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旧事》甜美韭菜花

11、第10章

　　安顿好君如，将军便提议说去院子里走走，看得出他这些时候心里烦忧，便也允了他。绕过回廊，再穿过小径，便是荷塘。因是冬末，枯草也不见，湖面倒也光净，月色下还会升起一腾雾气。
　　“这亭里的月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亮。”听我这样说，他脸色有些动容，好似有笑意从嘴角咧开。
　　“你那天也是来亭里纳凉的吧？”想着他定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这才恍然原来是说撞见他那次。
　　“屋里太热，就想来亭里坐坐。”
　　“初遇见你，没有太多印象，那晚倒是让我惊艳了。”见我疑惑，他便别开头又再开口，“不是说容貌，只是觉得你有种气质。”
　　“所以你之后就各种关照我？”
　　“你和苏公子是何种关系？”
　　“那你同梁郡主又是何种关系？”
　　他低着头，没有开口。
　　“我都听说了，梁王来说亲也有几次，你怕是推脱不了了。”
　　“婚期...定在二月初六。”
　　“难怪？”
　　“倾言，你心里怎么想的？”
　　“将军你年岁到了，成亲也是必然之事，这也是遂了婆婆的心愿，只是君如...还希望将军不要辜负她才好，这样一想，又是不乐意你与郡主的婚事了。”
　　“便只是因为君如吗？”
　　“将军，我与苏澈恰若你于君如。”
　　“等将军婚后，我便随苏澈回清溪。将军府有了女主人，我在这总归不合适，再者，有些想念清溪小镇了。”
　　第二日清晨，就有圣旨降临，所说就是这桩婚事。将军官升一阶，于来年二月初六与梁郡主完婚。昨夜听将军说过，已经是了然于胸，可还是为君如担忧，小妮子听得这消息，该是万念俱灰了吧。
　　果然，君如将自己关在屋内，谁也不见。李大哥倒是急的不行。我走过去时，他坐在院里的石桌旁，满面愁容。
　　“李大哥，你莫要太着急了，君如认识将军已经数年，该是知道将军的脾性。”
　　“大人冷情，这我是知道的，可君如，”
　　“李大哥，女子总归是要用情更深的。”
　　“罢了罢了，你们女儿家这些心思实在难懂。”
　　李大哥拂袖而去，出了院门。我走到房门口，对内轻唤君如，许久也听不见她的回应，想来是连我也不想见了。也罢，便让她自个儿好好想个清楚，有些事旁人实在是帮不得。
　　圣旨降临后的几日，府里也一直是热闹的，京中各官员来访，均是为将军道喜。想来也该如是，军政两权自先皇离世后便再未如此集中，朝中暗潮汹涌，明眼人都知这天下怕是要易主了。我素来不欢喜官场声色，这几日都闷在房里不肯出去，偶尔去询问君如的情况，见她一日三餐渐渐正常我便放心许多。正愁着这些个日子就要这样虚度，多日未闻音讯的苏澈竟是来了，以为是要带我出去解闷，却原来也是为了将军的婚事。
　　既是为正事而来，我也不好去打扰，况且上次与将军谈话有些不悦，现在也不是见面的好时机。这样说来，将军也是许久不曾找我了，这一桩婚事竟有这般大的影响，也不枉圣上亲赐了。苏澈和将军见过就来寻我，我正在书房的躺椅上小憩，他以为我睡了，脚步很轻，先是珠帘传来声响，而后竟是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莫不是动了我桌上的字帖？
　　“苏澈，你不要看！”
　　“这些吗？”他说着举起手中攥着的纸，我从躺椅上起来，忙跑到他跟前，抢过那些纸张。
　　“从来只听说过临摹古人诗词文章，姑娘却反复抄写鄙人的书信，是为何故？”
　　我装作不理睬，他却好似没有在意我是否回答，从书册里抽出原信，径自说着。
　　“细一看，我这字确实值得临摹，这内容也是真挚，不知姑娘最爱是纸上的笔画还是文章？”
　　“你净嘲笑我。”
　　“呵呵~尘儿，你还没说原因呢？”
　　知道他定是要问个所以然，可实在害羞得说不出口，心里正纠结着，他又在耳边轻语，“这里没有旁人，便不要害羞了。”
　　“尘儿所感，是公子落于纸上一片真情。”
　　“那姑娘，欲以何作答？”
　　“我没有旁的东西，便把自己这一颗痴心还你，可好？”
　　“好。”
　　自清溪一别，再没见苏澈有这般开心的时候，眼神深邃，望久了似要把人融化了般，如是想到少游一阙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如今和苏澈在一起，倒真是有种胜却人间无数的感觉。

　　苏澈本意是打算在京都过完年，顺便参加将军的婚礼，再携我回去成亲，谁成想苏父将年末的事都交给苏澈打理，毕竟生意是从清溪开始，在京都终究是不太方便，于是腊月初就要还乡，他走的那天京都难得没有下雪，也没有什么大风，太阳圆圆的，有些刺眼。
　　我送他到城门下，他从马车里拿出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我手心。
　　“尘儿，送你的新年礼物。”
　　我心里知道他这是为之前食言做的补偿，要不以他的性格，即便是找他讨要一份新年礼物，也不见得拿出这样的玩意儿，就算是软磨硬泡下拿出了，也必定是先要在言语上调笑一番的，比若，尘儿可想好要如何回报。
　　私下想着这也算是捡来的便宜，也就心安理得的收下，至于道谢我也觉得有些多余，可这般苏澈倒是有些脾气了。他见我一直不肯开口，微微思索一番，又换上原先那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
　　“尘儿，你若是想不到如何报答，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你若是能留在这里陪我过年，我自然以身相许。”
　　“诶？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
　　“这样吧，等事情忙完了我就过来陪你。”
　　“嗯，好，等将军婚后，我们一起回清溪。”
　　“呵呵，原来尘儿早已经思嫁心切了啊？”
　　他这样说，我竟是害羞的不得了，忙推着他往马车上赶，再这样说下去，恐是越来越露骨。
　　“尘儿，我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与苏澈这一别怕是又要数月才能相见，好在知道归期，又这一两月正值新年，事情多难得空闲，也不会似年中那般思念与蹉跎。
　　腊月已至，将军婚期也是近了一步，这些时候婆婆总提醒着我买些女孩家的物件送去给未来的嫂嫂，好表明家里对她这儿媳妇也是喜爱的，婆婆本意是指着我和君如同去，以便断了君如的心思。将军为人臣子，梁王将亲妹妹许进府里，且不论目的是否单纯，总归是看得起将军府，又怎会因为一个副手的妹妹而拂了梁王的意，惹得郡主不欢喜。
　　如此看来，君如当真是渺茫了。又不忍见她一直消沉，便想着今日就去瞧瞧那个郡主，尽了婆婆的心意，也顺道替君如探探郡主的虚实。
　　此番去见郡主，虽是女儿家私下里的约会，但总归第一次拜会，还是带了些金银首饰，外有一份将军赠我的大师书法。
　　通报过后，遂进了内院，与郡主约在花亭，她收了礼物，忙邀我坐下，命丫鬟奉了壶茶水。
　　“倾言，是吗？”
　　“是，郡主。”
　　“这是新进的红茶，你尝尝？”
　　“多谢。”
　　“婉清觉得这茶茶味很浓，又不苦涩，品起来是一种清香，甚是好闻。”
　　“郡主果然博识，这般来看，与兄长倒是般配得紧。”
　　听我提起兄长，郡主竟是面色微粉，眼神也有些闪烁。
　　“将军他，是个怎样的人？”
　　“兄长只是寡言，平时里也是温柔的。”
　　“当真？我那日在集会上见到，总觉得他，”
　　瞧着她欲语还休的样子，估摸是想到那次梁王提出婚事，将军婉言拒绝的事，唉，既然是未来的嫂嫂，便为兄长说几句好话吧。
　　“兄长他征战沙场，为人木讷的很，那次是没懂梁王爷的意思，等郡主成了嫂嫂，兄长自然会温柔相待，郡主就不要担心了。”
　　“既然这样那也好，倾言，你，”
　　“郡主有事？”
　　“嗯，京都上元节有灯会，婉清私下想着与将军一起，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瞧这郡主也是个极好的人，心思单纯又是矜持，想来梁王的谋划她也并不知情，原来是个政治谋权的棋子。
　　看她对将军也是有着份心意，也不好因为君如对她过分，毕竟婚已经赐了，她就是我未来的嫂嫂。
　　“兄长能得郡主相邀，自然是荣幸备至的，郡主也不必太羞涩，终究是要做臣女的嫂嫂的。”
　　听我这样说，本就羞涩的郡主更是羞红了脸，眼里却是发着光亮的。
　　“真是如此？那我便叫小丫头去问问。”
　　而后又同郡主聊了会，愈加觉得她心思单纯，这一番拜访竟是让我生了要劝君如放下的念头，心里头对郡主也有一丝心疼。看来，我确实是个拿不定主意的人，这才是初初交涉，若是以后久处了，怕是更要站在她那边。
　　暂且将这事抛在脑后，得赶紧回府同婆婆说一声，好让她老安心，毕竟这御赐的媳妇与将军着实相配。至于君如，还是先安慰这小妮子，等时间久了，自然会解决的。
　　到府里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厨房里的小厮们好容易得了个空闲的时间，也不好为了我这一个人的饭扰了他们。就径自去了厨房，煮了碗面条，吃完后竟然就犯困了。可能是今天一天四处奔走累着了，想来这几天应该没人来找我，就回了房里，想要好好睡上一觉。
　　刚进院子，就看到李大哥站在那。莫不是为了君如的事？
　　“李大哥，是君如出来了吗？”
　　“倾言小姐，将军在里面。”
　　为君如的事担忧久了，竟忘记李大哥是跟着将军的。不过这个时候，来找我做什么？
　　我进了房间，瞧见他坐在桌前，看到我来，有些动容，却仍旧坐在那里。
　　“回来了。”
　　“嗯，苏澈已经回去了。”
　　“嗯，见你没回来吃午饭，叫厨房给你留了碗红豆粥。”
　　我见他等了很久的模样，实在不好说已经吃过，只好趴在桌上，小口喝着。
　　“怎么，不好喝？”
　　“没有。”
　　他见我喝的难过，就伸出手把粥端走，“不好喝就不要喝了。”
　　在触到碗壁后，微微皱了皱眉头，拿勺子舀了一口放嘴里。
　　“已经凉了，难怪你不喝。”
　　他说这话时，语气有些消沉，总觉着有话外之音。
　　“还好，凉了也很好喝。其实，我刚在厨房煮了碗面条。”
　　“你吃过了？又喝了些凉粥，莫要撑着了。我叫她们给你那些山楂来？”
　　“不用了，这一点点撑不到我。”
　　“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他说着就端起碗往门外走，没想到这一次走的这样干脆。瞧见他背影竟是想起我生病那会，他经常过来看望，带我出去散心。明年也就是两个月之后，他便要十里红妆迎娶群主，这样一想心里竟生出诸多不舍。
　　恍神之际，他已经停在门口，回头朝我望了一眼。
　　“倾言，你若是不欢喜可以同我说的。我心思不如旁人细腻，但我待你却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