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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是谓袭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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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葬法事毕后,玄清二人就没活干了。
既然已经赚不到布施,在这镇上也玩腻了,玄清就不想再多留,带上元真打算回观里去。
自那日靛儿走后,元真一直心神不宁,难过跟朋友突然有了嫌隙。
靛儿她生气走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
同时又忧心靛儿朋友的事,她说师父抓了她的朋友,那么靛儿的朋友就是那吃人妖怪吗,靛儿跟它们是朋友......
她还说她跟她的朋友才是同族,人跟他们不是一类的......
玄清师叔也不知是完全没留意,还是心大不在意,倒也没问元真为什么突然变得魂不守舍的。
元真和玄清来时,镇上正在准备过上元节,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道上门边到处都能看到出来串门走亲戚的,和家人朋友结伴出来玩的。
而现在回去,不过过去了几日,虽然还是同样的地方,还是一样的路,但家家紧闭房门,在家中给已经化灰入土,只剩下排位的亡者守灵。
门口点着给头七的鬼魂指引回家方向的灯。门槛外或放着祭奠的香炉,或残留着烧过还没清理的纸钱灰。
间或有些人家既没有点灯也没有烧香烧纸钱的,许多都是整家人都死在了那晚的灯会。
所有的彩灯彩带都被撤下焚烧填埋了,替换的是颜色惨白的白布。
来时觉得非常好看的一色青白建筑,现在显得那么灰败。原本生机勃勃的镇子,像死去了一样失去了光彩。
唯一还在街道上活动着的只漫天飞舞的纸钱。被萧瑟的风吹得到处游荡着,像找不到归处的孤鬼。
有些落进水里,卡在地上的青石板缝隙里的,也随着风吹不住地颤抖飘晃着,就像生者临死前最后的不甘与挣扎。
玄清背着行囊拄着剑,阔步踩过地上纸钱,元真一步步跟上,一同离开了这个镇子。
靛儿那日气急,扔下元真离开后,便一股热恼劲头,只想着怎么能马上把赤舌啮缺救出来。
靛儿一边拼命想着一边赶回到白鹄住的山涧。
山涧里白鹄和刚到的荧翼正在等她。
二妖告诉靛儿,荧翼的师父考虑了一下,他在甘露山附近倒也有两个朋友可以帮忙。也不是不能一起埋伏在玄静回去的路上,找个机会偷袭然后合力擒下她。
这样如果成功的话,是可以让她放了赤舌和啮缺。或者如果他们已经命丧她手,就杀了她为他们报仇。
但是就他们几个,这样直接动手,虽然有几分机会得手,但如果不成,怕是自己也会有危险。思前想后还是去试试求甘露江的水神来帮他们最好。
靛儿点点头,想起了那个大妖,“水神?是甘露娘娘?我倒是听赤舌和啮缺他们提过,她以前一直保护甘露江流域的妖怪的。但是之前为了帮一群被杀的同族报仇损耗了太多气力,又被一堆要问罪的人类围杀,元气大伤,一直将养着,再没有出过面了。”
荧翼有些可惜的说:“正是呢,不然要是从前甘露大好的时候,看顾着周边的妖怪们,赤舌和啮缺也不会被抓走。”
靛儿不禁担心,“既然这样了,那她还能帮忙吗。”
白鹄道:“赤舌和啮缺跟她好早以前就认识的,多少有些故旧的情分,她又那么有善心,一定会尽量帮着的。虽然不知道她现在伤势如何了,不过她那么厉害,当初那么多厉害人类都没能胜过她,再加上我们,一起对付玄静一个应该是可以的。”
“既然这样,那我们快去求她,她住在甘露江的哪里!”靛儿一边急匆匆的问,一边就要跳进水里往甘露江去。
荧翼拉住她,“你先别急,听我们说完。师父说了,甘露之前大伤了元气,到现在都还没好,法力大不如前。如果离开甘露江恐怕会损伤真气,所以最好把那个妖道引到江边去,再让甘露收拾她。”
白鹄又道:“你经常去人类住的地方玩,你最熟悉他们,你想个办法把她引到甘露江水流过的地方。”
荧翼有点担心的问:“可以吗?”
靛儿转了转眼珠,想了想只要把她引过去就有机会救出朋友,肯定的点了点头。
几个人接下来合计了一番,分配了一下各自要做的。
最后决定荧翼先去甘露山那里跟他师父会合,白鹄帮靛儿一起想办法把玄静引过去。
靛儿跟白鹄先往玄静回黄庭观要走的路上去,经过了有人住的地方就悄悄挑起了合适的人选。
白鹄挑中了一处小院里正独自坐着绣花的年轻姑娘,靛儿就化作一条靛青的长蛇,沿着墙角爬进了院子,从身后悄悄靠近了她。
接近她脚边时,就缩起身子,然后离弦箭一般扑去,缠到她身上。姑娘毫无察觉,就被紧紧缠住勒住了喉咙。
靛儿把她勒晕了过去,随后附身在她的身上。
然后就见这倒在地上的姑娘缓缓起身,看着躲在暗处的白鹄得意一笑。
有了人身就能好好地骗过玄静了。
只要能把她引到甘露水边,甘露神总该能有办法把她制住或者害死。然后要么逼她放了赤舌和啮缺,要么就杀了她报仇。
横竖靛儿附在人身上,她是察觉不出妖气的。就算她发现了什么,出家人得守持杀戒,况且她又是个颇有名望的住持,害死了人她也不会好过。她总不至于毫不犹豫的就对这人类下杀手。
附近又有同伴帮衬着,就算事情不成,逃走总是没问题的。
来到甘露山边,白鹄化作鹄鸟高高飞起,查看玄静在的地方,发现玄静独自一人,才刚走到山脉低处,还没有到回观里去的大路上。
在她身边并没看见赤舌和啮缺,不知二人是已经遇害了还是被关在哪,或是被封进了什么法器里。
白鹄找到靛儿,告诉她玄静的位置和要走的路。为了避免跟在靛儿附近会被玄静察觉,打草惊蛇,白鹄就先躲到了远处观望着。
靛儿来到玄静的必经之路,找了一截尖利的枯枝扎进腿里,然后滚进路旁的浅沟里。摆做一副不慎滑倒受伤的样子,等着玄静过来。
玄静独自在山间行走着,一身缁衣,背着一把古剑。剑身通体铜锈色,正是青羊剑。
天色已晚,又堆起了厚厚的乌云,像是要有一场大雨。山林里更加幽暗,空气也沉闷潮湿。
忽然隐约听到前面有异响,细听似乎是女子的哭声,玄静加快步子上前查看。靠近些就更加清楚的听到有人在呻吟哭泣。
玄静来到声音传出的地方,见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摔进了石隙里。
这姑娘听见有脚步声,抬起满脸泪痕的俏脸往上看去,看见有人来了又惊又喜,大喊道:“道长救我!”
玄静跳进窄沟里查看女子的情况。所幸除了一处被树枝刺伤的伤口深些外,只有一些擦伤,没有伤筋动骨,并无大碍。
玄静解下腰带,先为她紧勒住腿根止血,然后小心撕开伤口边的衣物。
女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叫痛,玄静尽量轻手将木刺拔了出来。
附近没有水源来打水清理伤口,只能撕下一截衣摆先草草包扎一下。
女子突然抱住玄静的手臂,“道长你要救我啊!”
玄静轻声道:“你的伤没有大碍。”
“我被困在这了!出不去,我一定是遇上鬼打墙了才会好好的突然被迷住了,怎么都找不到出去的路。”
女子边捂脸哭着哭边说:“听说这附近有好多妖怪,天黑了那些妖怪就该出来吃人了,道长救救我,送我回家好不好,我家就在山尾的江边。”
玄静看了一眼天上的乌云,“等会会有大雨。”
靛儿以为她要借口推辞,继续哭着请求:“求求道长把我送回去吧,我一个人会被妖怪害死的。道长如果救我回去,等我伤好了我一定带上家人去道长的观里好好道谢,供奉香火,天天行善积德来报答道长的大恩大德。”
玄静解释道:“你的伤虽然不厉害,但是淋着雨赶山路还是不妥。伤口泡了水不好,何况山路本来就不好走,等会天黑了再下了雨就更危险。你伤了腿,行动不便,还是先避避雨的好。我先带你在路上寻个能避雨修养的地方,采些止血的药敷上,等雨停了再上路。”
靛儿忽然愣住了。带伤是为了做的真一点好让她相信,没想到她却真的关心起了起自己伤势。
靛儿正有些不知所措,就见玄静半跪在了沟壑边上,将手递给了坐在沟里的自己。
应该找个借口让她现在就陪自己去江边的,但不知为什么,靛儿竟有些不忍心拒绝她伸出的手。
靛儿握住了她递给自己的手,让她扶自己爬了上去。
一瞬间,靛儿仿佛有种错觉,这个人真的是来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