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仙经》沈无恤

8、上清众人

　　宁绝强行立剑起身，拄着剑柄摇摇晃晃，浑身道袍早已破烂不堪，血迹遍布，微微扬起下颚注视远处几人。
　　远处一位面容枯槁，身着黄色袈裟的和尚，有一名负剑的中年人，身着白色衣裳，面白无须，狭长双眼流露点点寒光，还有一对亲兄弟，两人同样服饰，面容也惊人相似，相貌平平无奇，唯独眉毛连成一线，一人白色，一人黑色。
　　还有一名女子，身着彩衣，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面容精致，脸上却梨花带雨，星眸之中悲切之意甚浓，分明是看着宁绝深受如此重伤极为心疼。
　　“宁绝！”
　　宁绝看到赵曼歌后，心中一颤，双眼逐渐恢复凌厉之色，如刀锋般的目光扫向那四人。
　　那燕北尘淡淡开口：“莫要生怒，我等未曾伤害这丫头，把他带来，却是为了让你们再见最后一面，也算是仁至义尽。”
　　那和尚枯瘦如鸡爪般的双手合十，闭目道：“阁下业力缠身，今次再造杀孽，我等今日送阁下至西天极乐。”
　　宁绝嘿然冷笑：“要去也便去上清天，休得多言，宁某何惧？！”
　　四人闻言正要动手，却闻远方传来阵阵道音——
　　“非铜非铁亦非钢，曾在须弥山下藏。
　　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锋芒？
　　诛仙利，戮仙亡，陷仙四处起红光。
　　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神仙血染裳。”
　　倏然之间，天际出现一道身影，那人信然凌空而来，身着黑白相间道袍，长发用简单道簪绾住，每踏一步，足下便有朵朵青莲化生！
　　此人背后亦有两道身影跟随，身形闪烁之间，虚空为之震颤，阵阵剑鸣杀伐之声响起。
　　待到四人落地，众人才知晓这是上清宫人！
　　那燕北尘皱眉：“陆宫主，莫要你要将上清宫牵扯进来？”
　　陆峙舟也不搭理他，目光锁定那枯槁和尚身上，神色微微凝重。
　　“不知阁下何人？”
　　那枯槁和尚双手合十：“贫僧，唐三葬！”
　　场内猛然寂静！
　　陆峙舟脸色变得沉重：“三百年前的大乘佛庭之主，唐三葬？！你还没死？”
　　唐三葬面露悲苦：“葬天葬地葬苍生，天地苍生未成葬，贫僧何敢独自亡？”
　　刹那间陆峙舟浑身散发剑意，化作漫天剑罡，自背后取下剑来，掀开裹布，身后两人亦是如此！
　　“那今日便给你送葬！布阵！”
　　话音刚落，包括宁绝在内，上清宫四人闪烁身形各据一方！
　　森然白气，滔滔血气从场中央猛然升腾而起，其速如电，其势无匹，冲天而起，如顶天立地之巨大光柱，霍然现身于这苍茫世间。只见得血白二气蒸腾，汹涌流动，破空而起，随后四把神剑腾空，各据一位！而后形成无尽杀伐之气，化作一座巨大无比的剑阵，将整个玉阳城笼罩，换言之，阵中除了寥寥几人，其他人都会受到诛仙剑阵的攻击！
　　那唐三葬等人面色大变：“这，这莫非是诛仙四剑？！”
　　“什么？诛仙四剑？！”
　　“诛仙四剑不是自封神一战后，就消失不见了吗？！”
　　唐三葬面色大变，不过随后发现这剑阵虽是凶厉，却少了最为重要的一个东西，诛仙阵图！诛仙阵图是用来统御诛仙四剑，至关重要，少了此物，诛仙四剑便做不到心意如一，威力十不及三。
　　“昔日灵宝天尊手持诛仙阵图亦被破阵，何况今日你没有诛仙阵图！”
　　诛仙剑阵剑罡循环，已至唐三葬面前，直至剑罡近身，唐三葬的口中这才吐出了一个奇异的音节来，在场的众人都未曾听过此字，却心里浮现出了本意，便是“灭”！
　　寂灭之灭，无灭之灭！
　　在这一瞬间，唐三葬周身有着洞天虚影演化，每一个虚影当中都居住着一个神祗，这些神祗齐齐双手结印，轰然一声，镇压天地。
　　诛仙剑罡竟然被此抵消！
　　唐三葬神色不变，他口诵一声佛号，一步踏出，万道金芒绽放，身后出现小小的黑洞，自己的身形更是仿若游龙一般，龙腾千里，瞬息之间便已经来到了陆峙舟的身前，一掌落下，无声无息，掌下却是寂然一片，此和尚竟然精修寂灭一道！
　　陆峙舟面色凝重，诛仙剑已作布阵，手中只有平常用的真我剑，此剑虽利，却远逊诛仙！
　　陆峙舟持剑虚空一画，浮现太极阴阳图，挡住了唐三葬那寂灭一掌！
　　陆峙舟身形迅速逼近唐三葬，虽然唐三葬近战了得，但陆峙舟精修的乃是诛仙诀和太虚剑意，自信近战不弱于人！
　　陆峙舟逼近唐三葬，已至短兵相接的地步，唐三葬周身金色佛光绽放，斗战金身被施展到了极致。
　　双方猛掌相对，空气为之消陨，形成片片真空，四周虚空之中隐隐有裂痕出现，两人对掌，竟然甫一出手便有破碎虚空之能。
　　两人身影自空中缓缓下落，陆峙舟负手而立，他目所至之处，花草为之颤动，发出阵阵剑鸣之声，脚下的青石台阶也是轻轻震动有裂石之音，似是承受不住如此剑意。
　　陆峙舟所在之处，天地万物，皆是剑！
　　刹然，随着陆峙舟出剑，瞬间剑意升腾而起，其势可冲霄汉。
　　不过更让所有人为之震惊的却是陆峙舟背后虚空之中，可见一柄骇世神剑的模糊之影，虽然不甚清楚，看着似乎并不大，但是用心感受却仿佛自成剑界！
　　其无匹威势让人清晰感受到，如有仙阻，便要诛仙！
　　陆峙舟身形一动，玄奥韵律自剑影之中喷薄而出。
　　这一刻众人才知，那剑影不是无限大，而也不是无限小，而是陆峙舟的‘心剑’！
　　“法相！”
　　唐三葬目露奇异神色：“贫僧甫一出世，便再见如此英杰，当杀之。”
　　陆峙舟气势再次攀升，其身影所经之处，皆化作茫茫剑域，随着真我剑刺出，仿佛天地万物皆化作剑，向唐三葬轰然斩去！
　　唐三葬双眼微闭，其身后虚空浮现阵阵虚影而后渐渐凝实，佛国之中，佛祖讲经，信徒梵唱之音与无尽剑气相撞，无声无息，消泯于虚空。
　　“不弱，再来！”
　　两个人的交手看上去好像势均力敌一般，直到片刻后，无上佛国和剑意都已经消失，百丈异象皆作消散，陆峙舟与唐三葬双双落下，唐三葬浑身死意已化成实质，陆峙舟也是身形踉跄，黑白道袍也沾染战血。
　　少顷，陆峙舟持剑平视唐三葬，神色有些复杂，他已经隐隐窥破唐三葬的根脚，开口道：“何必掺和此事，你当知，隐世便罢，出世则上清弟子必斩你。”
　　唐三葬面上悲苦之色愈浓，死意阵阵，喟然一叹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陆峙舟闻言冷然一笑：“那不知你舍弃道统背身入佛，可有寻到道？”
　　唐三葬闻言心知自己根脚已被看破，索性也不遮掩：“贫僧不曾！”
　　陆峙舟更是嘿然一笑：“挥剑太上，背离碧游，而后身入西方，时至今日，可有后悔？”
　　饶是唐三葬心境平稳多年，闻此言也不由心神激荡，目光幽远，恍惚间回到自己青年时。
　　“碧游宫内谈玄妙，岂忍吾师扁拐伤；只今舒展胸中术，且与师伯做一场。”
　　在场其他人闻言不由大惊，另一边战况也几近结束，宁绝等人都身负重伤，对面燕北尘和那对亲兄弟也是这般，双方听到唐三葬低吟，不由停手看去。
　　在场所有人都屏息而望，今日似乎揭开了一段不为人知的惊天大秘。
　　那唐三葬低吟之后，慢慢挺直了躯干，浑身佛光璀璨耀世，枯槁脸庞慢慢恢复青春，只见唐三葬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明亮若星辰，有万物生灭之像演变，原本破烂的袈裟再次变得完好。
　　场中一片寂静，众人也屏息观看这一幕。
　　唐三葬确实作了个揖：“初次领教，师弟风采不逊上古。”
　　众人一开始迷惑不已，唐三葬数百年前便威压江湖，这陆峙舟虽也是天骄，不过年龄差距太大，如何能成师兄弟？然而场中极少数人联想起刚刚对话，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随机面色大变，惊骇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