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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我有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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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家开在天台上的烧烤店,老板很佛,生意也很冷清,正好帮他们躲开了媒体的追拍。
老板戴着口罩在旁边给他们烤串,他们就围着小桌子坐了一圈,刘骏一直起哄说今晚不醉不归,谭观止在一旁看着,也不表态,也没答应。
职业选手酗酒,开什么玩笑?他压根没准备给大家喝酒,不过吓吓孟臣罢了。
但刘骏似乎是真的想喝。
这小子家里经济条件不好,高一辍学外出打工,在短视频平台发家、做陪玩、最后才慢慢熬成了一线主播,一路上也不知道陪多少人喝过酒,在他的世界里,能在他面前喝醉的,才是值得信赖的。
“烧烤加啤酒,会痛风的。”宋容安看了看大家的表情,微微笑着给刘骏倒了一杯果汁:“况且啊,喝完酒会手抖,影响操作的。”
谭观止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孟臣:“确实影响操作,别到时候连我都打不过了。”
孟臣下意识移开视线,又皱着眉头瞪了回去。
喝醉酒还不是因为某个不速之客搞他心态吗?内涵谁啊,不就是输了一把Mini吗!
“……教练开什么玩笑,哈哈。不过说真的,像我这种,废了也就废了。”宋容安突然苦笑:“你们还有很长时间,保护好自己的羽毛啊。”
萧鸣倒水的手突然顿了一下,一滴滚烫的开水洇湿了一小片桌布,气氛一下便沉重了起来。
宋容安啊。
做人何必言出必行?这样他便不必守着那句“我要在中国打拼,直到我再也打不动”,回到韩国去迎接更光明的未来。
但,是不是只有他履行诺言,在离开职业赛场后,才能以更乐观淡然的心态,去做个茫茫人海中最普通的“人”呢?
“TLG集合快乐。”
谭观止一句话打破了尴尬,他举起了手里的凉白开:“谢谢你们愿意尊重和接纳我,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第一个找我。”
孟臣对上他认真的视线,有些愣神。
“零神最牛逼!”萧鸣一声大喊:“吃吃吃,羊肉串凉了该膻了。”
“小孟哥最强!”
“啥意思,不把我们裴叔叔放在眼里?”
“……TLG牛逼!”
“冲,给我冲!”
淡蓝的光模糊了他们的脸,只剩玻璃杯碰在一起的清脆响声。孟臣在一片嘈杂中,站在十七楼的楼顶,对着满街车流和闪烁的灯光许了个愿。
他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以最轻的声音和最虔诚的心情,合上了双手说:“我想拿冠军,就今年。”
谭观止在他身后坐着,孟臣漆黑的背影在宽广的背景中显得有些渺小又倔强。
他轻声应道:“好。”
又是一夜。
孟臣照例十点钟睁开了眼,从冰箱里翻出了最后一瓶黄桃酸奶,仰着头一饮而尽。
他撩开窗帘,准备晒晒太阳、把自己晒黑一点,能显得更像个大人,却突然听见了一声小小的呜咽。有点像婴儿的哭声,但更细更小,从窗外的花坛里一声又一声地传入他耳中。
孟臣眉头一拧,推开窗户便直接翻了出去。花刺割伤了他的小腿,他随手抹了一把,也没在意,便蹲下身去开始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花坛的最里面,靠近建筑的水泥地板下,有一个小小的洞。
孟臣把耳朵贴在地面上,听着叫声越来越微弱,来不及思考便直接伸手进去摸了起来。
软绵绵的,是两只猫。
然而还没等孟臣高兴,手上便一阵锐痛直冲脑门,他大叫一声却没松手,皱着眉抓紧了它们才把手缩了回来。他也顾不上擦干净脸上的泥,甚至还边绕道走向正门、边哄着手里的两团小家伙:“咬,再使劲点啊,咬牢了别再掉下去……”
前台小姐姐见状,惊得赶紧从身边扒出了一个快递箱,让孟臣把它们安置下来,又急忙从抽屉里翻出了酒精和碘伏。
“你……你手不要了!”姑娘急得都要哭了,要上前给孟臣消毒。
孟臣摇了摇头,抬手看了一下那两个牙印:“我自己来就成,没事。你快去救一下那俩,感觉快不行了。”
姑娘嗔怪地把药都拍在了吧台上:“你的手可是上了保险的,注意着点啊。”
“没事,这么小的猫,能咬多重?”孟臣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就着垃圾桶便直接拿酒精冲洗起了伤口。
小姑娘看得直皱眉,替他倒抽了几口凉气,孟臣很帅地回头挑了下眉:“是不是铁血硬汉?……嘶……我透!!后劲这么大呢!!!”
这声就有点大了。
刚开完早会下楼的谭观止听见喊声,又看着孟臣缩在墙角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做什么,三步并两步走了上去,却被前台小姑娘给拦住了。
她突然伸出一个箱子挡在了谭观止脚下,谭观止低头一看,愣了。
“哪弄的?孟臣,干什么呢?”
前台:“门口捡的!孟哥他,他抽筋了他……”
这也太欲盖弥彰了吧!谭观止当即便把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但还是配合演了一下:“哪儿抽筋了?”
孟臣光速把药水都藏起来,转头咳了两声:“腿抽筋了。”
“你这不都挺利索么?”谭观止上下审视着他。
孟臣脑子一抽,脱口而出:“还有一条腿呢。
谭观止:“……”
前台:“……”
谭观止晕眩了两秒钟,以一个极强势的姿态跨过两只猫走到了孟臣面前,眼神一直没离开他那只背在身后的手。
“拿出来,我看一眼。”
孟臣知道瞒不住,干脆放弃了抵抗。他松了劲,可怜巴巴地抬头看了谭观止一眼。
谭观止垂下眼不看他,伸手一把将他的手腕扯了出来,随后眉头便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孟臣缓缓地把手抽了回来:“……我没事,血都止住了。”
“医院。”谭观止抬起手看了眼表,拽着他领子往门外走。
“等一下!”孟臣激烈反抗:“露露!这俩小猫一个叫露丝一个叫杰克!还有,训练室酸奶没了!!”
前台眼睁睁看着孟臣被拖走了。
车上。
孟臣低着头,轻轻摸着自己右手上的伤。伤口变成了透明的白色,周围一圈又红又肿,不去碰倒没那么痛了。
谭观止一脚油门踩到底,在已经忙碌起来了的上海城里穿梭。
孟臣几乎是在自语:“好矛盾,你管我做什么?”
谭观止冷笑了一声:“转会窗还没关闭,不想打了早点和我说,别耽误人家宋容安的时间。”
“但我如果不去,它们就要死了。”孟臣扭头看向窗外:“我们基地附近没有什么野猫,这两只应该是附近小区的猫妈妈遗弃在这里的。”
“你有一万种办法全身而退,但你选了最蠢的一种,我看你待会要跟我去查一下脑科。”
孟臣突然不乐意了,趁着红灯手搭在了门把上,看准时机就要跳车。
“手不要了,命也不要了?”谭观止眼神冰冰凉凉,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就像在说“随便”,他连头都没转,只是掐着绿灯的秒数:“三——”
孟臣又怂了。
他默默地把门关好,蜷缩在座位上不动了。
谭观止直接侧过身去给副驾上了儿童锁,等绿灯亮起又是一脚油门:“确实出息了。”
“这不正常。”孟臣抓了抓头发:“你说好从头开始的。”
谭观止看了眼后视镜:“只不过是队员自毁前程,教练中途制止。你知道狂犬感染死亡率是多少吗?”
“多少?”
“百分之一百。”
“但我还是想知道……”
“到了,下车。”谭观止没给他把话问完的机会,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了医院大门外。
孟臣耷拉着脸就下来了,把受伤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吹,习惯性地轻轻舔了一下。
“嘶——”
谭观止闻声转头。
孟臣立刻面无表情:“没事。”
只不过是舔到了碘伏而已。
……呕。
听诊室。
“没什么事,等愈合就好了。”医生有点嫌弃地端着孟臣的手看了看:“按你描述,小猫都不足一个月大,如果携带狂犬不太可能活着。但还是要打一针破伤风。”
“会有后遗症吗?手抖,或者下雨天疼之类的。”谭观止问。
“不会。”医生摇头:“皮肉伤而已,你咋不给他推个轮椅呢?这是你弟弟?”
“是。”
“不是。”
孟臣与他异口同声。
医生用怪异的眼神打量了一番他俩,重新拉起了口罩:“……患者过来消毒,今天手部不要有剧烈运动。”
孟臣:“不行,我这,职业有需要啊。”
医生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复杂了起来。半晌后,才犹犹豫豫地说了句:“那,白天尽量别乱动吧。”
谭观止:“……”
他今天怎么总被人迎面飙车啊!
医生似乎不愿再和他们多打交道,把孟臣的手丢给了谭观止拿着,还嘱咐了一句“握紧,别让他乱动”。
谭观止的手冰凉,此时捏着他手腕,献祭般把伤口暴露在了医生一大盘看起来就很恐怖的银色器械下,孟臣眼睁睁地看着医生拽了一小团棉花又蘸满酒精,然后毫不犹豫地按在了他手上。
啊!!!!
孟臣想叫,但碍于面子,强行把一声惨叫憋在了嘴里,身体却诚实地微微颤了起来。
“医生,医生你你……”
“怎么了?疼?”
孟臣心想这他妈不是废话吗!
但谭观止看着,他又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转成了一串念叨:“没,没,我不疼我不疼我不疼……啊我不疼,真不疼!我操,你轻点行不行啊!!”
谭观止在忍笑:“咎由自取。”
孟臣恨,但他已经没有力气怼回去了。
疫苗接种室门外,孟臣坐在蓝色的铁质长椅上,把自己金贵的右手捂得严严实实。
谭观止手里拿着缴费单,问了一句:“什么感觉?”
孟臣顿了一会:“感觉手指上又长了个心脏,突突跳。”
“有可能会留疤。”
“没事。”孟臣俯身抱着自己膝盖,弱小可怜又无助:“我不想打针。”
“打针你一天不能训练,不打针感染了你一个月不能训练。”谭观止说着就拿起电话:“要不我现在帮你安排退役?”
“啊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孟臣表情复杂:“怎么这么恶毒啊!”
“我告诉你,孟臣。”谭观止却突然严肃了起来:“给我好好珍惜你的首发。我真的不介意给宋容安半个赛季的机会。”
孟臣黑人问号脸:“我怎么又不珍惜首发了?”
谭观止懒得和病号争辩,只抛出一句话:“酒以后别碰,保护好你的手。”
孟臣不说话了。
跟谭观止聊天真费了劲了,他明明收了谭观止的好处,但怎么就一点都不想感谢他呢?
但他到现在都没想起来,醉酒的那天晚上,他都跟谭观止说了些什么玩意。
基地。
两只小猫还脏兮兮的,刚喝了一针管羊奶,这会躺在暖和的临时窝里睡着了。
裴秋池蹲在箱子边上,眼神无限温柔。
一只小一点的,是戴着白手套的橘猫;大一点的那只是戴着黑手套和黑围巾的白猫。
刘骏也小心翼翼地围在一边:“……一来TLG就有猫了,我真是福星。”
前台露露白了他一眼:“你一来我孟哥就被咬伤了,扫把星。”
裴秋池只笑着问:“它们叫什么啊?”
露露回想了一下:“一个叫杰克,另一个叫……”
刘骏试探:“斯洛伐克?”
露露一拍手:“对!捷克斯洛伐克!”
“卧槽,什么破名字啊,谁起的??”
“孟臣,孟臣特意交代我要这样起名的。”
……
远在五公里之外排号挨针的孟臣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转头看了眼旁边悠闲的谭观止。
呸,肯定是他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