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是结束也是开始。 ...
-
“吁——”
疾风惊掠，木叶翻飞。
林中清啸骤响，马蹄声渐渐止了。秦折琼着一身银铠飞身下马，脸上一瞬间闪过一丝可以称作“轻松”的表情。四下里环顾了一圈，她掂了掂手里长枪，颇有些不满意的啧了一声，将长枪抄进怀中，盘腿坐在了两堆并不起眼的小土包前头。
从她的位置看去，周遭俱寂，疏林堪堪挂住斜阳，天地间一片沉寂的迟暮色泽。“彩云”在不远处散步，偶尔打一个响鼻，勉强当的上一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秦折琼眨了眨眼，蓦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竟莫名的从这番景象里品出了些寂寥。
……不配。
一点也不配。
这份景致自是妙极，出现在哪儿都属美景，唯独在这里显得画蛇添足。
——平添感伤罢了。
秦折琼别开眼去，在怀里掏啊掏啊，掏出来几瓶圆滚滚的烧刀子，咕噜噜四散开去。纵使如此，她似乎也不甚在意，只是漠然瞥了眼，随便抓了一瓶握在手里把玩一番，神色并不分明，辨不出悲喜。
「小师妹你还小，酒这种东西还是不要沾为妙，小孩子喝酒会变傻，不信你问叶耀那小子，可不是师兄我小气……哎哎哎，别抢啊，这瓶是我好不容易才抢救出来的！」
……嘁。
鬼话连篇。
秦折琼嘟嘟囔囔地拔开塞子，十分豪爽地将手中酒瓶往下一倾，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散在小土包前。她抛开手里酒瓶，顿了顿，又一语不发的抓了一瓶洒在两个土包中央，不偏不倚。
有意思，秦折琼面上一派波澜不惊。
要是真的有在天之灵，这瓶酒搁在两个十几年没沾酒的酒鬼之间，会不会打起来还得两说。
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老子的。
秦折琼依旧是满脸漠然，一口气闷了大半瓶酒。她喝的有些急，有一半的酒都顺着嘴角洒在了地上，晕开一片深色印迹。饶是如此，秦折琼依旧一副被呛着了的模样，低低咳嗽了几声，眼角泛上了不自然的红。
几个呼吸间秦折琼就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几口将酒喝完后便复拿起一瓶，独自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好似面前真的有人在和她对话。她撑着腮，双颊飞霞，眼中似乎泛起了一层雾气，仿佛有些醉了。
“……安史之乱结束了。”
“大家都说我们胜了，但事实上哪来的什么胜者败者。”
秦折琼看起来并不在意这样的状态，甚至还隐约有几分享受的意味在里头。她说一句便灌一口酒，不多时一瓶烧刀子就见了底。她抛开瓶子，在地上摸了摸，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再拿起第二瓶酒，只是那么抄着一杆长枪，歪歪扭扭地坐着。
“尽诛宵小，长枪独守……一点没错。”
“……你们从前那么闹腾，现在居然肯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
“天策还在，大唐也还在。”
“……都会好起来的吧。”
“啊，对，你家彩云也好好的，膘肥体壮，我可没亏待它啊！”
“……”
秦折琼喝过头了。
她自己都有些昏昏沉沉，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想到什么就一股脑儿全说了。
“别的也没什么。只是我偶尔……”
……偶尔也会想起你们，想起从前天策府上的师兄师姐。
晚间倦怠的风轻柔的拂过她的长发，秦折琼放松下来，疲惫地眯起了眼，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秦折琼对着虚幻的身影露出一个笑容，迷迷糊糊地哼起了小曲儿，破碎的音节与往日缓缓重合。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
“……与子……偕……行……”
夕阳灿金的光芒洒在小土包上，束着高马尾的女子一身红衣银铠，而她对面是两个托腮的身影，一金一红，皆是笑眯眯地坐在她面前，听她断续的絮絮叨叨，眼中是一模一样的苦涩与释然。
夕阳似血，长歌当哭。
——一如当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是结束也是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