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很温柔》抓猫的鱼

5、第 5 章

　　“发烧了还去淋雨，现在的年轻人，都以为自己身体素质很好是吧，一天天的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医生大概是最看不惯那些故意糟践自己身体的病人了，这完全是自虐行为。
　　挂着点滴的沈冰还在沉睡中，教练坐在旁边守着。确定已经没什么事了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自己是太紧张了吗？教练心想，好像有点紧张过头了。
　　教练静静地看着沈冰，眼神里带着些许疑惑，好像想在她身上寻找一个答案，看着看着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直直地站了起来，走出了隔间。如果沈冰此时是清醒着，一定会看到那个略显慌张的背影。
　　教练在医院的大厅小卖部那里买了一瓶水，开了盖子大大地喝了一口，似乎是想借此镇压油然而生的什么。喝了几口，瓶子里的水便见底了。教练看着外面的雨还很大，便找了位置坐了下来，掏出手机，手机上有未接来电，是小莫打来的，大概是练车时间到了，学员找不到教练吧。
　　教练顿了顿，并没有直接拨打回去，而是在通讯录找另一个教练，自己的好搭档的电话，拨了过去。平时他没空带学员的时候都是摆脱这个教练帮忙带下，这次也不例外。再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也没说自己带沈冰去医院的事，只是说了自己临时有事。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说，好像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似的，为什么收不回来，为什么要收回来。
　　教练的全名叫李林泽，平时大家多叫他教练或者李教练，几乎不提及他的全名。李林泽把手机收回口袋，手张开，背靠椅子，头往后仰，眼睛看着医院大厅的天花板，突然大声地舒了口气。右手一动，无名指上的戒指摩擦到椅子靠背，擦地一声响，他手一缩，眼睛便看向这枚戒指。
　　没错，是他和他前妻的结婚戒指，尽管里他们的离婚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尽管他很爱她，不舍得放她走，也经不住她势要离婚的决心敲打。当初为了能陪她身边，他放弃了出外高就的机会，留在了家乡的小县城，跟朋友一起承包了现在的这个训练场，请人当教练，自己也带学员。可是事情的发展却是不尽人愿。他一直都忘不掉她让他放她走时的眼神，恳求，哀求，最后冷淡，疏离。
　　她是真的很爱那个人吧，可是为什么当时又要答应和自己结婚呢？真的如她自己所说是用来气那个人的吗？李林泽一直很后悔自己当时心急气盛，还说了那些伤害她的话，换成是现在，他大概只会祝福她吧，毕竟，他是真的爱这个女人。世事变迁，他也不是当时年少了，或许爱不是自私的占有，不是强求，而是责任，或者成全。
　　李林泽左手摸着戒指，脑里不断播放着那些他以为已经封存了的画面。镜头一转，脑里忽然出现了沈冰的模样，总是一身宽松休闲的打扮，偶尔发呆出神，当你觉得她在认真的时候，她很快就收起了认真的表情，跟人玩闹起来，当你呵斥她不用心，太儿戏的时候她的眼神又好像很认真地在看着你，却是冰冷，没有温度的。但笑容始终灿烂，嘴巴一笑，眼睛的弧线也跟着舒展开来，显得格外的温柔暖人心，竟也能让人忽略了她略带虚伪的笑容。虚伪？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李林泽想到这里，心突然咯噔一下，摸着戒指的手也顿了。自己和沈冰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他是什么时候对沈冰的印象那么深刻了。李林泽突然觉得自己的头也疼了起来，身上被淋得半湿的衣服在夏天闷热的大雨冲刷过后，此时也透着丝丝的凉意。很久没有痛快地喝过酒了，李林泽心想，这一批学员今天为止就学完了科目二要考的五项，该休息几天了，自己这状态，看来也要休息几天了。
　　“你是沈冰家属是吗？她醒了。”护士的话打断了李林泽的思绪。
　　他站起身，重新走进了沈冰在的隔间。沈冰此时已经坐起来了，只是点滴还没打完。李林泽一进来，沈冰便觉得很尴尬，脸也随着发烫，这个时候沈冰是清醒了，烧也退了，基本上能确定是因为觉得不好意思而脸红发烫的。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妥。
　　“感觉好点了吗？”李林泽已经恢复了他一贯严肃冷静的样子，率先打破了尴尬。
　　“嗯……好多了，是你……”沈冰稳住呼吸，抬头询问李林泽。
　　“我看你下雨了还在外面睡觉，发什么神经？”李林泽的毒舌瞬间让沈冰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才神经！想到他依旧是那个凶狠暴戾的教练，沈冰也懒得多客套了，愧疚感也消失了大半。我不舒服，他送我来医院很正常啊，就像自己的学生不舒服，紧急情况下自己也会亲自带去看医生啊，何况自己当时也没什么意识。
　　想到自己是糊里糊涂就被教练带来医院，沈冰只想仰天长叹。
　　“那个……我好像做了很长的梦，我没说什么梦话让你听见吧？”沈冰知道自己有时会说梦话的毛病，于是尽量平复心情，试探着问道。
　　“嗯，说了一些。”教练煞有其事地说，心生一念，想逗一下这位刚睡醒的病猫。
　　“说了什么？！”沈冰突然紧张了起来，竟然用力抓起了李林泽的手。
　　李林泽也没有防备，手突然被沈冰握着，心突地狂跳了一下，想戏弄沈冰的心思一下子便散了。或许是意识到李林泽的变化，沈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便刷地一下松开了。
　　“对不起……”好吧，尴尬的气氛又回来了。
　　“你说你肚子好饿，想吃肉，没别的。”李林泽觉得现下自己的头更疼了。
　　“啊……是这个啊？难道我做梦梦见我去吃大餐了？唉，一定最近吃多了老妈做的素食，要饿疯了。过两天一定要好好出去吃一顿，哼！……”沈冰一知道自己没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大大松了一口气，心情舒畅了，感觉全身轻松，病也好了，立马就可以走了，自顾自地喋喋不休起来。
　　李林泽看着沈冰这如释重负的表情，不自觉地也跟着笑起来，这个小神经，随口骗她的她都信。
　　很快，沈冰挂完了点滴，护士吩咐了一下便可以走了。沈冰是真的饿了，从昨天回到家开始不舒服到现在，还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中午点的粉也没吃多少，现在病好得差不多了，胃口也跟着好了。
　　李林泽带着沈冰坐回了自己的车，等沈冰一坐好他就开口了：“我饿了，先去吃点东西吧。”
　　听到这话，沈冰心里其实有点失落。因为她想的是自己去吃啊，她已经想好了要去哪里吃了，最近心心念念要去吃的那家烤肉店啊，好想去，好想自己去。此时的沈冰比任何时候都喜欢孤独。
　　“教练……”沈冰坐在副驾驶上,小心翼翼地开口。
　　“嗯。”李林泽正在专心地开车，并没有转过头来，所以他没看到沈冰此刻脸上纠结的小表情。
　　“我觉得……”
　　“想去哪家吃？”李林泽打断了沈冰的话。
　　“哦！尚可自助烤肉……”沈冰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有种被下套了的感觉。
　　沈冰偷偷地斜着眼瞄李林泽，发现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车也向着烤肉店的方向驶去。沈冰想跳车，她和教练并不是很熟好嘛，自己有社交恐惧症耶，她只要想到跟教练一起吃饭的场景那么尴尬，她就宁愿回家吃老妈的养生餐了，至少吃得自在。
　　可是……沈冰看看左右车窗外，确定跳车是不可能了的，抛开这个愚蠢的念头，沈冰深呼吸慢慢使自己平静下来，理清思路。想着毕竟教练跟自己无亲无故，平时教自己练车还那么辛苦，今天又假装了一回家属送自己来医院，一顿饭还是要请教练吃的，不然真的太说不过去了，人不能老想着自己快活对吧。沈冰就这样一路上找各种理由说服着自己，好让自己等会表现得更自然一点。
　　到达烤肉店时已是下午三点多，不早也不晚的，所以烤肉店的顾客很少。正好，清净，沈冰跟着李林泽后面进了店门。
　　“欢迎光临！”门口服务员见到有客人进来，脸上立刻挂起了专业的微笑。
　　服务员领着这两人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坐下，布置好一切，便可以自行拿肉烤来吃了。
　　“你坐着，我去拿肉。”沈冰见李林泽想要起身，赶紧站起来，叫他坐下，自己走去拿吃的了。沈冰也想好好感谢一下李林泽。
　　沈冰熟门熟路，很快就拿来了几盘肉，回来放下之后并没有坐下又转身去拿水果饮料这些了，直到食物把桌子差不多都摆满了，沈冰才慢慢地坐下，此时李林泽烤的第一盘肉也可以吃了。
　　沈冰夹起一块，也不等凉一下就放进嘴里。
　　“刚生病还没完全好其实不宜吃那么重口味的食物。”李林泽幽幽地开口。
　　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沈冰嚼肉的嘴就停顿了一下，这一停顿，烤肉在嘴里挣扎了几下，然后就滑进了沈冰的喉咙，然后沈冰就被呛到了，本来进了嘴里的烤肉被沈冰吐了出来，好巧不巧地掉在了沈冰的衣服上。沈冰也顾不上看李林泽的反应，就狂抓起几张纸巾，就要擦衣服。
　　擦着擦着，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呢？沈冰抬头思索着。
　　突然，沈冰想明白了似的，震惊地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林泽，那神情不是因为李林泽刚才说的那句话让她被呛到，而是因为她的身上的衣服，被换过了！这衣服是谁的？又是谁帮她换的衣服？自己没回家，看样子也是从训练场到的医院，会是小韩小莫帮换的吗？想到这，沈冰试探性地问出了口：
　　“韩芬和莫夏知道我去了医院的事吗？”如果小韩和小莫是知情的，那这衣服肯定是她们中的一个的。沈冰安慰自己。
　　“不知道。”李林泽喝了一口水，说道。
　　“那……”沈冰迫切地想要问清楚，却又不知怎么问。
　　“送你去医院的时候你身上的衣服全湿了，我叫青玲帮你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李林泽知道沈冰在想什么。
　　“哦……谢谢”沈冰松了一口气，心里觉得更加过意不去了。
　　“不用，下次下雨天不要再发神经，不给我添麻烦就好。”毒舌的教练。
　　沈冰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用力擦拭自己衣服上的油渍，试图控诉教练的毒舌。但显然教练并不在意，而且还有火上浇油的趋势。
　　“弄脏了人家的衣服记得要先洗干净再还。”
　　“知道了，还用你说！”沈冰把纸巾扔进了垃圾桶，放弃了与顽固油渍抗争。
　　沈冰心里堵住一股气，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她觉得自己应该怼回去。
　　“教练，就你这暴戾毒舌的性格，有时真是让人受不了。你就不能温柔点吗？如果你温柔点，恐怕你老婆就不会和你离婚了。”沈冰嘴里吃着烤肉，语音有点含糊，但坐在对面的李林泽显然听到了，他夹肉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倏地便把筷子搁下了，不再动手，只是静静地看着沈冰大口大口地吃肉。
　　沈冰此时显然是个情商低到没有的贪吃蛇，还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踩到了对方的雷点。
　　“你怎么知道我不温柔呢？”李林泽突然嘴角一翘，眼角一弯，笑了起来，只是这样的笑容让对面正沉浸于美食的沈冰看到像是全身又被泼了一场冷雨那样冰凉。
　　“呵呵……”沈冰讪讪地笑着，才觉失言，正想开口道歉。
　　“快点吃，我等下还要回训练场，没空陪你发神经。”李林泽已收起他的笑，严肃起来。
　　“哦。”
　　沈冰不再多说，多说多错。
　　一餐饭就这样在还算和谐却又有点微妙的气氛中吃完了。李林泽已经先一步付了钱，沈冰此时已没心情再和李林泽周旋下去，见外面天已放晴，艳阳高照，便一边快速地走一边回头摆了一下手。
　　“教练，我先回家了，今天非常感谢！”沈冰说完便逃也似的跑远了。
　　都怪自己嘴贱，没忍住说了不该说的话，搞得好好的一餐饭，全程都要忍受着教练那仿佛要刺穿人的目光来吃，真是受刑啊。
　　沈冰截了辆的士，回家去了。
　　回到家，老妈出去买菜了，所以家里没人。沈冰想也没想，立刻洗了个热水澡，把青玲的衣服换下来，认认真真地洗干净，晾起来，等干了就拿去还给她。做完了这些之后，沈冰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才发现有未接来电，妈妈的，小莫的，小韩的，还有微信消息。
　　“小冰，你去哪了？回家了吗？”是小莫的。
　　“小冰，怎么下午都不见你了，我和小莫找了你几圈也不见人，去哪了？打电话又不接。”是小韩的。
　　“中午回家吃饭吗？”老妈的。
　　“沈冰，衣服借你穿，不用着急还，要多注意身体哦！”是青玲的。
　　沈冰用力回想了一下，自己是什么时候添加青玲为好友的。自己印象中，自己和青玲不过是几面之缘，也没说过几句话。可是青玲却还来关心自己
　　…………
　　沈冰一个一个回完了信息，又打了个电话给老妈报告自己已经回到家了之后，突然觉得自己是个自私的可悲的活该孤独终老的王八蛋。
　　沈冰翻了几遍聊天记录，没有岑宇的。
　　岑宇应该下班了吧，在干什么呢？今天很忙吗？也没给我发信息。
　　沈冰一边想着，一边点开了岑宇的对话框。
　　“小宇，老岑，你在干什么呢？”沈冰对岑宇有各种称呼，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等了一会，没回复。
　　又等了一会，还是没回复。
　　大概今天是真的忙，沈冰心想。
　　可能是下午吃了太多肉，沈冰晚上吃老妈的养生素食餐觉得也觉得美味。果然是肉吃多了，又得吃点素才能保持营养平衡。而且老妈今天也没有唠叨，而是叮嘱自己要多吃点，注意身体。
　　沈冰再次觉得自己白长那么大了，总是让人操心。可能自己真的很会给别人添麻烦。可能小的时候老妈就是觉得自己是个麻烦才把自己丢到别人家去的吧。
　　吃晚饭，沈冰收拾了厨房，洗好了碗，便又打开电视机继续看《爱情睡醒了》，上一次已经看到男主角失忆后和女主角一起生活的剧情。沈冰接着看。男女主角在桃花村里的生活真美好，有家人，有朋友，有爱，没有孤独和无助。但是故事的发展总是需要推波助澜的，男主会恢复记忆，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然后上演一段与女主若即若离的虐恋剧情。
　　沈冰手一直拿着手机，她是在等岑宇的信息，可是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平时这个时候岑宇应该都睡了。
　　他是太累睡着了吗？沈冰心想，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虽然偶尔不回信息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沈冰就是隐隐觉得不安。她很想把今天的事还有自己那断断续续的梦境跟岑宇说一说，可是已经有多久，岑宇没有和沈冰好好地散散步，聊聊天，甚至是相约一起吃个晚饭了。
　　本来平时工作两个人是异地不常见，有时周末见上几面也挺仓促，特别是这个暑假，好像两个人联系更少了。是自己想多了，还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都会这样，沈冰总觉得岑宇不太一样了，可能是有事瞒着自己。
　　到底怎么了，沈冰躺在床上，抓着手机，翻来覆去地想着，慢慢地困了，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