鼓鼓地回来,什么都没说就睡了,知道吗?”
朝云不敢去推她的手,只能拼命点头,眼睛却不断瞟向卧室外间。
“别担心,”清瑶松开手,把脱下来的外衣和黑糊糊的鞋袜往地上一丢,“只要你不说,师父不会发现的,我保证溜回来的时候没让任何人看到。”
“可是少主……”
“别可是了,你只管按我说的做。还有,一会儿那狐狸崽子回来,马上捉住送到我面前,”她恶狠狠地比了个手势,“看我一会儿不给它剁碎了包狐狸馄饨……”
外间传来“扑哧”一声。清瑶一下子汗毛倒竖,警惕地喝道:“谁?”
“清清,堆雪怎么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