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我就可以为你挡风了》花下踟蹰

14、第七章

　　生命中最幸运的事情莫过于当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恰好也喜欢了我。
　　人们常说，人心叵测，可见，人的心思是这世上最难以探测的东西。可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两颗心却仍然有了共同的悸动，这样的缘分才是只可遇而不可求。
　　而在所有的喜欢与被喜欢之中，初恋的地位又格外与众不同些。
　　有些人的初恋情结很重，以至于初恋之后再爱上的人，通常会与最初那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更有甚者，对初恋造成了“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印象，从此再难如最初一般全心全意地付出。
　　对于简清阳来说，她的幸运在于，她喜欢上了俞泽旭，而俞泽旭也喜欢着她；不幸在于，因为是初恋，她并不知道是否该抓住对方的心、如何抓住，以及，他们是否能有未来。
　　那本《高中数学解题方法大全》在她手中又放了半个月，原因无他，不过是她的那些小羞涩和小不安，另外，她又将每页的折角压平、将封面清理过，又贴附了一张祝他学习进步的小纸条。
　　一切准备就绪。
　　简清阳给俞泽旭发了消息，约他到学校对面的书店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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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中飘了点小雨，送来了些本不属于夏日的清凉。
　　走过转角，俞泽旭恍一抬眼，便遇着了那个他喜欢的人。
　　她穿着一条宽大的背带裤，配上俏皮的空气刘海，纯真得像个孩子。
　　一如往昔。
　　初识她的时候，他便觉得她有趣。她从头到脚的粉红色，坐在那里像个巨型的洋娃娃。她书桌里永远有零食，虽很少当着他的面吃，却不曾想他能通过自习室的摄像头看见她偷偷吃果冻的模样。
　　可即便是这样一个小孩子脾气的人，在他面前，却有模有样地装着大人。
　　她告诉自己她的名次，却不料他第二天便有幸观瞻到了她书桌里的《月考班级成绩总览》。发现他在看自己，她连答案都不看便将做过的题目通篇画了对号。给她打电话，她张口“女神”闭口“女神”地指责，他表明身份，她猛抽一口气迅速挂了电话。远远看见她对着电线杆子拳打脚踢，却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换上标准微笑，像一只乖顺的小猫，他拼命憋住才没有笑出来。
　　最初对她是怎么想的呢？
　　很有趣，很可爱，像对待家里的弟弟妹妹一样，他只要说几句表示赞赏的话，就能把她哄得尾巴翘起。
　　他那时喜欢她，也不过是像喜欢家里的小妹妹一样的喜欢罢了，虽然她明明比他年长一岁。
　　但情感这种东西是极易得到发展的，尤其是“喜欢”这种感觉。
　　当那份单纯的好感在某个他不留神的时刻又搀杂了些别的成分，等他回过头再看，一切都不同了。
　　雨再小，终归还是在下的。简清阳将那本书护得严严实实，进了屋才拿给俞泽旭看。
　　俞泽旭看着她递出那本书，半天，将它接过来。
　　不同色彩的笔迹遍布每篇每页，或是标记，或是补充。
　　同桌相处的时光蓦然流于眼前，她认真审题的模样、皱眉思索的模样、欣然提笔的模样，无一不是他午夜时分埋头苦学的动力。
　　她的字迹浑圆规整，是他所不能及的。
　　不过，纵然他的字迹潦草，却仍有三个字总是写得工整异常，一笔一画皆用心：
　　简，清，阳。
　　“学姐，”他说，“你报了什么大学啊？”
　　简清阳说：“H大我是考不上了，好像应该是X大吧，就是那个地方。”
　　她说：“但是你没关系的，你还早呢，努努力，一定能考上H大的！”
　　H大，H大，H大。
　　又是H大。
　　她是真不懂呢，还是装着不懂呢？
　　他想考H大从来就只是因为……她。
　　她还在兴高采烈地激励他，“你下学期刚上高二不知道，高一和高二其实也是有差别的！就比如说学姐我，我高一第一学期考六百多名呢，但是高二、高三好好学了呀，现在不是也还行吗！所以你更没问题呀，你看你，你比我用功多了，肯定能考上H大的！到时候我在X大，你在H大，我们可以互相去玩啊！”
　　“可是，”俞泽旭说，“我，我不想考H大了。”
　　那目光炽烈得让她不敢相对。
　　“那，那你想考什么大学啊……”问题说出口却没有疑问的语气，简清阳没来由地心虚。
　　“我想考X大。”
　　“为什么？！”她冲口而出，刹那间视线相接，他的所有渴望和隐忍、执着和退让，在这一刻全被她读懂。
　　“因为你啊，学姐。。”
　　似乎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此刻之后都不必再言。她希望时间永远静止在这一刻，这一时间的这一地点，只有他们两个、只要他们两个就好。
　　终究是虚妄。
　　“我刚上高中时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没有理想也没有目标，虽然在学，但是心里并不充实，总是空落落的，你能理解我这种感受吗？”
　　“不过还好，我遇见你了，然后马上就有了理想——我想站在你身边。”
　　“你学习那么好，我就没命地学习；你要考H大，我就立志也要考上H大。没有别的，我想站在你身边，仅此而已。”
　　“高考完之后你说你可能要重读了，说实话你别生气，当时我听你这么说，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因为一直以来你都比我高两个年级，如果你重读的话，我们就只差一个年级了，我还能再有机会见到你。”
　　简清阳垂眸，“其实你还能遇到更好的。”
　　“或许吧，但任何人都不会是你了。”她听到他这样说，“我知道我其实很难去追上你的脚步，但我会一直努力下去的。大概以后我还会遇见别人吧，但这条路永远都是为你而走的。就算以后我们不能再见面了，我也希望等我以后想起来，也会说\'我曾为一个人那样努力过\'。”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我曾在明信片上写过‘你在何处，何处便是我努力的方向’，这话不是随便写写的。”
　　他说:“简清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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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我一个理由忘记～那么爱我的你～～～给我一个理由放弃～当时做的决定～～～”
　　包间里充斥着简清阳不能称之为“歌声”的歌声，常筝表情痛苦地捂着耳朵，将整个脑瓜埋进靠枕里。秦悠然和唐慎思在简清阳惊天地泣鬼神的声音中交谈着。
　　秦悠然：“胖清今天怎么了？”
　　唐慎思：“我也不知道。”
　　简清阳模仿着电视上大牌歌星在演唱会的表演，“有些爱～～～”向观众送出麦克风，“而最痛的距离～～～”加上手部动作，“是你不在身边却在～我的～心里～～～”一只脚踏在高脚凳上，豪情万丈地完成了甩头发的动作。
　　下一首是常筝点的《好汉歌》，唐慎思和简清阳开始在“嘿嘿嘿嘿咿儿呀”的氛围中聊情感问题。
　　“你那本《高中数学解题方法大全》到底还能不能送出去了啊？”唐慎思调侃道，“实在不行你给我好了，过两天我们家卖废纸，你那本书还能帮忙压个称。”
　　简清阳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我已经送出去了，就今早上。”
　　唐慎思眨眼，“你和弟弟见面了是吗？”
　　“是啊。”
　　“然后呢？”
　　“然后，”简清阳娇羞无限，“弟弟向我表白了！我太幸福了啊哈哈哈哈～～～～”
　　常筝正唱到“该出手时就出手”，在一边玩手机的秦悠然闻言靠过来，惊讶道：“弟弟说他喜欢你啊？”
　　简清阳道：“他没直接说喜欢我，就说他这么长时间都是为了我才努力的，说想和我站在一起，说以后还会努力吧啦吧啦……”
　　唐慎思摇头叹气，“没说喜欢你就不算表白，说你只是他的一个偶像也没问题啊。”
　　简清阳不服气，“那他还请我吃饭呢！”
　　秦悠然：“请偶像吃个饭那也没什么吧。”
　　唐慎思点头。
　　简清阳：“那他还抱过我呢！”
　　唐慎思笑道：“歌手开演唱会的时候，抱粉丝还是被粉丝抱，不都是常有的事吗。”
　　秦悠然：“就是啊。”
　　简清阳咳嗽一声，“秦悠然同学，请你说话注意点，这是你跟女神说话的态度吗！”
　　两人大笑。
　　《好汉歌》结束，秦悠然拿起麦克风开始唱薛之谦的《绅士》。
　　简清阳仍然不服气，想了想，“那他每天都给我吃的，还给我写明信片什么的，你不都知道吗？你不是也说他肯定喜欢我吗？”
　　唐慎思：“是啊。”
　　简清阳忿然：“那你刚才还说是什么什么偶像粉丝什么的！”
　　唐慎思：“逗你玩啊，你实在太好玩了。”
　　简清阳：“……我谢谢你！”
　　《好汉歌》终于结束，下一首是秦悠然点的《绅士》。常筝坐过来，“胖清，弟弟跟你表白之后你怎么说的啊？”
　　还没等简清阳说话，唐慎思抢先道：“你说\'贫僧来自东土大唐，前往西天拜佛取经的\'是吗，御弟哥哥？\'”
　　常筝笑倒，简清阳瞪了唐慎思一眼，“我说，他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
　　唐慎思：“……还不如说我那句呢。”停顿一下，“不管你了，自己的情商都是自己造成的，以后多摔几次跟头就提高了。”
　　简清阳打开手机，“我前两天看见一个特别好的四个人的抖音视频，正好今天我们也四个人，你们快过来陪女神录抖音！”
　　秦悠然反应奇快，“不同意录抖音的举手！”
　　秦、常、唐三人纷纷双手高举。
　　简清阳气结：“你你你你们几个人今天不陪女神录抖音，以后一定会后悔的！等你们上了大学，你们的大学新同学问你们录没录过抖音，你们到时候说\'没有\'，那得多丢脸啊！”
　　秦悠然诚恳地，“如果他们看见我在你的视频里，我会更丢脸。”
　　简清阳：“……”
　　唐、常笑疯。
　　四个人在歌厅门口告别后分为两路，秦悠然和常筝顺路，剩下唐慎思和简清阳顺路。
　　简清阳哭天抢地地喊穷，唐慎思早已熟知她一贯的套路，便指着脚下三千米的路程和蔼可亲地表示“既然你没钱那就徒步走回去吧”，简清阳只好含恨掏出了公交卡。
　　公交车在书店门口的站点停下。
　　夜色如墨，星辰寥寥几颗。周遭景物灯火辉煌，路上只有公交车疾驰而去的声音。
　　唐慎思抬头看了眼天色，本打算就此同简清阳告别，却发现她呆呆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喂……”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还在学校上大晚，放学后遇见了百年不遇一次的红月亮其实那次我碰到弟弟了。”
　　唐慎思不甚明了，“记得啊。你们两个怎么了，变身了”
　　“后来我去书店，发现他闭着眼睛站在门口。”
　　唐慎思有点受到感染，轻声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对着天空大喊。”
　　“嗯，喊什么了”
　　简清阳：“巴啦啦能量，小魔仙变身！”
　　唐慎思：“……”
　　“骗你的哈哈哈哈哈哈～～～～～～”
　　唐慎思：“………………………”
　　简清阳仰头向天空，闭上眼睛冥想。
　　然后发生什么了？
　　然后啊，她在某个不可言说的时刻情窦初开，从此一发不可收。
　　她是一片纯净而贫瘠的土壤，他是她的心怀中绽放的沙漠玫瑰，那般脆弱，却也那般坚强。
　　他说为她而努力，她又如何不是？
　　爱情令她贪心，她逐渐不满足于现状，在最后一段拼搏的日子里快马加鞭、日行千里。
　　爱情令她自卑，无数减肥方法齐齐上阵，最喜甜点她也开始渐渐远离蛋糕冰淇淋。
　　他是她脱胎换骨的信念，她是他一往无前的信仰。
　　有他的这一段时光，注定她的青春岁月中无可比拟的一段时光，最是心醉，却也最是心碎。
　　简清阳缓缓睁开双眼。
　　我该如何回应你的心意……
　　你能否告诉我……
　　看不见的未来，如何叫做未来呢……
　　晚风侵袭，星子也冰冷。夜空澄澈得似一汪清潭，她不知怎的就想起他的眼。
　　唐慎思出声打破寂静：“你是喜欢他的吧？没错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告诉他？我觉得，你似乎总在有意无意地躲着什么，总是压着你们的感情，根本不让它有发展的余地。我原本以为你是情商低，但似乎，不大对劲……”
　　是吗？
　　简清阳缓缓开口：“其实我一直都不太清楚喜欢一个男生的感觉是怎样的，我也一直以为那种感觉和喜欢身边的朋友一样，但是，是他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喜欢的滋味。”
　　“那种心跳不受控制的感觉，那种渴望见到他又害怕见到他的感觉，那种在他身边时总是想要把自己伪装得很完美但总是会失态的感觉。”
　　“见到他会狂喜、会安心，会想他想到睡不着觉，还会在本子上偷偷写他的名字。”
　　眼中闪动着晶莹的一点，“而这些，都是他给我的。”
　　唐慎思轻唤出声：“简清阳……”
　　“但是啊，我们要想在一起真的很难，我不得不承认啊。无论是年纪差距还是年级差距，都是很大的阻碍。而且，我觉得我配不上他，他不管哪里都那么好，性格好，长得好，人品好，还瘦！”
　　想了想，回头朝唐慎思笑道：“我想我所有顾及的源泉都是由于我胖吧。”
　　唐慎思觉得心酸，只微笑摇了摇头。
　　“该怎么形容他给我的感觉呢？我不是只想和他谈恋爱，而是想嫁给他，想把这一辈子都托付给他。他那么好，我不想错过他，一点都不想的。”
　　“但是，我不能现在告诉他这些感情啊。他还在上高中，他要学习，他要高考，我不想因为我影响他啊，这是对的吧？”
　　“我想，在我走后，他能和平常一样继续学习生活，哪怕他和别人谈恋爱也可以……怎么都好，只要……他能好好的。”
　　眼泪一旦流下来便抑制不住。
　　那是她藏在心里不能与他说的话，是她不到二十岁的生命中唯一一次心动，本就悄无声息地开始，可她必须让它同样悄无声息地结束。
　　为了他。
　　再开口已是泣不成声：“我也天真地希望……他不会忘记我……希望在大学，甚至更久，我们会再次相遇……”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不会再顾及任何阻碍，勇敢地和他在一起！”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明明爱你，却不能告诉你，我爱你。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飞鸟和鱼的距离，一个在天上，一个深潜海底。
　　亲爱的你啊，我不知道我们究竟有没有未来。
　　但是我愿意等待。
　　等你我一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