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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8 生病 ...


  •   “早啊,松野先生,今天换了新风格吗?领带很好看。”
      “……谢谢。”正在套白大褂的背影稍微停顿了一下动作,他侧过半张脸,眼皮耷拉着,懒洋洋地出声道谢,还点了点头,就当做是打招呼了。
      上午在解剖室待了三个小时,下午整理资料,下班之前,不经意往窗外一看,天色昏沉,压抑苍凉。
      灰蒙蒙的云层隐约透出几丝余烬的光,林立的高楼被夕阳染得发黄,好像岁月与尘埃浸染的古旧油画,模糊不清。
      下班后乘坐列车,出了地铁口,往家的方向走,中途暴雨突至。
      他今天没有带伞,在屋檐下等雨,微微仰头望着潺潺雨水。
      “松野君?”一道猝不及防的声音闯入耳中,“你是松野吧?”
      一松抬起眼睑看去,不太确定地试探道:“你是……大河内?”
      “是啊,松野君,好久不见了!”那个叫大河内的年轻男人身材瘦高,穿着廉价的铁灰色西装,大概是从事销售行业,笑容下意识地带了些讨好市侩的味道。
      “好久不见。”眼睑半睁半闭,淡漠低沉的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
      “现在松野君还在当法医吗?三年前那起大案就是松野君破获的吧?”
      不想和无关紧要的人寒暄,他双眼盯着雨帘,嘴上漫不经心又客气地应付着,“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法医。”
      “松野君太谦虚了,那起案子叫什么了?啊对了,别墅连杀七人事件,是不是?”
      一松瞳孔轻颤了两下,又迅速敛眸,“那个案子与我没什么关系,尸检都不是我负责的。”
      “不是吗?”大河内冥思苦想了半天,“我记得报纸上确实这样报道的……”
      一松假装看了一眼手机,打断大河内的话,“抱歉,我有急事,先走了。”
      不等大河内的回答,他径直冲入雨中,在五百米外的便利店里买了一把伞,疾走回了家……

      “哟,brother,回来了!”空松躺在沙发上翻看杂志,听到动静,扬扬手打招呼。
      瞧见一松几乎湿透的衬衣,滴水的发丝,空松拧了拧眉头。
      一松应了一声,放好雨伞,在头上盖着毛巾,转身进了卧室,以最快的速度换上干爽的衣物,鼻尖却传来微酸的痒意。
      “啊嚏!”最后还是打了个喷嚏。
      “brother,需不需要温柔的我给你熬制驱散病魔的灵药?”隔着薄薄的门板,空松用那种一贯的浮夸腔调说话。
      即使不开门,一松也能够想象到这家伙肯定斜靠在门框上,一只手托着脸,手肘撑着上半身,硬凹出又痛又欠揍的造型。
      好烦啊这家伙,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然而后半夜醒来,却感觉体温滚烫,后背汗水涔涔。
      意识到什么不对,他似乎是真的感冒了?
      一松没有开灯,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照入,依稀能够分辨出陈设的轮廓。
      身体摇晃两下,他慢慢地站起身,拖拽着脚步,朝卧室外走去。
      就算尽量放轻了动作,还是吵醒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空气中响起那道低沉温柔的声线,“brother,你做噩梦了吗?被梦魇纠缠的boy,要不要我为你唱摇篮曲,嗯?”
      这家伙果然很烦,额角青筋暴起,嘴角抽了两下。
      一松没有理会他,自顾自来到厨房,倒了一杯水,找药服下。
      空松跟着出了卧室,从一松身后探出脑袋,“没关系吧?是生病了?”
      “确实有点危险,我应该中招了。”等他说话时,才发觉自己的嗓音嘶哑难听,喉咙像是被刀剑摩擦过。
      “brother,不要勉强,来依靠我吧!”空松一脸自豪地搭着一松的肩膀。
      他动了动肩膀,抖落那只手,语气恶劣地说:“你白痴吗?当心传染。”
      只是感冒而已,这种小事,让他休息一下就会好,反正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他已经习惯了。
      情况却比他想象得要糟,重新躺下之后,体温越来越高,呼吸开始困难,呼出的气体也比平常更炙热。
      头部胀裂般地隐隐作痛,从胃到喉咙都像被浓酸之类的腐蚀液体给烧干净了,两片肺叶就仿佛放到火上炙烤。
      半梦半醒之际,额头传来一阵舒适的冰凉,意识也清醒了些。
      有人在他额头上放了湿毛巾,炽热的体温已经让毛巾多了些许温度。
      疑惑于这异样的触感,他睁开眼,一张与他相似的脸就占据了视野。
      空松盘腿坐着,面向着他,微微前倾着身,“一松,要不要去医院?我拿来了冰水和毛巾,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书桌上的那盏台灯亮着,昏暗温暖的灯光照在眼前这人脸上,顺着鼻梁起伏的线条流淌而下。
      英气的眉轻轻皱着,漆黑的瞳孔在光照下显得极其清亮,眼球像覆上一层晶体,透着圆润的干净澄澈。
      在那双眼睛里,能看见自己的倒影,很小很小,却无比清晰。
      对方那种担忧又专注的眼神令他下意识逃避,一松转动眼珠,瞥向一边。
      “天快亮了,需要吃点东西吗?”空松帮他掖了掖被角,才要起身。
      一松却迅速抓住空松掖被角的手,“不用麻烦……”
      空松抽回手,嘴角骄傲地一扬,比了比大拇指,“brother是在担心我?No problem,我现在是非常的good,绝对的good!生病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马上给你准备。”

      厨房里的声响停止了,空松端着一碗粥走入卧室,“brother,我煮了杂粥……”
      “是嫌自己伤得太轻了?”一松打断了他的话,掀起眼皮,斜眼瞄了一眼过去,“嘁,完全没有伤员的自觉。”
      虽然没有平时那种生人勿近的阴森气场,可言语中依旧带了点刻薄。
      “嘛,不要管这些了,先来试试我的得意之作。”空松拽住一松的胳膊,拉他坐起,又将那碗熬得细而烂的粥,连同木勺一起塞到他的手里。
      一松不再作声,抿了抿嘴,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内心的小人立即留下磅礴的眼泪。
      为什么那么好吃?这家伙是神吗?
      可是……
      偏偏这种温柔让内心坚定的东西开始动摇,自己简直就像扑火的蛾子那样可悲。
      垂下的眼睑掩饰住眼底的情绪,他低头盯着碗里的杂粥看了一秒,最终还是埋头开吃。
      “看来my brother对这个味道还算满意,不愧是我的得意之作!”空松自得地说,单手按住榻榻米,站起身,“粥还剩下不少,一松你有没有胃口继续吃?”
      一松瞧着空松消失在门前的身影,各种复杂矛盾的情绪扭曲交缠,拧成巨大的黑暗旋涡,连同自己也被卷入其中,无法控制,无法理清。
      本来生病就是一件痛苦的事,那些平日里一直压抑着的不甘情愫还要趁机背刺。
      这种感觉真是……
      烂透了。

      下午醒来,体温已经降了下去,一松右手扶着额头,左手手肘后撑着地面,慢慢地坐起身,却发现空松睡在边上,蜷成一团。
      一松看着他的脸,舒展了眉宇,放松了嘴角,睡颜安静,带着平素没有的稚气。
      空松忽然打了个喷嚏,毫无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鼻子。
      一松思忖片刻,拿被子盖到他身上……
      就在这一瞬间,空松睁开了眼,一松僵住了动作。
      两个人对视了半秒左右,就在一松满脑子充斥着“杀了他再自杀”的想法时,空松揉揉眼睛,声音惊喜,“哟,一松,你的病好了?”
      他伸长手臂,摸了摸一松的额头,“看来已经退烧了,嗯哼,不愧是被幸运女神眷顾的我!要吃什么?我去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空松嘴角一挑,自说自话地起身走了出去,徒留下已然石化的一松。
      这一刻,他却不合时宜地想起昨晚生病时,当时的他好像浸泡在岩浆中,口腔里干燥得疼痛,意识混沌成浆糊,直到一块浸了冰水的毛巾搭到额头上。
      毛巾接触皮肤的地方很冰凉,也是唯一有清晰感知的地方。
      蓦地想到刚才的那一幕,额头那块被触摸过的皮肤陡然一热,紧接着整张脸都烫了起来,胸腔里的那颗器官不规律地剧烈跳动着。
      该死。他在心里很烦燥地咒骂一句。
      等空松再次回到卧室里,只见一松蹲在墙角里,把脸埋起来,将自己尽可能地缩成一团。
      “没事吧,brother?头还在痛?”
      沉默了片刻,一松露出半张脸,眼睑半垂,转动瞳孔望向空松,慢慢吐出几个字:“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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