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鹿鸣》俗人厌

15、物是人非意自惊

　　许呦从梦中惊醒，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她小心翼翼的沿着新的生活轨迹向前走，从不敢去触碰。路明的突然出现让她在梦里又撕开了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仿佛又将那些过往走了一遭，她睁着眼，怔怔的盯着天花板上的蚊子尸体，那痛彻心扉的感觉依旧新鲜。
　　那年老许入狱后，她没能挺过去，抑郁症折磨的人发疯，陈辉在她身边开解了几天后，果断的为两人办了休学，即将到来的高考谁都顾不上了。那段幽暗的日子里，陈辉每天寸步不离的陪着她，他甚至研究了许多有关心理学的资料，看到他这样，许呦觉得就算是让自己与生活搏命，她也不该轻易言弃。
　　也许是与苦难交手次数过多，久病成医，许呦最终走了出来，第二年的高考，她来了这座本该被保送的学校，陈辉考到了同在一个城市的政法大学。他们努力的忘掉过去，搀扶着应付新的生活，一切都在慢慢变好，许呦告诉自己。
　　如今当初吹皱一池春水的那阵风又起，许呦却只有物是人非的感慨。
　　路少爷昨天看许呦那光景，心下早已做好了八年抗战的艰苦准备，他觉得自己必须发扬死缠烂打的作战精神，才有可能攻克许呦这座山头。
　　许呦最近被身后无时无刻不在的“影子”搞的不胜其烦，路明说到做到，许呦的作息规律他早已摸得门儿清。六点半起床洗漱，七点晨跑半小时，读半小时英语，八点上课。许呦从不逃课，没课时大多待在图书馆，可是据路明侦查，许姑娘从不在图书馆宠幸功课，她只看课外书。路明还发现许呦看书很杂，几乎是来者不拒，刚开始路明在她手里看到《斗地主残局破解大全》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后来看到许呦正捧着看的津津有味的《成功戒烟七步法》他已经能够做到面不改色，习以为常了。
　　路明遵循着伟大领袖“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十六字方针，愈战愈勇，许呦被他的这种太极打法弄的没了脾气。
　　这天许呦有点烦躁的放下手中的《调酒师手册》，路明在她对面已经坐了两周，许呦觉得有必要和他谈一谈这个问题。她撕下一张纸，泄愤似的写下“路明，别再跟着我了！”向那边推了过去。
　　路明一看，心里乐了，心想终于坐不住了，这场心理战还是自己赢了。许呦见他读了之后神色未变，又提笔写了句话。
　　她好奇的展开，看完后却是一愣。“许呦，我们再玩一次接对子的游戏，你要是赢了，我立刻就走，以后也不再缠着你，若是我赢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许呦想起来两人刚在一起时，还是自己先想出的这个游戏，当初是为了整他，规定只能从金庸小说和周星驰电影里出题，这个游戏路明从未赢过。
　　当下许呦自然是答应了，她想看看路明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路明出题。
　　“两副忠义胆，刀山火海提命现”许呦毫不费力。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
　　“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许呦来了兴致。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许呦心里泛起了涟漪，这是她当初送给路明的句子。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情不知所终，一笑而泯。”许呦心中微动。
　　“我很孤独用英语怎么说？”
　　许呦看着纸条，想了一会儿，她抬起头，“路明，我认输。”
　　路明赢了，却笑不出来。许呦看过《算死草》的，他知道，可她宁愿认输也不愿意说出那个答案，路明有点挫败，她真的变了，也许小姑娘的心里真的没有他了，路明想。
　　可放弃是不可能的，路明掩了失落，又换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许呦，说好的，你输了，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说吧。”许呦情绪也不高。
　　路明握了握拳，“许呦，我要追你。”“我不是让你同意我的追求，但你要答应我，不要总是存着拒绝的心思，有什么事儿试着想起我，哪怕是把我当做普通的男同学。”
　　“许呦，让我来努力，你的那些心结我来解。”
　　许呦感觉就像是有人往自己早已干涸的心田里洒了几滴露水，尽管收效甚微，但总归聊胜于无。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路少爷依旧是个可有可无的影子，但让他欣慰的是许呦没有再赶他走，她似乎默认了这种独特的相处方式。
　　这天影子来到图书馆，却未见许呦出现，他等到中午，对面的座位依旧空着，路明心里不痛快，挥着笔把一腔怒气都发泄在手中的解剖课本上，将所有器官都扫荡了一遍后，路明方觉心中畅快，这才起身去吃饭。
　　让路明始料不及的是，他会和情敌在食堂狭路相逢。许呦和陈辉面对面坐着，路明只能看到她侧脸上隐隐约约的酒窝，他想起自从重逢来许呦就从未对自己有过如此放松的笑容，路少爷的心顿时像在雪里浸过凉的彻骨。
　　陈辉先看见了路明，他以为是自己认错人了，可当那人直直的向这里走来时，他立时明白那就是路明。
　　路明走到两人面前，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温和的笑，“好久不见。”他对着陈辉说。
　　“确实好久没见了。”陈辉从善如流。
　　一时间两人无话，气氛尴尬起来。许呦也沉默着不说话，路明只好摸摸鼻子“那你俩慢慢吃，我先走了。”然后潇洒的转身，路明撑着心里的那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灰溜溜的像是打了败仗的样子。
　　“路明也在这个学校？”陈辉问。
　　“他本来比我们高一级，又不同系，就一直没见过。今年转了我们专业就降了一级，我才见到他。”许呦告诉他。
　　陈辉压住心里的那点儿酸涩，“那挺好，你俩在一块儿也有个照应。”
　　许呦好笑“陈辉，你越来越像个哥哥了。”
　　“我本来就拿你当妹妹待的，我可是当着我妈的面上发过誓的。”陈辉说。
　　“可是陈辉，我没有当初那份勇气了，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去爱一个人，我害怕自己误了路明。”许呦低着头，神色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